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紹和司馬裒安排的士兵和侍衛(wèi),在大殿里忙進(jìn)忙出。時間不長,司馬睿面前的奏案上,下面文武大臣的幾案上,都擺放上了一盤子馬肉,一壇酒。另外還有幾盤江南菜肴,幾種或紅火綠的水果。士兵和侍衛(wèi)們都陸續(xù)退了出去,這時候進(jìn)來了十個侍女。侍女們都穿著漢服旗袍,模樣俊俏。領(lǐng)頭兒的一個侍女來到臺階下面,給司馬睿施禮。司馬睿笑著點頭,侍女上去給司馬睿斟滿酒,然后立在一旁。下面九個侍女,也給文武大臣們斟滿酒。
周撫代替其父,坐在了一個離司馬睿較近的位置。
文武大臣們很多并沒有吃過馬肉,看著面前切好的熟馬肉,有的早已經(jīng)垂涎欲滴、躍躍欲試了,只是司馬睿還沒有發(fā)話,不好意思動筷子。司馬睿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于是端起酒樽說道:
“眾位愛卿,自南渡以來,州郡縣掾?qū)俣挤浅G蹇?。周訪將軍大勝杜曾那廝,還讓周撫將軍送來熟馬肉。有些愛卿為了家國情懷,已經(jīng)戒酒好幾年了,實在是難能可貴。今天與諸位普天同慶,各位愛卿不要有什么顧忌,只管隨意吃馬肉,隨便喝美酒!”
“各位愛卿,讓我們共同舉杯!開懷暢飲!”司馬睿站起來舉起酒樽。下面的文武大臣也趕忙站起來舉起酒樽。每個人都是一飲而盡,司馬睿坐下,文武大臣們也先后坐下,開始夾菜。
“當(dāng)下國家仍然處于多事之秋,國土四分五裂,百姓流離失所。愛卿們對國事有什么高見,盡管說出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彼抉R睿放下酒樽說道,那個侍女重新斟滿酒。刁協(xié)說道:“對于平常人來說,沒有人喜歡戰(zhàn)亂和殺戮。但是對于利欲熏心之輩,那就兩說了。比如石勒,比如杜曾,等等。石勒、杜曾之流越多,天下就越不會安寧。劉琨、祖逖、周訪、陶侃這樣的國之棟梁越多,我們維護(hù)國家的能力就會越強(qiáng)。其實杜弢、第五猗、杜曾等輩,原本都是朝廷的掾?qū)?。這樣的人越多,國家就會越亂?!?p> 坐在前面的王導(dǎo)看了刁協(xié)一眼,好像對刁協(xié)的話不是很滿意,但沒有說話。戴淵說道:“職位越高,掌握的權(quán)力越大,手里可調(diào)配的人力物力財力也就越多。這樣的人,往往野心也大?!?p> “戴大人言之有理。”劉隗放下酒樽說道:“今天位高權(quán)重的王敦大將軍沒有在座,實在是一大遺憾啊!”
“州牧、刺史作為封疆大吏、一方諸侯,責(zé)任重大。如果這樣的重臣自收貢賦,不給朝廷上繳錢糧,那一定會埋下國家動蕩的禍根?!扁琢琳f完,喝了一口酒,然后環(huán)視了一下在座的文武大臣。這時候溫嶠站起來說道:“我自攜帶劉琨等人的勸進(jìn)書,已經(jīng)滯留建康數(shù)月。各位大人盛情難卻,十分挽留在下,我只能既來之則安之,為安定國家盡一份綿薄之力。文武大臣都是朝廷的重要掾?qū)?,只有文武大臣同心協(xié)力,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聽了溫嶠的高談闊論,不少文武大臣都點頭稱是。溫嶠舉起酒樽說道:“各位大人,讓我們共同舉杯,祝愿我朝興旺發(fā)達(dá)!”
看著下面推杯換盞的文武大臣,司馬睿頻頻點頭。這時不知誰在下面小聲說了一句:“我們是司馬家的大臣,吃著死馬肉?!?p> 另一個人說道:“豬肉、牛肉、馬肉,哪個不是殺死的?”
慶功宴快結(jié)束的時候,只見費(fèi)仁高聲說道:“各位大人,周撫將軍帶來的熟馬肉還有剩余。每個人走的時候,去御膳房領(lǐng)取兩塊兒熟馬肉。回到家里,讓家人們也品嘗一下這難得的美味?!?p> 文武大臣們都站了起來,拱手向司馬睿施禮告別。費(fèi)仁扶著司馬睿先從側(cè)門走了,文武大臣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一番,有的點頭,有的嬉笑,然后陸續(xù)離開了大殿。司馬紹和司馬裒跟在大臣們后面,準(zhǔn)備回自己的府邸。只見費(fèi)仁在上面把兄弟倆喊住了:“請?zhí)拥钕潞同樼鹜醯钕碌接鶗?!?p> 兄弟倆來到御書房,司馬睿正在等待。見到父親,司馬紹和司馬裒上前跪倒施禮。司馬睿說道:“道畿和道成坐下吧!”
御書房里沒有費(fèi)仁,也沒有侍女,只有司馬睿爺兒三個。書案上擺著三杯茶,司馬睿先問司馬紹:“道畿,慕容廆的使者王濟(jì),來勸進(jìn)父王繼位稱帝,你是怎么想的?他為什么這樣做?!”
司馬紹說道:“兒臣的想法和父王一樣,不管是誰勸進(jìn),都不能馬上接受。當(dāng)下還沒有傳來愍帝的消息,急于稱帝容易引來口舌是非。至于慕容廆的用意和用心,我想他作為鮮卑慕容部的首領(lǐng),早就打算另起爐灶了。只是現(xiàn)在天下局勢不明朗,所以以退為進(jìn)。一邊假惺惺勸進(jìn)父王,一面在北方積草屯糧、見機(jī)行事?!?p> 聽了司馬紹的見解,司馬睿微笑著點點頭,然后又問司馬裒:“道成,你率領(lǐng)九路人馬、三萬將士,去北方協(xié)助祖逖將軍北伐石勒,才三個月就被父王召回,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請父王明示,兒臣一下子還想不明白。”司馬裒有些靦腆地說道。司馬睿說道:“如今天下大亂,父王和你們南渡已經(jīng)十年。表面上為父有一百多個掾?qū)?,可實際上有的對父王惟命是從,有的看起來俯首帖耳,私底下卻在干著準(zhǔn)備叛亂謀反的勾當(dāng)?!?p> “父親是說王敦和王含嗎?”司馬紹插問了一句。司馬??嘈α艘幌抡f道:“這王敦是武帝司馬炎的女婿,歷經(jīng)武帝、惠帝、懷帝和愍帝四朝,可謂是四朝元老。雖然年過半百,但據(jù)為父觀察,這幾年來,王敦、王含和他們的子侄,經(jīng)常私下里密謀策劃?!?p> “父王說的這些,有明顯的跡象和證據(jù)嗎?”司馬裒問道。司馬睿說道:“這王含看起來支持豫州刺史祖逖北伐,還沒有明顯的反叛跡象。最要緊的是王敦,多年來治下的稅賦從來不上繳朝廷,也很少聽從為父的詔令。這么一來,朝廷的糧餉就差了不少。不過為父也不敢多言,這個晉王的頭銜,要不是王導(dǎo)、王敦等瑯琊王氏的支持,想在江左立足稱王稱霸,還是比較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