喻伽又拿起紙條看了看,在紙條上模擬著寫下這句話。
長度不對。
還缺了個字。
倒數(shù)第三個字是草字頭的。
沈遲瑧研究完瓶子,將它又放回桌上,見喻伽在思考,便沒有出聲打擾。
喻伽在腦子里找草字頭的字。
她嘴唇在動,手也在桌上勾勾寫寫。
過了會兒,她動作一停,念了句:“滴答,滴答,一人喝下苦氰化。”
她回過神,看向沈遲瑧:“是這樣嗎?一人喝下苦氰化?正是周權的死法。”
沈遲瑧也念了一遍,這樣就和之前兩個紙條對杖上了。
他點點頭:“應該是這樣?!?p> 思索幾秒,他從自己桌上拿出紙和筆,在本子上寫下這首預言詩。
滴答,滴答,一人掉落懸崖。
滴答,滴答,他在河里不見了。
滴答,滴答,一人喝下苦氰化。
寫完這些,他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抬起頭看向喻伽,嚴肅的說道:“這個兇手還會繼續(xù)殺人?!?p> 喻伽十分贊同。
他又在每句詩后面寫下案發(fā)的日期。
懸崖,是1月30號。
溺水,是2月4號。
中毒,是2月11號。
他手指拿著筆在桌上輕敲,又接著在日期后面做上標記。
懸崖案和溺水案,時間隔了五天。溺水案和中毒案,隔了7天。
這個日期是不是也是一種規(guī)律?
如果是按照這樣的規(guī)律,那下一次案件發(fā)生的時間應該是在9天之后,也就是20號那天。
他這么想著,也就這么說了出來。
“很有可能,”喻伽同意他的觀點,“那你們是不是可以在下次案發(fā)前,先去興旺村守株待兔?”
不對!
喻伽又想起什么,她急急的說:“死者死于中毒,而且毒/品上還有他的指紋,顯然這個東西是兇手給他的。但他在宴會即將結束時才喝下這個,那么,兇手一定沒有提前給他。之前我們就猜測過兇手在今天參加宴會的人中,那么就說明,這個連環(huán)殺人犯,就在這些人當中!”
一大串說完,喻伽自己心里先一驚。
周家今天的宴會請的自然是與自己關系好的人,而在這些人中,竟然有人一心想殺他,甚至還是……連環(huán)殺人犯。
喻伽一說完,沈遲瑧迅速反應過來,行動比腦子還快,他看向周魏平,立馬吩咐:“周魏平,立馬鎖定今天宴會上的所有人,展開調(diào)查?!?p> 周魏平起身,難得正經(jīng)的朝他敬了一禮:“收到!”
他剛走出去幾步,身后又傳來沈遲瑧的聲音:“等等。”
周魏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沈遲瑧:“還有什么事嗎?”
沈遲瑧手指仍在桌上輕敲著:“先回來?!?p> 他緩慢斟酌:“現(xiàn)在太過勞師動眾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我們現(xiàn)在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不好貿(mào)然抓人。再等等?!?p> 他看向周魏平,說:“先按之前的部署來?!?p> ——
“我覺得,”喻伽手上摩挲著紙條,“或許從三個死者之間尋找共同點會更有用一點?”
罪犯連殺三個人,且間隔時間很短,還寫下了這樣一首死亡詩,說明他目標明確,目的性很強。
基本可以排除無故殺人的可能性。
“共同點么?”沈遲瑧思量著說:“男性,年紀相仿,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三人應該算是朋友?!?p> 聽起來并沒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喻伽托起腮,學著沈遲瑧手指在桌上輕敲,眼睛看著沈遲瑧,懶聲問:“那個姓張的,和他們?nèi)耸遣皇峭粋€單位的?”
沈遲瑧想了一下:“對,”他又問:“你懷疑他?”
“準確的說,”喻伽坐直了身體:“我懷疑張家夫妻。”
當然,僅憑一個舉動就將人定罪,未免有點草率。
喻伽往前靠了靠,問沈遲瑧:“這兩個人的信息能調(diào)出來看看么?”
如果警方要查,個人生活并不算什么秘密。
但能看到的信息也有限,警方也不會貿(mào)然去看公民的隱私。
沈遲瑧思忖了會兒,才點頭。
他起身,去調(diào)資料。
打印好查到的資料,他看了眼手上拿著的東西,有些啞然失笑。
明明他才是警隊隊長,怎么像喻伽的小弟似的。
他拿著東西出去,喻伽立馬伸手接過,然后低下頭開始認真看。
沈遲瑧看了會兒喻伽的頭頂,然后才拉過椅子回到自己位置上。
時鐘在墻上無知無覺的前進。
警局內(nèi)并不是特別吵鬧,大家各司其職,偶爾有幾句討論聲。
喻伽手上拿著筆,一邊看資料,一邊轉筆。
滴答。
喻伽的手一停,仔細聆聽這聲音。
滴答。
這聲音?
她看向時鐘,時鐘每轉動一次,都會發(fā)出一聲“滴答”。
死亡詩中的開頭,是這個意思嗎?
時間走動的證明。
或者說,生命流逝的聲音?
她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兇手。
在安靜的房間里,拿著筆,聽到墻上時鐘的聲音,寫下滴答二字。
又放下筆,思考讓他們怎么死。
懸崖這個地方最好,只要將人輕輕一推,掉下去的人就必死無疑。甚至,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而摔成爛泥的人,死亡原因可以是:意外掉落。
完美。
但都這樣死的話,未免有些無趣。
高傻子溺死在河里是不慎入水,那么只要讓那個不會水的人,也如高傻子一般“不慎”入水,就能實現(xiàn)目的。但比較麻煩的是,要怎么讓他在落水時不求救呢?
解決了兩人,接下來還有幾個人來著?
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來該怎么死好呢?
聽說喝農(nóng)藥會很快死,讓他喝下毒藥吧?在眾目睽睽之下,中毒身亡。
這樣子警察也很難查到我身上,多么完美。
還有其他人……
他們都該死。
打定主意,我寫下了死亡詩。
喻伽閉了閉眼,又搖搖頭,將自己從代入中剝離。
她無意識的在紙上寫下“他們都該死”這幾個字。
怔神的看著這幾個字。
“該死”。
帶著恨意的兩個字。
真的會是張家夫妻嗎?
資料上他們夫妻兩人的工作和生活平淡且正常,唯一一個不對勁的是,張志航和周權兩人是同一個職位,不久前面臨升職之爭。
出于這樣的原因張家夫妻殺害了周權,有充分的可能。
但是這起案件明顯是連環(huán)殺人犯的又一次動手。
張家夫妻與周常和姜彭平時往來甚少,可以排除殺害兩人的可能性。
若是這樣的話,今天這起案件的兇手也可以排除張家夫妻。
如此一來,張家媳婦為什么阻止沈玉叫救護車也可以說得通了。
她不是兇手,但也同樣不希望周權活著。
那么,是誰如此痛恨這三人呢?
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會如此痛恨呢?
也或許。
喻伽突然坐直起身。
不是痛恨這幾個人,而是痛恨整個村子?
不對。
如果是對村子有不滿,那為什么其他人都沒出事?
喻伽又駝下身子,手指在桌上輕敲。
她開始梳理興旺村這么久以來發(fā)生過的案件。
第一起,陳家。
陳家男殺害了自己的父母,又被自己的妻子反殺,接著蒲玥又殺害了自己的孩子,最后自殺。
第二起,吳家媳婦、何家媳婦和王莽三人。
吳和何兩人互相不對付,但這三人在村民口中又是不相熟的關系。這三個人身上沒有絲毫線索,甚至連殺害死者的兇器是什么都找不到。唯一算得上線索的是兩個女人臉上的笑。
不過,王莽下半身如一攤殘泥,是不是也說明了什么?
第三起,延年養(yǎng)生館。
十幾人的大命案,卻不讓查。
或許,兇手是羅永安背后的那個人?但也沒有連員工都一并殺死的理由。
第四起,道士和兩個老人。
不對,那兩個老人是什么身份?
喻伽從思緒中抬起頭,問沈遲瑧:“沈遲瑧,道士那起案件,他們?nèi)说纳矸菔???p> 沈遲瑧聽到聲音轉過頭,“道士叫鄭智超,就是一神棍。老人姓黃。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的好像嫁人了,男的一直在外讀書,兩人都不在家?!?p> 說到這,他還有些奇怪:“這兩個年輕人也是挺沒良心,父母死了都沒有來認領和安葬。”
一男一女。
喻伽想到了之前見到的兩人。
她嗯了聲,又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
兩個老人是中毒,且很大可能性是吸/毒。但道士的死很明顯是謀殺。
如果那兩人就是黃家兒女,那么道士死在黃家也就說得通了。
可是,兇手真的是那兩個年輕人嗎?
第五起,趙茹全家死亡。
不對,還有一個人。
她又抬起頭問沈遲瑧:“趙家找不到的那個是誰?”
“大兒子,趙清。”
喻伽哦了聲。
這起命案殺了人還放火燒,也就是說兇手當時意識到死者身上有自己的指紋。也或者,只是變態(tài)的想要死者死的更痛苦一點。
而趙清呢?
喻伽想起那個跟在自己身后都一言不發(fā)的人。
如果那次不是夢,這樣的趙清,人應該是十分內(nèi)向的,也許是個宅男。
那出事那天,他為什么會不在呢?是巧合?還是…死在了別的地方?
還有沈玉。
沈玉不會無緣無故給他們毒/品。她是趙家命案的發(fā)現(xiàn)者。也許,那個毒品是她在趙家發(fā)現(xiàn)的?但她又為什么什么都不說呢?
等等。
黃家兩個老人死后,是趙茹報的案。兩個老人又是毒死,而沈玉給的粉末如果是趙家找到的,那么,兩個老人的死與趙茹有關?
第六起,高傻子。
這起案件倒是比較簡單,極大可能是他自己不慎跌下河,溺水身亡。
事情到了這,仿佛開啟了一個新紀元。
她看到了懸崖上的血跡,也發(fā)現(xiàn)了小紙條。
喻伽仔細想著。
第七起,應該是周常掉落懸崖。
第八起,姜彭溺水,同時粱閔全家煤氣中毒身亡。
姜彭溺水,明顯是連環(huán)殺人犯所為,而粱閔已死,所以兇手不會是粱閔。但粱閔這邊,馮紀、何鋼民、周權、崔砬時都與他有負面關系。這幾人,跟粱閔的死一定有關。
第九起,也就是今天這起,周權中毒身亡。
周權。
在這之中,他的關系網(wǎng)似乎更為復雜。
這么多案件,全都沒有任何進展。
警方辦案,一起案件從開始到結束,原本就需要大量的時間,而興旺村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了這么多起案件。也難怪沈遲瑧說是“幽靈案件”了。
這么多堆到一起,查案更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