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位南面,在司馬睿的率領(lǐng)下,幾十個身穿白衣的官員、將領(lǐng),呼啦啦一齊跪倒,放聲大哭!看著燃燒的白色蠟燭,插在香爐里徐徐冒煙的三炷香,司馬睿喃喃地說道:“陛下離開我們已經(jīng)四年。每每思慮,如萬箭穿心。陛下不幸遇難,臣等萬分難過。我等唯有化悲痛為力量,齊心協(xié)力,同心同德,恢復(fù)家國!”
幾個仆人點著由黃草紙做的紙錢,又遞給司馬睿和王導(dǎo)等人每個人一根細木棍兒。司馬睿和王導(dǎo)等幾個心腹大臣,不斷用木棍兒挑著紙錢,以便能夠讓紙錢燃燒得透一些。這時候,一陣東南方吹來,正在燃燒的紙錢被東南風刮得飛了起來。有的紙錢還沒有燒完,就漫天飛舞著被刮到了西北方很遠的地方。
哭罷,侍衛(wèi)、仆人們先把司馬睿扶起來,然后其他官員、將領(lǐng)陸續(xù)也站起來了。每個人的臉上,包括司馬睿等皇族,臉上都掛著淚花。周圍的將士還有看熱鬧的建康百姓,無不傷心落淚。
司馬睿的官署,就建在健康城原東吳宮城里面,門楣上有“鎮(zhèn)東大將軍府”五個大字。這五個行草大字,出自王導(dǎo)的手筆。
回到府衙,司馬睿無精打采地坐在書案后面。其他人也是一言不發(fā),有的找個座位坐下,有的站立著。眼看著快中午了,王導(dǎo)悄悄對司馬睿說道:“殿下,午飯想吃點兒什么?”
“茂弘先生啊,這幾年是我朝的多事之秋。愍帝被掠,國都被占,孤能做的卻很少。自今日起,孤要絕食三日,以贖我的罪過。”司馬睿喃喃地說道。下面的文武大臣們面面相覷,幾乎齊聲說道:“我等無能為力,愿意甘心情愿陪殿下一起贖罪!”
司馬羕、司馬宗和司馬承等南渡的西晉皇族,府邸都建在健康東郊,在青溪河?xùn)|面的一大片區(qū)域。司馬羕的西陽王府,司馬宗的南頓王府緊緊相鄰。二人的府邸,都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在西陽王府里,司馬羕和司馬宗正在說話。司馬宗說:“三哥,國破家亡之際,我們南渡已經(jīng)十年,這天下形勢依然如霧里看花、撲朔迷離。我們的父親死于非命,更多的皇族不是死于自相殘殺,就是死于戰(zhàn)亂。每當想起這些事情,我就非常難過?!?p> “四弟,三哥我也是非常煎熬??!三十七年前,武帝(司馬炎攻)滅了東吳。再往前推,當年任曹魏太尉的宣帝(司馬懿),我們的祖父,曾經(jīng)率領(lǐng)四萬馬步水三軍,在烏桓、鮮卑和高句麗配合下,從陸上、海上奔波數(shù)千里至遼東,征伐自立為燕王的公孫淵。在遼水大漲的情況下,利用聲東擊西之計,三戰(zhàn)三勝,包圍了自立的遼東太守公孫淵所據(jù)守的襄平。公孫淵戰(zhàn)死以后,祖父斬殺了公孫淵手下十五歲以上男子七千多人。不但如此,公孫淵任命的大小官員、將領(lǐng)被斬殺的也超過了兩千人。那時我們的祖父是何等霸氣、榮耀和輝煌,可隨著胡人入侵,五胡亂華,我們現(xiàn)在連皇帝和國都洛陽都保不住,唉!”司馬羕說著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呢?遼東、遼西呢?洛陽呢?長安呢?整個華夏北方幾乎都成了五胡的天下。占據(jù)遼東的鮮卑慕容部首領(lǐng)慕容廆,表面上看是尊崇中原皇帝,效法儒家經(jīng)典??蓪嶋H上心里早已經(jīng)對整個中原虎視眈眈,甚至對富庶的江南也有野心?!彼抉R宗說道。
“你說將來慕容廆會不會稱王?比如跟幾十年前的公孫淵學(xué),也稱燕王?”司馬羕說道。司馬宗擺擺手說道:“應(yīng)該不會,準確一點兒說是不敢。鮮卑人不像匈奴人那樣兇惡、貪得無厭。”
“世事難料??!如果慕容部一天天做大,保不住會吞并了附近的鮮卑段部。如果慕容部勢力越來越大的話,遼東、扶余,甚至高句麗,都有可能成為慕容廆的盤中餐?!彼抉R羕分析道。
“慕容廆離我們幾千里地,畢竟不是心頭之患。起碼這些年,不會有太出格的事情發(fā)生。以后能收復(fù)洛陽、長安和北方故土就不錯了,可當下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司馬羕看了一眼司馬宗說道。司馬宗說道:“當年我們的父親,因為皇族你死我活的八王之亂死于非命?,F(xiàn)在南渡十來年了,我們因為來到江南,所以才保存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我們現(xiàn)在沒有父親在世時的資本,更沒有祖父的奇謀妙計和高瞻遠矚。所以眼下只能委曲求全,只能在皇族小輩司馬睿手下被他呼來喝去,茍延殘喘罷了!”
“不錯,我們倆都是司馬睿的皇叔,就像三國時期的劉備一樣。今天你找我來的意思,是打算如何?”司馬羕問道。司馬宗說道:“十年前的五馬渡江,被一些人演繹成‘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龍’。這個可能當皇帝的‘龍’,不會是我們兄弟倆吧?我們才是宣帝的正統(tǒng),文帝是我們的皇伯父,武帝是我們的堂兄?!?p>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此一時彼一時。這個能夠當皇帝的龍,當然不會是我們倆中的任何一個?!彼抉R羕笑了笑,干脆利落地說道:“這個能夠當皇帝的‘龍’,只能是司馬睿了?!?p> “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聯(lián)絡(luò)在健康和在江南其他地方的文臣武將,請求司馬睿上尊號進位皇帝?!彼抉R宗說道:“如果別人趕在我們前面,那這個現(xiàn)成的大人情可就被別人撿去了!”
“我們兄弟倆牽這個頭兒,只是不知道司馬睿會怎么想。如果司馬睿上位當了皇帝,那以后我們哥倆應(yīng)該會受到重用,甚至是恩寵也說不定。以后我們注意形勢的變化,到時候再做打算,見機行事也不遲。”司馬羕說:“我們這樣做不會適得其反吧?!”
“司馬睿心里肯定愿意當這個皇帝,只是扭扭捏捏、裝腔作勢還是需要的,所以肯定會推辭好幾次?!彼抉R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