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
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書房。
“爹,我不想嫁給燕王世子。”謝茯苓面對著坐在主位之上的中年男人,語氣堅定地道。
“為何?”鎮(zhèn)遠(yuǎn)將軍謝商枝聞言眉頭皺緊,面沉如水。
“傳聞燕王世子朱南星,生性暴戾,喜怒無常,整日游手好閑,招貓逗狗,流連于秦樓楚館,玩世不恭,為非作歹,這樣的男人豈是良配?您,這是要將女兒推入火炕啊!”
謝茯苓趨前兩步,言辭犀利中又透著幾分懇切。
“放肆!有你這么跟爹說話的嗎!”謝商枝大怒,拍案而起。
站在一旁的孟氏,這時忙捧了一盞冰鎮(zhèn)梅子湯上前,勸道:“老爺,您先消消氣,飲盞梅子湯再與苓姐兒說話吧?!?p> 說著,又瞥了謝茯苓一眼,暗暗想道:不識好歹的下賤丫頭,若不是那朱南星委實性格過于乖張,頑劣不堪,我的芷兒不愿嫁,這世子妃的位置豈能輪到你來坐?
“那女兒若是低聲下氣地求爹爹,難道爹爹就會答應(yīng)退了這門婚事?”
謝茯苓眸色微冷,說出的這番話堵得謝商枝喉頭一噎。
謝商枝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這個女兒來。
謝茯苓是他與發(fā)妻所生,在眾姑娘中排行第四,在人前總是一副唯唯諾諾、木訥寡言的模樣,素來為他所不喜。
如今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怎么卻反而轉(zhuǎn)了性子,變得這般牙尖嘴利,不卑不亢了?
他當(dāng)然不知道,其實,眼前的“謝茯苓”并非是真正的謝茯苓,不過是正好同名同姓而已。
她本是廬州知府謝安的獨生女,能言善辯,囂張跋扈,在家里嬌縱慣了,養(yǎng)成一副叛逆的性子。
十五歲那年,與父親大吵一架,賭氣離家出走,從此就沒再回去。
兩年后,她在一場火海中殞身,死后重生,一睜眼,竟成了鎮(zhèn)遠(yuǎn)將軍府嫡四姑娘的模樣。
吸收了原主的記憶之后,謝茯苓才知道,自從原主的生母上官氏去世以后沒多久,謝商枝便抬了孟姨娘為正室,掌管中饋,并明里暗里對她百般欺凌與打壓,致使她的性子越來越悶,不討父親歡心。
而孟氏的小女兒五姑娘謝白芷,則開朗活潑,舉止優(yōu)雅、言語得體,備受謝商枝的寵愛。
前些日子,孟氏本想將謝白芷許給燕王世子朱南星為妻,便央求謝商枝向皇上請旨賜婚,后來,謝白芷得知那朱南星是個混不吝,吊兒郎當(dāng),不務(wù)正業(yè),名聲早就臭了。
她心高氣傲,死活不肯嫁給他,可皇上的金口玉言,豈能隨意收回?
情急之下,孟氏靈機一動,給謝商枝出了個主意,當(dāng)皇上問及府中是哪位姑娘要許配給朱南星時,謝商枝便報上了謝茯苓的名字。
原主聽說自己要嫁給朱南星,執(zhí)意不從,在父親和孟氏百般逼迫之下,竟一時想不開,半夜在房間懸梁自縊而亡。
下人們一陣手忙腳亂之后,終于把人救活,可此時的謝茯苓卻已換了芯子。
重生而來的謝茯苓,適應(yīng)了這個新身份后,就立馬去找謝商枝理論,打算憑三寸不爛之舌與其斡旋。
“謝茯苓,你可知道,這樁婚乃是今上所賜,難不成你想為父悔婚,落個砍頭再誅九族的下場,你才樂意?”謝商枝瞪著謝茯苓,鼻孔里冷哼了一聲。
“可這樁婚事本就是給白芷妹妹定下的,謝白芷她不想嫁,爹才把我推了出來。難道,您還打算一直把女兒蒙在鼓里嗎?”
謝茯苓面上毫無波瀾,說出的話擲地有聲,從容得令謝商枝與孟氏不由得感到后背直發(fā)涼。
“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謝商枝聞言一愕,與孟氏面面相窺。
“爹與母親在屋里商量的時候,女兒正好在外頭聽見了?!敝x茯苓莞爾,眼底卻并沒有半分笑意。
謝商枝無言以對,面色有些發(fā)紅,干咳了一聲,才恢復(fù)往常的嚴(yán)肅,道;“皇上親自賜的婚,如何能退?”
“爹爹就說我身患隱疾,或者別的理由亦可?!?p> 謝茯苓又上前走了幾步,沖謝商枝盈盈福了一禮,道:“爹,從前的謝茯苓已經(jīng)死了。往后,女兒不會再任由你們擺布。若爹爹還顧念我們父女情面,還請盡快拒了女兒與燕王世子的婚事。
不然,您和母親將女兒險些逼死之事,女兒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完,她便昂首挺胸地離開了書房。
謝商枝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孟氏恨得絞緊了手中的帕子,道:“老爺,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商枝回過神來,瞇了瞇眼,道:“沒事。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還能鬧出什么名堂來?反正這兩日賜婚的圣旨就會下來,到時候,便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了。我就不信,她還敢抗旨不遵?”
......
謝茯苓從書房出來,回到自己居住的梨香閣時,夜色已濃。
圓月如一輪銀盤懸掛于空中,清冷的幽光傾瀉而下,掠過碧綠琉璃瓦,落在漢白玉石階下,泛出大片如針氈般刺眼而銳利的鋒芒。
一推開門,屋內(nèi)漆黑一片,僅窗外隱隱透入些許光芒,而她的貼身丫鬟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半夏?雪見?”
謝茯苓叫了好幾遍,都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她只好借著微弱的月光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環(huán)顧了一圈室內(nèi)的環(huán)境,擺設(shè)極其簡陋而寒酸,既陰冷又潮濕,與其他幾位姑娘的閨房簡直是天差地別。
謝茯苓躺倒在羅漢床上,不禁替原主感到憋屈。
不但親爹不疼、后娘不愛、姐妹不睦,就連手底下的丫鬟也絲毫不畏懼她,大晚上的竟都跑出去偷懶,沒人留在房里伺候。
看來,不好好整頓一番,這幾個小蹄子怕是要反了天!
轉(zhuǎn)念又想到自己,本是廬州知府之女,被仇人一把火燒死,重生后竟回到了兩年之前。
彼時,她因性子叛逆,與父母大吵一場后賭氣離家出走,從此就沒再回去。
現(xiàn)在,他們身體是否安康?是否還在牽掛著我這個不孝女?
弟弟妹妹是否長大懂事了些?
她養(yǎng)的那頭大黃是否還會和鄰居家的貓兒斗架?
謝茯苓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想要打聽關(guān)于廬州知府家的所有消息。
不過,現(xiàn)在感覺身子還是有些疲乏,先睡一覺再說吧。
如此想著,她便閉上了眼睛。
正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際,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有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飛了進(jìn)來,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后停在了床邊。
謝茯苓頓時就被驚醒,一睜眼,卻見窗紙被砸得破開一個洞,一陣陣寒風(fēng)瞬間涌了進(jìn)來。
吹得她冷不丁地連打了幾個寒顫,一骨碌翻身起來,大喝道:“誰?”
外頭仍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