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開頭這樣稱呼他們——小嬋,小舟。
“原諒我的有意打擾。未步湖里的厄蛇似乎受傷不輕,因為不忍心讓它繼續(xù)忍受病痛的折磨,我已順手給它一個痛快。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請放心,那天欠小舟的買那兩瓶冰礦泉水的錢我不會賴掉。九月開學,請到亞歷斯來找我要。
“信封里隨附上兩張亞歷斯學院附屬高中的錄取通知書,請完整簽上你們的名字。很簡單。
“九月,京市,亞歷斯,我們不見不散?!?p> 看完信,巫小嬋在錄取通知書上果斷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筆推給葉孤舟。他淡淡地接過,說:“你都要去,我還能拒絕嗎?反正,從今以后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彼耦^在另一張錄取通知書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小店里一時間悄無聲息,只有鋼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照射進小店里,雕花的矮幾案上,鋼筆筆尖反射著明晃晃的光。葉孤舟擱下筆,抬起頭來看著巫小嬋,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亞歷斯學院,對不對?或者說你早就知道杜諾他不是常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巫小嬋斂下眉眼,搖搖頭,說:“不,雖然察覺到他那個人不簡單,但我也是直到那一天才知道他不是常人。我曾經偶然在幾個地方見到過亞歷斯的人,能肯定他們跟非自然能力者有關,但更多的…無從得知。”葉孤舟沒有搭話,巫小嬋抬眼看他一眼,接著說,“說起來…小舟,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去管未步湖里的事嗎?”他的聲音明顯帶著詫異:“你不是說想向那厄蛇討一張皮,再問它幾個問題嗎?”“不全是。至少根本目的不是。身為‘時光’的店主,我不止要賣‘東西’,還必須要找‘東西’厄蛇的皮不過是小意思,我真正想要的…是它的尸身?!比~孤舟無言。“現在這個杜諾突然橫插進來一腳,我們可算是白忙活一場。我見識過那些非自然能力者的手段,本來就是一群藏頭藏尾、見不得光的人,做事更是如此。別說是尸身,就是一塊皮肉他們也不可能給我留下?!闭f到這里,她感到很可惜似的皺皺眉頭,說出一句,“簡直是暴殄天物?!?p> “非自然能力者…”巫小嬋對這群人好像并沒有什么好感,葉孤舟原本還想問什么,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現在既然是他們要我們去,我自然要去會會。更何況,拒絕根本就沒有任何用。既然他們能找到我們一次,就一定能找到我們第二次。這次去京市,他們是主,我們是客,再怎么那些人也不會完全不顧為主之道。所以,只管端好客人的架子,我倒想看看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p> “嗯,我明白。”葉孤舟一轉問,“可是…小店要怎么辦?”巫小嬋回答得很干脆:“自然是要一起搬去。隨便再找個店面,明面上做點兒小生意,背后嘛…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薄耙诰┦心堑胤街匦麻_一個店的話,需要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有,小店依然賣雜貨嗎?店面怎么裝修?還有,店名呢?依然叫‘時光’嗎?選址選在哪兒比較合適?要更靠近人流大的中心商務區(qū)一點兒,照顧生意,還是要更靠近學校一點兒,方便上學?最麻煩的事情是還要辦各種各樣必要不必要的手續(xù)和各種證書,開各種證明…”沒等葉孤舟說完,巫小嬋已是頭痛不已。這些東西,她怎么玩轉得來?所以她干脆不負責任地把一切事情都推給葉孤舟這個“小伙計”,自己當甩手掌柜?!斑@些東西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錢是不缺的…”她走到一個貨架旁,抽出一本書來,兩根指頭隨意敲敲水墨畫的書封面,說,“名字別改,就叫‘時光’。以后不如只賣書,方便,簡單。反正這些那些都不過是幌子,什么樣兒都好,不講究。開店的雜七雜八的事情我做不來,你全權決定吧。我只等著看最后結果?!比~孤舟無從反駁?!凹倨谶@段時間我想到其它地方轉轉,說不定會有客人上門?!畷r光’里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冷清…”這一刻,貨架旁的女孩兒隨手翻開書頁,目光沉靜而悠遠。
于是,中考過后,蘇市第三中學畢業(yè)生晚會,人們發(fā)現葉孤舟和巫小嬋雙雙缺席,二班和六班兩個班的同學們無不感慨諸多,特別是胡小姝同學,怨念很深?!案闶裁绰铮У眠@么徹底,一個兩個的連影子都看不到。畢業(yè)最后一次聚會都不來參加,沒良心的…”她第一次喝酒,啤酒,嗆得不行。申侍一把把啤酒瓶兒搶過去,哄小孩兒似的摟住她輕輕拍打,安慰她,說:“你們以后一定還會見面的。相信我?!焙℃衿鹨桓毿〉牟弊?,不滿地嘟囔:“你怎么知道?我憑什么相信你?”“就憑我是你哥?!薄半m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么?”也不知她是醉的還是累的,眼皮兒一掀一掀的就要睡去,申侍無奈地嘆一口氣,低低地說:“你自己說過,你和巫小嬋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這輩子要做最好的朋友。雖然覺得她那個人根本不會如此在意另一個人,你完全就是一廂情愿,傻得透頂,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你這個同學,對于她來說,應該還是跟別的人不同…”
三年同窗,臨近離別。當三中學子們互相寄語、唱著畢業(yè)的歌流著傷感而煽情的淚時,葉孤舟已踏上飛往京市的航班。機艙里夜深無人語,只有低低的轟鳴聲,他胡亂地想著那天沒問出口的話。非自然能力者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你說他們見不得光,我,甚至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另一個時間和空間,另一個世界里,巫小嬋對他的困惑全然不知。她正坐在“時光”的紅木大柜臺后,支手托腮,百無聊賴,看這個世界的大街人如潮、行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