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候，金陵人王榭是個巨富之家，祖輩以航海為業(yè)。
有一天，王榭準備了大船，想去大食國做生意。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多月，某天起了大風，烏云如墨，巨浪如山。
海里的各種奇獸隨著波浪時隱時現(xiàn)，不計其數(shù)。
一個大浪打來，船只像樹葉一樣被拋到高處，接著又跌到谷底。
全船的人跌倒站起，又再次跌倒，不知道反復了幾次。
沒過多久，船被摔碎，眾人落入水中，葬身海底。只有王榭抱住一塊木板，僥幸逃生。
他隨著海浪飄蕩，看到周圍怪魚海獸出沒，都張牙舞爪，好像要吃人的樣子。王榭只有閉目等死，聽天由命。
海獸竟然沒傷他性命，三天后王榭漂到一處海岸。登岸后走了不遠就看到一對老夫妻，都穿著黑色的衣服。
他們看到王榭，高興地說：
“這是主人家的公子，怎么到這里來了？”
王榭說了海難的事，老夫妻把他領回家。坐了沒一會兒，老婦人端上了飯食，都是海里的東西。
一個多月后，王榭身體復原了，老翁說：
“來到我們國家，必得先拜見國王，因為你沒康復，所以拖延至今，現(xiàn)在可以了！”
王榭跟著老翁走了三里多路，路過的地段民房錯落，人來人往很繁華。
再往前過了一座長橋，才看到皇宮，規(guī)模宏大，屋宇連綿。到了大殿門口，看門人進宮報告，出來一個美麗的婦人說：
“國王召見！”
進了皇宮，國王坐在高高的大殿上，穿著黑色的黑袍，戴著黑色的帽子，旁邊的侍衛(wèi)都是女子。
王榭跪倒，國王說：“你遠道來此，不必多禮?！?p> 王榭說：“既然見到國君，哪能不叩拜呢？”
國王很高興，彎腰回禮，把王榭請到殿上落座，問道：
“我們是偏僻遙遠的小國，您是賢者，怎么會到這里來呢？”
王榭說了遇風海難的經(jīng)過。
國王又問他現(xiàn)在住哪里，王榭說：“住在某老翁家。”
國王派人把老翁找來，老翁說：
“他是我寄居的主人，希望國君能多加照顧?！?p> 國王說：“你暫時還住到那里，需要什么只管說。”
于是，王榭又回到老翁。
老翁有個女兒，很美麗，她有時候給王榭送吃的，有時候躲在窗戶后面對著王榭偷看。
有一天，王榭和老翁喝酒，喝到半酣，他對老翁說：
“我飄零異鄉(xiāng)，全靠您老才得以存活。您對我的恩情比山還高。但是我孤苦伶仃，晚上睡不著，白天吃不好，心情始終抑郁。如果總這樣，難免抑郁成疾，如果那樣就更拖累您了。”
老翁說：“剛才我就想和你說件事兒，又怕冒犯，沒敢開口。我家小女十七歲，她是在主人家出生的。如果您不嫌棄，讓她做你的妻子照顧你吧！”
王榭很高興，擇日舉辦了婚禮。國王也送來禮物酒席賀喜。入了洞房，王榭仔細打量妻子，細腰俊目，體態(tài)輕盈，嫵媚多姿。
王榭問妻子這是什么國，妻子回答說：“烏衣國。”
王榭說：“以前我從沒見過丈人，他卻叫我主人郎，這是為什么？”
妻子說以后自然會知道。
過了不久，王榭發(fā)現(xiàn)妻子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他問原因，妻子說：
“恐怕不久就要分離了！”
王榭說：“雖然漂泊在異鄉(xiāng)，但能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會離開的?！?p> 妻子說：“世事都是定數(shù)，不由人啊！”
幾天后，國王請王榭赴宴，酒席上的器皿，歌女們的樂器，都是黑色的。
歌曲也是以前所沒聽過的。
席間，國王說道：
“來到我國的中土人，自古至今就兩個，一個是漢代梅成，一個是你?？煞駥懴乱皇自娫~，給后人留下一段佳話?！?p> 王榭提筆作詩道：“君恩雖重賜宴頻，無奈旅人自凄惻。引領鄉(xiāng)原常涕零，恨不此身生羽翼。（前面還有八句，這里省略）”
國王看完說道：
“真是好詩！不要憂慮，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雖然不能給你安上翅膀，卻可以讓你跨越煙霞。”
不久，海上風和日麗，妻子落淚道：“郎君歸家有期了！”
國王隨即也派人來說：“做好回家的準備?！?p> 王榭妻子安排了酒飯，只是哭泣，說不出話來。像梨花帶雨，弱柳沾露，非?？蓱z。
王榭也很傷感。妻子作詩道：從來歡會惟憂少，自古恩情到底稀。此夕孤幃千載恨，夢魂應逐北風飛。
然后又說：“我從此不再渡海到北方去了，終生呆在故鄉(xiāng)，直到死去。如果北渡，既怕你看到我變了樣子心生厭惡，又怕自己看到你的生活心生嫉妒。這里的東西郎君都不能帶走，不是我小氣?！?p> 臨行那天，妻子送給王榭一丸靈丹，說道：
“這丸靈丹可以招魂，如果死去不超過一個月的人，就能令其起死回生。方法是把一面鏡子放在死者胸口，丹藥放在頭頂，再用艾香熏烤，死者馬上就會復生。這是海神的寶物，如果不用昆侖玉盒存放，就不能過海?！?p> 說完拿出一個玉盒，綁在王榭胳膊上，大哭著分別。
國王派人抬來“飛云軒”，就是一個粘滿鳥羽的軟轎。王榭登上“飛云軒”，老翁夫婦在旁邊把持護送。
國王又告誡道：“途中要閉上雙眼，片刻就會到家。如果途中睜眼，就會墜入大海。”
王榭閉上眼睛，耳邊風聲水聲怒號，感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坐在自家屋里，轎子和老翁夫婦都不見了。
房梁上有兩只燕子呢喃細語。王榭仰視，忽然醒悟到，自己是去燕子國周游了一番。
家人看到王榭，又驚又喜，說道：
“聽說船只沉沒，你是怎么回來的？”
王榭沒有詳細解釋，只說自己抱著木板僥幸逃生。王榭三歲的兒子死去半月，他用燕子國帶回的靈藥救活。
到了秋天，房梁上的兩只老燕要返回南方了，在屋子里徘徊悲鳴。
王榭招招手，一只燕子落在他胳膊上。王榭寫了一首詩綁在燕子腿上，內(nèi)容是：
誤到華胥國里來，玉人終日重憐才。云軒飄去無消息，淚灑臨風幾百回。
第二年，燕子捎來一封回信，內(nèi)容是：
昔日相逢真數(shù)合，而今睽隔是生離。來春縱有相思字，三月天南無燕飛。
王榭讀了回信，惆悵萬端。第三年，燕子不再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