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嘔了一會兒,李真從嗓子眼兒里摳出來一枚細小的魚刺。
阮懷玉悻悻坐下,趕忙給他盛上一碗湯。
冷素芝欣慰一笑,溫和地拍了拍阮懷玉的手背?!皩玻w貼才招男人喜歡?!?p> “我才不是討好他呢,我是看他可憐。”嘴上這么說著,小妮子卻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聯(lián)想到蘆薈汁液那滑滑膩膩的狀態(tài),她耳根子紅了。
李真輕輕朝阮懷玉道了一聲謝,慢慢喝著蟲草花燉雞湯,溫熱的湯汁入口,真是美到心里去了。
之后,飯桌上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由于冷素芝的坦白讓李真消除了疑慮,就憑阮懷玉的顏值,李真說不動心是假的。
而通過短短一天的接觸,李真的表現(xiàn)也讓阮懷玉心里踏實很多,畢竟他一直在堅守底線,沒有因為自己的美色而輕易妥協(xié)。
這一頓飯,仿佛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小小的燙傷和魚刺,讓李真和阮懷玉都在對方面前展現(xiàn)了貼心的一面。
很快,桌上的飯菜被三人消滅殆盡,李真將餐具收進廚房,打掃完戰(zhàn)場后又提著茶壺開始沏茶。
春天的夜風刮進院子,又吹到堂屋里,三人靠在圈椅上圍著茶桌休憩。
老石榴茂盛的葉子在風中颯颯作響,圍墻上的風車茉莉也隨著風波翩翩起舞,這棟老宅子,似乎有種能讓人寧靜下來的魔力。
不巧的是,這份寧靜并沒有持續(xù)多久,正在三人喝茶之際,大門外忽然出現(xiàn)了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們本想大喇喇的進來,但望見堂屋中坐著的冷素芝,立刻頭也不回地開溜了。
“你倆給我站??!”
隨著冷素芝的厲聲喝止,兩個身影之中的一個站住了,另一個好像沒聽見一樣回頭就跑。
然后冷素芝拍了一下桌子,偷跑的那人才又扭頭走了回來,撓著光頭說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
“何奇光,你繼續(xù)裝聾?!?p> “咦?冷素芝你怎么在這,真巧啊,哈哈……”
穿著背心的童奇塵忽然覺得有些丟臉,扔下何奇光自個兒進了赤鹿亭院子?!袄?、冷素芝,你、你怎么還、還沒走?!?p> “我為什么要走,我還要在這養(yǎng)老呢?!?p> 童奇塵一愣,趕忙向何奇光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后者顯然也愣住了,兩個老男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冷素芝抬杯飲了一口茶,遠遠瞅了兩個老頭一眼?!澳銈z真沒出息!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婆子而已,至于把你們嚇成這樣?”
一聽這話,何奇光不樂意了,他氣勢洶洶闖進院子,一顆光頭被院子里的大燈照得閃閃發(fā)亮。
“冷素芝,你真以為我們怕你?我們只是不想和你這個女流之輩糾纏而已,只要我?guī)熜值芏寺?lián)手,普天之下,幾人能敵?”
說罷,何奇光用肘拐了拐童奇塵?!皫煹埽阋舱f兩句,別被冷素芝看扁了!”
童奇塵仿佛神游天外,抱著手不言不語。
“師弟?你結(jié)巴變啞巴了?說話啊!”
童奇塵不為所動,甚至還來到堂屋里,討了一杯茶水。
李真憋著笑,給老童抬來一張椅子,冷素芝哈哈大笑,指著大光頭嘲諷:“你師弟恐怕不是結(jié)巴變啞巴,而是被你的耳聾傳染了?!?p> 何奇光扁了扁嘴,沖童奇塵的背影狠狠嘀咕了幾句,然后,從身后掏出了保溫杯。
然后,奇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英俊后生,端莊婦人,嬌媚少女,光頭大漢,糟老頭子,齊齊圍著茶桌品茶。
“我剛進院子的時候,怎么沒有察覺到你倆的氣息,你倆是擅離職守了?”
童奇塵聽見冷素芝發(fā)問,剛想開口卻被何奇光攔下了?!白屇阏f,說到明天早上都說不清楚?!?p> 埋汰完師弟,何奇光看了李真一眼,才開始說話:“其實,我倆離開赤鹿亭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p> “這不是我倆擅離職守,而是茂森生前的安排?!?p> “現(xiàn)在,我跟老童,都在老謝手底下做事?!?p> “怪不得。”冷素芝想到早上被四人圍堵那一幕,漸漸從中品出了一些東西來?!斑@么說,你倆混了個編制,算是上岸了?”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皆面露愧色,點頭不語。
“讓我猜猜,李茂森應(yīng)該是怕你倆斷了香火,所以才把你們掛到城隍廟里?”
師兄弟二人再次點頭,無奈嘆息。
“這么說,是李真沒從他爺爺那里學到真東西?所以沒法供養(yǎng)你們?”
這次,二人一齊搖頭,反倒讓冷素芝看不明白了?!澳鞘菫槭裁础?p> “冷素芝,其實不是李真沒學會,而是茂森不肯教?!?p> 此言一出,冷素芝心湖之中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妙,她皺著眉頭不停思慮,十幾秒后,她才抬起頭,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何奇光。
“老何,你的意思是……”
“沒錯,只要李真不會畫魂,就沒法替李茂森履行你們當初立下的契約。冷素芝,茂森他為了斷你的念想,實在是……深謀遠慮啊……”
“啪啦”一聲,冷素芝手中的瓷杯竟然被生生捏碎。
老何、老童二人沉默不語,只能用茶水堵住自己的嘴。
聽到這種結(jié)果,李真急忙抬頭看向阮懷玉,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孩那雙充滿擔憂的大眼睛。
隨后,兩個小輩一齊轉(zhuǎn)頭看向冷素芝,都將身子倚了過去。
“外婆……”
“婆婆……”
“別擔心,我沒事?!崩蠇D人強顏一笑,臉上透出一股說不出來的落寞?!袄钫娌粫嫽赀@件事,我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考慮到的,還是我太過樂觀了。”
“外婆……”
“懷玉,是外婆對不起你,我想一個人呆會兒?!?p> 說完,老婦人款款起身,一松手,落得滿地紅梅。李真剛想說話,卻看到冷素芝化作一縷遁光消失在夜幕當中。
看著地上的血跡,阮懷玉眼眶一紅,拖著小黃鴨拉桿箱進了后院,李真連忙追到西耳房,身后傳來何奇光的喊聲。
“小李,你等會兒……”
“何爺,有事明天再說?!?p> 說完,李真頭也不回地踏入后院,徒留兩個老男人獨守堂屋。
何奇光摸著自己的大腦袋,抿了一口涼茶?!袄贤阏f……冷素芝會不會遷怒于我?!?p> “會?!?p> 何奇光大手一拍桌子,濃密的眉毛擠在一處,從遠處看,就是一顆發(fā)霉的鹵蛋?!澳闼锏?,就不能念我點好!”
“誰、誰讓你話多,你、你要是個啞巴,就不用擔、擔心這些?!?p> “唉,言多必失啊……”
“怕、怕惹禍的話,不、不、不如,你、你先學著我結(jié)巴?”
“滾!要不是你麻將打到一半非要拉著我過來,也不會搞成這樣!”
“我、我這不是擔心李、李真么?!?p> “行了,人也看了,話也說了,走。”
二人將杯中余茶一口飲盡,不約而同朝后院瞟了一眼,這才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