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岳山莊的大買賣
阿當打開車門,何爺不緊不慢地從車里走出來。
下車后,他隨意地揚起手掌,擋在自己的額頭上,瞇著眼睛望向眼前這座高層建筑的樓頂處。
“在這里等我吧。”
“是,何爺!”
說話間,頭頂飛過兩只白鴿,只見那白鴿在空中兜了幾轉(zhuǎn),便打了個彎,向著樓頂直飛而去。
這座大樓有十五層高,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樓體外側采用了最先進的玻璃幕墻,這是國內(nèi)少有的一種建筑風格,它美觀新穎,算是現(xiàn)代主義高層建筑時代的顯著特征。
美觀是美觀,可每年死于這種玻璃幕墻的候鳥卻高達數(shù)萬只以上。
從何爺頭頂飛過的那兩只還算是幸運的。
此時,它們已經(jīng)落在了大樓樓頂?shù)南劳ǖ篱T檐上,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不一會,消防門里就傳來了動靜。
那是一股能量,如萬馬奔騰般向上層疾馳而來。
二層……四層……八層……
隨著能量的逼近,鴿子也被驚動了。
它們拍打著翅膀,爭相逃離這個讓它們深感不安的地方。
那兩只鴿子前腳剛離開,后腳那股能量就如空氣炮一般,轟到了門上。
這撞擊并沒有產(chǎn)生太大的波動,甚至都沒有響聲,只有門框上的灰塵散落了下來。
何爺輕輕地推開了門,他習慣性地搓著手指,慢慢來到了視野開闊的位置。
原來在這個樓頂上,除了一些堆積在角落里的防汛物資外,大部分地方都坐滿了人,
放眼看去,竟有數(shù)十人之多。
那些人一個個席地而坐,有些閉眼,有些表情木訥,似乎都不像是正常人的狀態(tài)。
見何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緩緩擺過頭去,說道:
“九醫(yī)安堂那個老頭子現(xiàn)在也站出來了,事情有些棘手了?!?p> 何爺沒有正視他,而是轉(zhuǎn)頭望向遠處,回道:“你滿世界找榮嘉安,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哼,又來說風涼話了~巫圣道這個頭銜是有前科的,你以為我想把事情搞大嗎?”
見那人回話,何爺表情有些不喜:
“這里只有我們兩人,沒必要擺出這種姿態(tài),現(xiàn)身出來跟我說話!”
聽到這話,那人便不再吭聲。
只見他腦袋順勢垂下,身后不遠處卻閃出一個身影,竟是巫圣道戟霄鵬。
“不要誤會,我這么做也不過是想發(fā)泄一下心中的怨氣罷了。如果我想,這五十個巫傀,完全可
以控制整座城市……可現(xiàn)在,卻被他破了我的功法,變得一無是處?!?p> “單憑你個人的實力,抓住他綽綽有余了,何必在意這些?”
戟霄鵬一步步來到樓頂?shù)倪吘壧?,單手一撐,坐在了房檐上,雙腿自然垂下,
任由風嘯吹打著衣擺。
他用手攏了攏被吹亂的發(fā)梢,這才回說道:
“之前或許可以,但現(xiàn)在孟先生出面了,事情若是處理不好,我會很困擾啊!”
“你怕他?”
戟霄鵬微微一笑:
“你不用激我,那個老頭很有名望,我不會蠢到為了一個血脈去重蹈當年石勇的覆轍。
眼下,我只想默默地找到他,然后前往大正法域?!?p> 何爺沒有回應,戟霄鵬低垂了眼睛,接著說道: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榮嘉安……你說他到底是不是當年留下的那個孩子?”
何爺瞇著眼睛,望著城市里的某個角落,沉聲道:
“我也考慮過這個可能性,不過是與不是又有什么關系,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
還是……你念及舊情,有些不忍心了呢?”
戟霄鵬的眼睛不知什么時候閉上了,聽到對方說完這話,他緩緩睜開,暢言道:
“當年,哼!我就是為了力量才走上了這條路的,怎么會輕易放棄?
心或不忍,但志不??!”
說完,他整個人憑空躍起,來到了身后那群人的中間。
待他落地后,一眾人立時都睜開了眼睛,齊刷刷地站起。
雖無一人說話,周圍卻彌漫著的騰騰殺氣,讓人不禁寒毛豎立。
“這些巫傀是我的心血,也是我的底牌,只是被破了功法就將他們放棄,豈不是太滅我巫圣道的威名了!
今天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幫我參謀參謀,有什么好的辦法可以避過他的招式?”
何爺轉(zhuǎn)過身,將手背在身后,踱步來到人群中間,審視道:
“原始血脈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夠提前領悟氣發(fā),只要發(fā)出的氣夠強,就能夠一擊切斷你們之間
的聯(lián)系。
想要避開這一擊,就要盡量避免與對方近距離接觸。
可巫傀的攻擊模式,就在于近距離控制對手的行動,這兩者似乎有些矛盾?。 ?p> 見戟霄鵬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哼笑一聲:
“既然無法避開對方的招式,那就借用外力來抵消他的氣!”
覺醒者的脈門有四處,分別是頭頂百會、頸動脈竇、手腕內(nèi)關、后背至陽。
其中頭頂百會和后背至陽是注穴;頸動脈竇和手腕內(nèi)關為出穴。
巫傀是巫圣道制作出來的肉體傀儡,想要控制其行為,就需要自身與其建立一道聯(lián)系,
而這道聯(lián)系,就是氣。
其中的原理并不復雜。
施術者先將一股氣從身上的出穴放出,之后通過秘術在巫傀的注穴也布置一縷氣息,兩股氣息如天線般相互呼應,這樣就構成了連接。
大祭司之前所使用的秘術布置,是基于自身制作出來的銀箔,這種媒介雖然操作方便,但流于表面,很容易被對方識破。
榮嘉安當時就是有鑒于此,才在關鍵時刻阻止了他對儺鈴下手。
大祭司這么做并不是圖省事,而是因為他還停留在初級階段,說白了還是境界不夠。
而戟霄鵬所能達到的境界,不僅可以控制更多的巫傀,還擺脫了銀箔的束縛。
針對于一般覺醒者,戟霄鵬的技法已經(jīng)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別人根本無法察覺,也只有超越了施術者的境界達到顯化境,才能夠用肉眼看到。
榮嘉安此時還處于初化境階段,他自然也無法看到。
但他將氣發(fā)轉(zhuǎn)換成一個圓形的氣息波動,以此將對手包裹在其中,不留任何死角的攻擊,
這才破了戟霄鵬的術。
其實他當時用這個方法,是想保護卜小鑫的。
“使用外力?”
戟霄鵬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不不,他用的氣發(fā)可是顯化境的招式,怎么可能被抵消掉?”
“虧你跟了石勇那么久,這點見識都沒有!”
何爺接著解釋道:“當年中原覺醒者在對抗石勇的過程中,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種可以抵擋覺醒者氣息的甲胄,人們管它叫“木甲棘”。
本來他們想把木甲棘大量投入到戰(zhàn)場上,可因為制作者不幸被追殺,這才使得這個計劃被擱置?!?p> “它的制作者是誰?”,戟霄鵬迫切地問道。
“這世間,還能有幾人精通這種技藝呢?”
“你是說……太岳山莊,郝家?”
戟霄鵬聽罷整理了下被吹亂的衣領,暗自說道:“看來我得跑趟膠東了?!?p> “倒也不用急于一時,我得到消息,他們剛剛在此地成交了一單生意,出面的恰好是他們的少東家郝文才。
我只是擔心以你的身份去聯(lián)系他們,會不會有些唐突了?”
戟霄鵬眼睛一瞇,開始籌劃起了下一步的打算。
見他有所觸動,何爺搓了搓手指,轉(zhuǎn)身向著消防梯的方向緩緩走去,待到門口處時,
身后傳來戟霄鵬的聲音:
“辛苦你來一趟!”
何爺笑了笑,回頭輕輕地關上了門。
郝文才閉著眼睛,眉頭緊蹙,似乎在隱忍著耳邊傳來的聲音。
“這事沒得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況且郝公他也差點在那場戰(zhàn)斗中丟了性命,你現(xiàn)在告訴我要去和他們做生意?”
“哥……”
郝文才叫住他:
“我們是買賣人,只要對方有需求,那都是咱們的潛在客戶。我只是提了個小建議,想去問問人家缺點啥不,你看你這……
我知道你們對當年的事都耿耿于懷,可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他還有不軌之心,咱們太岳山莊還怕他不成?江湖上這么多宗門能慣著他嗎?
我跟你說,我們現(xiàn)在最要緊得是要積累資本,雖然現(xiàn)在的太岳山莊跟以前比確實壯大了不少,但距離我的目標還差得很遠。
要想在江湖上站穩(wěn)腳,就必須要成為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宗門。”
向戎城的父親在與巫圣道的斗爭中不幸犧牲,他可以說是與巫圣道不共戴天。
那件事過后,四道沉寂了許久都沒有動靜,直到近些年來他們中的巫圣道才又開始活躍起來。
從表面上看,此人的行為并沒有與太岳山莊產(chǎn)生什么直接的關系,但劫后余生的人們還是不免會對其抱有謹慎的態(tài)度。
對于向戎城這種有親眷被涉及的人群,更為甚之,這也是人之常情,郝文才不免想到。
即便自己的出發(fā)點是為了宗門考慮,對方也絕不會有一絲讓步,想來這事可能確實是自己太過于魯莽了。
畢竟是親生父親死于巫圣道之手,就算現(xiàn)任巫圣道道神已經(jīng)易主,那也不是輕易就能釋懷的吧。
在對方的一再堅持下,郝文才也不好再做勸解,漸漸敗下陣來。
其實以郝文才的角度來看,四道不管是誰,但凡有需求,肯定就是大買賣,那些家伙沒一個是缺錢的主兒。
而錢掙得卻多,太岳山莊自然就會更加興旺,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會更加穩(wěn)固。
但這事現(xiàn)在只是兩個人私底下說,如果真鬧得全世界都知道了,郝文才也明白自己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畢竟這番心思是有私心的。
事情如果順利,太岳山莊自然得濟,但若是有一點差池,旁人必會詬病他們與四道有染。
況且他也只是聽了那個倒兒爺?shù)脑捪肴ピ囂叫缘卦儐栆环?,現(xiàn)在連個準譜都沒有呢。
“好了好了,這不是跟你商量么,既然不同意就算了!”
向戎城不依不饒:“什么叫就算了?你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知道你能賺錢,可做商人也不能毫無底線,什么錢都賺。
四道,那些家伙都是什么來頭?尤其那個巫圣道,我告訴你,你以后見到他給我離遠點,決不許跟他有任何來往!”
兩人雖從小玩到大,但向戎城比郝文才要大上幾歲,因為成熟得早,又有郝公在側,很多事他都是讓著弟弟的。
可讓著歸讓著,若有觸及底線或違背原則的事,他還是會長兄的口吻教育他,
有時甚至會很嚴厲。
面對如此口吻,郝文才也不多做辯駁,因為他知道,哥哥雖是父親收養(yǎng)的義子,卻都是為了自己好,毫無私心的。
“好啦!我知道了,要說幾遍才行???才多大啊,就跟個婦道人家是的,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見他有些厭煩,向戎城也適時地閉上了嘴。
兩人沉默了一會,后者開口說道:“這邊的事情也辦好了,我看啊,不行下禮拜就回吧?!?p> 郝文才想來想去,確實也沒什么可以再跟進的事情了,點頭答允:
“行,都聽的你!”
末了補了一句:“還是老規(guī)矩啊,這事別跟爸說……”
向戎城也不理他,氣哼了一聲,離開了房間。
夜里,郝文才正收拾著東西,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黑市自家店鋪劉經(jīng)理打來的。
“郝總,今天店里來了個大單,說想約著明天面談。”
來個大單……
這讓郝文才有了一些興致,但白天已經(jīng)和向戎城定好準備回膠東,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頗有些為難。
“我們這次來上浦主要為了那批木料,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交了,也不打算多待了。你聯(lián)系一下那位客人,實在有需要的話,讓他去太岳山莊找我談吧?!?p> 劉經(jīng)理對老板的話不敢有違,趕忙回道:“好的,我會轉(zhuǎn)告他,另外他留在店里的定金我也會如數(shù)歸還。”
定金???
這又不是發(fā)布委托,要什么定金?郝文才忙問情由。
原來,那個客人是聽聞過太岳山莊精湛的技法,想要訂購一批貨。
對方告知,這筆單子很急,無論如此都要請?zhí)郎角f最好的匠師親手制作,
臨走時還附上厚厚的定金。
因為訂購的數(shù)量比較多,選的材料又很貴重,劉經(jīng)理不敢擅作主張,這才聯(lián)系郝文才以做計較。
“對方留了多少錢?”
劉經(jīng)理在電話里回道:“將近門店一年的租金了!”
對方交了這么多錢,看來這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但他轉(zhuǎn)念又一想,事都沒應下來就留了這么多錢,萬一不成,豈不是耽誤了自己的事嗎?
郝文才問清了第二天約見的時間,囑咐他道:“你把定金留好,明天我們和他談一談,若是做不來,還是要退給人家的?!?p> 劉經(jīng)理忙答應下來,可之后又補了一句:
“郝總,那位客人有些奇怪,他說這些錢不過是作為見面禮的,若事情辦成,還有重謝,只不過他有個小小的要求?!?p> “什么小要求?”
嘴上雖這么問,郝文才此時的心里卻美得不行。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么,還有這么做見面禮的。
他此時的身板挺得比平時都直,想來太岳山莊在江湖的地位也是日漸升高了,對方這么大手筆,就算有什么要求,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p> 只聽電話那邊回復道:“那位客人要求您只能只身前往,他不想見到除您以外的任何人?!?p> 郝文才雖有些驚訝,可隨后一想也不足為奇。
黑市每日來往的商客都會蒙面,從太岳山莊購置貨物也算是委托的一種,對方不想被無關的人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他很明白,對方不想見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那就是不能帶向戎城去了。
其實向戎城平時對于生意上的事是很少參與意見的。
跟著郝文才走南闖北,除了幫他跑腿之外,更多得時候是充當保護的角色。
因為身負覺醒者體質(zhì),郝大寶便要求他倆去哪都結伴而行。
考慮到自身安全的問題,郝文才不禁多問了一句:“他要定在哪里見面?”
聽到對方還是選在騾馬巷自家的店鋪里商談后,他立時就放松了下來。
黑市在全國的所有分市都是禁止武力的,而且又是在自家店鋪,看來對方只不過是一個急于想要訂購貨物的低調(diào)豪客罷了。
看來自己是多慮了,郝文才立時便將此事定了下來,并告知第二天他會準時前往。
到了第二天晚間,郝文才正打算出門,向戎城這時恰巧來到樓下,詢問道:
“這么晚了還要出去嗎?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郝文才一邊提鞋一邊回道:“嗯,收拾差不多了,店鋪說來了個大單,讓我去看看?!?p> 黑市這個時候最熱鬧,臨時有了生意也并不奇怪,向戎城順手從衣架上取下外套,隨意道:
“嗯,那我跟你一塊去看看。”
聽到向戎城要一同前往,郝文才攔住道:
“你就不用去了,店里說那人就是想訂點貨,我去把合同簽了就回來。”
生意上的事向戎城也不懂,便哦了一聲,將衣服掛回了衣架。
“晚上出門注意安全,有事就讓劉經(jīng)理打給我?!?p> “知道了?!?p> 騾馬巷的繁榮一同往日,河道旁照舊??恐鞣N高檔轎車,可一進了巷口,四周的環(huán)境便安靜了下來。
郝文才早已帶好了面罩,他整了整衣服的褶皺,左右望了望,便向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