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不像游醫(yī)更像道士
朱子瞻見狀，把宗哲拉入懷里。
隨后，他看向梅氏：“你想要的休書，在我書房書案的右側(cè)抽屜。休書給你，錢財(cái)給你，兒女也給你，我們這輩子兩不相欠。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我了?！?p> 梅氏含恨望著他。
朱子瞻低頭去看宗哲：“我這一生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年幼時(shí)，喜歡騎射，卻逼著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
年少時(shí)，想出游，卻被迫承襲爵位。成年后，不愿婚娶，卻受迫娶妻生子。
直到后來，遇到宗哲。宗哲教我騎馬射箭，帶我游覽山水，給了我快樂和自由……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確實(shí)不懂你?！泵肥虾瑴I譏諷：“就像，我不懂你要起兵造反一樣?！?p> “造反？”朱子瞻用袖子擦拭著宗哲唇角的血，悲涼一笑：“若是好好的，我為何要造反呢？冒著生死，求的，不過是一個(gè)世道安穩(wěn)、男女平等、嫁娶自由……”
梅氏氣得顫抖，說不出話來。
謝茯苓安撫著梅氏，看向朱子瞻：“你連平等對(duì)待自己妻子都做不到，又談何給天下男女平等？她為你生兒育女，被你囚困半生、冷落半生，又被你無情拋棄……
到頭來，你要死了，都還顧忌著顏面，拿休書侮辱她，告訴天下人，她是你不要的人……
這樣的你，配談男女平等、嫁娶自由？”
江風(fēng)拂來，帶來濕氣和寒意。
朱子瞻拿寬大的衣袖仔細(xì)給宗哲的尸身擋了風(fēng)，眸色黯然道：“確實(shí)，我不配……”
說完，他看向梅氏，面色由悲慟變得平和：“那也沒辦法了。這輩子，你再吃點(diǎn)虧吧?！?p> 說完，他撿起染血的繩子，纏繞在宗哲和他身上，收緊繩索，緊緊打上死結(jié)。
朱南星見狀，立即要制止：“朱子瞻，你要做什么？”
朱子瞻冷漠道：“與你們無關(guān)?！?p> 他手指摩挲著宗哲后背，摸上冰涼箭尖，用盡全力將箭拔出，對(duì)準(zhǔn)自己心臟，狠狠一刺。
“撲通！”
“嘩啦……”江面濺起巨大水花。
沉水之前，朱子瞻凝望著宗哲：“你瞧，以后，我也是自由身了……”
絲絲縷縷的血痕，隨著流動(dòng)的江水散開。
空氣中，飄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梅氏終于忍不住，捂著嘴巴干嘔起來，邊嘔邊淚流滿面。
好半晌，她才費(fèi)勁地站直身體。
江風(fēng)吹來，令得她整副身子搖搖欲墜。
謝茯苓問她：“今后，嫂嫂有何打算？”
打算？
梅氏紅著眼，搖了搖頭。
朱南星開口道：“知道朱子瞻造反的人，并不算多。大不了，就說他是被叛軍殺了。”
被叛軍殺了？
“不！”梅氏緊緊捏著帕子：“就是該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朱子瞻造反了！”
“那汝安郡王府……”朱南星問。
梅氏神色堅(jiān)定地道：“汝安郡王府，沒必要存在了！”
朱南星看了她片刻，點(diǎn)頭道：“本郡王知曉該怎么做了。”
“多謝?！泵肥铣嵵氐匦辛艘欢Y。
距離軍營十里的地方，有一處小村莊。
村里的百姓搬遷之后，屋子就空了下來。
如今，正好為朱南星所用。
一行人到村莊時(shí)，禁軍們正在忙碌著，對(duì)著一堆木材敲敲打打。
屋頂上，飄著一縷炊煙。
謝茯苓帶來的糧食，被全部運(yùn)了過來，搬進(jìn)一個(gè)臨時(shí)充作糧倉的屋子里。
一個(gè)身穿深灰色衣袍的瘦高男人，站在門口指揮：“堆穩(wěn)些，別倒了?！?p> 謝茯苓觀察了幾眼，確定是不認(rèn)識(shí)的人。
這時(shí)，朱南星介紹道：“他叫許禹辰，是個(gè)居無定所的游醫(yī)。入山采藥，差點(diǎn)被老虎襲擊。
我救了他，他便暫時(shí)跟著我?！?p> 游醫(yī)？
謝茯苓點(diǎn)頭，道：“軍中大夫少，多個(gè)大夫，多一份保障?！?p> 朱南星笑了聲，朝那邊喊道：“許大哥?！?p> 許禹辰朝這邊走過來。
他蓄著淺淺發(fā)茬，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起來，用木簪簪著。
劍眉星目，面部輪廓棱角分明。
偏瘦的身姿，在藥草香味的加持之下，多了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味道。
不像游醫(yī)，更像個(gè)道士。
許禹辰?jīng)_朱南星點(diǎn)頭：“殿下?！?p> 說完，目光在謝茯苓和梅氏臉上一個(gè)來回，對(duì)謝茯苓行禮：“這位，便是郡王妃了吧？”
謝茯苓淡笑：“我旁邊這位，也是郡王妃。”
許禹辰看向梅氏。
梅氏回道：“今日之后，我便不再是汝安郡王妃了。”
原來是汝安郡王妃。
許禹辰朝她行禮。
梅氏抬眸看他：“許大夫不必多禮?！?p> 許禹辰從善如流道：“夫人眼底淤青，面部浮腫，步伐虛浮，需忌憂思，多休息?！?p> 梅氏勉強(qiáng)一笑：“多謝許大夫?！?p> 許禹辰想了一下，從衣袖里取出一個(gè)香囊：“這個(gè)香囊，贈(zèng)給夫人。隨身攜帶，可安神寧氣?！?p> 梅氏下意識(shí)地看向謝茯苓。
謝茯苓沖她淺笑：“既然是許大夫的好意，嫂嫂就接下吧?！?p> 不拿白不拿。
梅氏只好接過香囊，道：“多謝許大夫?！?p> “許大哥?！币慌缘闹炷闲情_口：“過幾日，本郡王便要渡江了。身邊的人，留著都有用處。
所以，勞你跑一趟，幫本郡王把汝安郡王妃送回汝安城去?！?p> 送人？
許禹辰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不去?！?p> 朱南星笑了一聲：“怎么著，讓你送個(gè)人，覺得本郡王大材小用了？”
許禹辰張了張嘴，卻聽梅氏主動(dòng)開口道：“不必麻煩許大夫了，我自己也可以回去了。余下的事，我也可以自己做?！?p> “那樣會(huì)耽誤事。”朱南星蹙眉。
聽到這話，許禹辰蹙眉：“我的任務(wù)，不止是送人？”
朱南星挑了眉峰。
許禹辰的目光，又落在了梅氏臉上。
直到出發(fā)，他都想不通。
他好好一個(gè)大夫，怎么就淪落成車夫了？
當(dāng)天，梅氏就被送走了。謝茯苓則暫時(shí)留了下來。
渡江一事，正緊鑼密鼓地張羅著。
臘月的最后幾天，飄起了雪。天地間，變得一片蒼茫。
在一片白茫茫中，朱南星率先帶了一萬人渡江。
他帶了一小隊(duì)人馬，直入叛軍離墨城最近的一處軍營，燒毀兵器和糧倉。
冰天雪地里，烈火燒了一整夜。
隔著一條江，墨城依舊能看見沖天的火光，和高高升騰起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