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云寺（一）
也許是因?yàn)槌粤颂魄懽?，?mèng)境中，長秋穿著一身華服，乘坐著寶船，帶著島國的珍奇異寶，前往海對(duì)岸的大唐。
那是真正的盛世。
所謂“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p> ……
再次醒來時(shí)，已接近正午。
長秋沒有著急起身，而是出神地望著西面那尚未明晰的天空。
從長秋這大半載打聽的消息來看，他所處的是無疑是異世界的平安王朝。
當(dāng)?shù)厝藗兂缟袧h風(fēng)，推廣唐文；學(xué)習(xí)的古籍經(jīng)典，也是遣唐使們遠(yuǎn)赴重洋帶回來的漢文書籍。
因此可以推定，海那邊仍是長秋的故鄉(xiāng)。
長秋一直在尋找回到大唐的機(jī)會(huì)。
如果確實(shí)回不去原先時(shí)空，退而求其次，在這邊的大唐度過余生也是不錯(cuò)的選擇。
畢竟那里的人們和自己流著相同血液，說著同樣語言。
想到這里，長秋更加堅(jiān)定了自己回到家鄉(xiāng)的決心。
……
翌日，九州島，筑前國。
御笠郡郊外群山之中，有一座古樸寺廟。
竹林環(huán)繞，靈氣充盈。
傳說曾有佛陀乘坐紫色祥云前來這里講法，于是便得名“紫云寺”。
那尊佛陀的雕塑便供奉于正殿之上。
一名身穿法衣的中年僧人在佛像面前跪坐，大拇指不停撥弄著手中念珠。
明德法師感到不安。
自那之后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那位自告奮勇去降服櫻花妖女的少年至今仍沒有歸來。
明德法師十分后悔。
本來降妖伏魔應(yīng)該是他們這些苦修者的義務(wù)，本不該由他人代勞。
可是一想到自己憧憬的師兄，那位被前任住持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被認(rèn)為是最有佛緣的明智法師，數(shù)十年前也敗在那妖女石榴裙下，從此墮入邪道，下山還俗。
明德法師怕了。
他害怕自己辛辛苦苦培養(yǎng)的佛門新星像他師兄那樣，被那妖女拖入肉欲漩渦之中，最終墮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所以當(dāng)村民們請(qǐng)求他出手解決突破封印再次出山害人妖女時(shí)，明德法師拒絕了。
這對(duì)于一向信仰積善成德的明德法師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三天前夜晚，明德法師坐在月下哀嘆。
那位名叫長秋的少年，正捧著一本古籍經(jīng)過明德法師身旁。
也許是因?yàn)榻杷抻诖说氐年P(guān)系，看到明德法師面露憂愁，他親切地坐到明德法師身旁，詢問道：
“大師身為佛門之人，也會(huì)有心煩意亂的時(shí)候嗎？”
明德法師心情苦悶，見長秋并非佛門中人，便將師兄與那妖女的故事一股腦說給他聽。
“現(xiàn)在村民們又開始遭受那妖女侵犯，我身為一寺之長，卻因?yàn)楹ε?，而不敢出手，我真是……?p> 明德法師幾度哽咽，沒有再說話。
長秋默默地聽著兒。良久，他才打破沉默。
“既然是妖女，為何不派女性去呢？”
“……我們寺廟不收女子，此外，凡人女性也不可能是那妖女對(duì)手。”
明德法師心中暗忖，合適的女性人選，自己倒是知道一位。不過，那孩子所在的大宰府離紫云寺至少有半個(gè)月的路程。
而且她身為陰陽師，常年游走各地，去了也不一定尋得到她。
“……繼續(xù)放任那妖女胡作非為，只會(huì)有更多無辜的人受難。”
“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我吧。既然那個(gè)女妖只是血肉之身，那我就有自信將她拿下。”
明德法師表情由憂愁轉(zhuǎn)變成驚詫。
“施主莫要說笑！”
明德法師嚴(yán)肅地抓著長秋肩膀。
“施主經(jīng)脈未通，骨骼平凡，靈力稀薄，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又怎能與那妖女抗衡！”
長秋搖搖頭，說道：
“若明智大師所言非虛，那在我看來，女妖便與普通人類沒什么兩樣，有什么可怕？”
“我?guī)熜謴牟煌Z，不過，重要的是，這女妖傷人可并非光靠蠻力，美色，才是最致命的兇器啊……”
“照您這么說，難道就任由那女妖將山腳下無辜百姓都吃個(gè)干凈嗎？難道說，這才是大師您所期望的嗎？”
長秋一言直接切中法師軟肋。
“我不是，我沒有……”
明德大師連忙搖頭擺手。
“那就這么說定了，交給我吧?！?p> 說完，少年便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
明德法師十分后悔那夜沒有將長秋攔下，現(xiàn)在看來，那無異于是自己將那名少年推向了萬丈深淵。
身為佛門之人，卻犯下殺生之罪，明德法師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阿彌陀佛……這是貧僧所犯下的罪過……”
明德法師猛地從蒲團(tuán)中站起，他下定決心，取來放在柱子后面的薙刀，刀刃朝下地握著。
明德大師咬咬牙，閉上眼睛。
“如果說世間沒有一個(gè)男人能除掉那個(gè)妖女的話，那么貧僧哪怕不做男人，也要——”
“沒有那個(gè)必要！”
長秋本還在正殿外慢悠悠地走著，突然瞧見殿內(nèi)明德法師手中握住薙刀，而且是刀刃向下，他瞬間察覺到了什么。
長秋急忙出聲喝止，隨即三步并作兩步，沖進(jìn)殿內(nèi)。
看到長秋平安歸來，明德法師繃緊的心終于放下，手中薙刀哐當(dāng)落地，他也兩腿一軟跌坐在蒲團(tuán)中。
“長秋施主，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明德法師抓著長秋的褲腿，聲音顫抖地說道。
“那妖女……那妖女沒把您怎么樣吧……”
長秋搖搖頭，將倒在地上的明德大師扶起。
“差點(diǎn)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不過好在我足夠快，一槍秒了。”
長秋從懷中掏出一朵櫻花，放在明德大師手中。
明德大師顫顫巍巍地接過櫻花，上面確實(shí)殘留著一股妖力。
“這是……”
“有這朵花指引，您應(yīng)該就能找到那株櫻樹位置了。重塑封印之事，以及明智大師的遺愿，都有勞大師您了?！?p> “好，好，好！”
明德大師興奮地喚來一位小沙彌，要他趕緊將封印之事傳達(dá)給寺廟內(nèi)僧兵們。
隨后他又親自沖向寺廟外一間木屋，那里存放著明智師兄的遺物以及骨灰。
在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dāng)?shù)目臻e時(shí)間，明德大師在竹林外找到長秋。
長秋正坐于一塊平整巨巖之上，手中握著一枚竹葉放在嘴前。
明德大師一看，有些慌了神。
“長秋施主何故吃葉子，若是讓外人看到，可是要笑我紫云寺待客不厚道了?！?p> 長秋笑著解釋道：
“大師誤會(huì)了，我只是想試著能不能吹奏出聲音來。不過，似乎比我想的還要難啊。”
明德大師松了一口氣。
“想不到長秋施主還有如此雅興，貧僧曾與一位精通音律的法師交好，若長秋施主有意，我可以向您介紹他?！?p> “謝謝。對(duì)了，大師前來所為何意？”
長秋將竹葉收進(jìn)懷中。
“其實(shí)，有一件事貧僧仍十分在意。”
“請(qǐng)說。”
“您要知道，明智師兄曾是紫云寺中公認(rèn)佛心最為堅(jiān)定的行者，從來都是過著清心寡欲的苦修生活。連他都因?yàn)槟茄屏私洹?p> 大師突然沉默不語，似有難言之隱。
“不用顧慮，您請(qǐng)說?！?p> “我想知道，您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抵御住了那妖女誘惑。如果可行，我想將它向全寺弟子們推行，以助他們鞏固修行。不過，這畢竟是施主您的秘法，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會(huì)強(qiáng)求……”
長秋愕然，隨即苦笑一下。
“明德大師，我這個(gè)方法可能不太適合你們呀，你確定想知道嗎？”
“但說無妨，請(qǐng)長秋施主賜教?！?p> 長秋無奈地?fù)u搖頭，湊到明德大師耳邊悄聲說道：
“大師，不知您可聽說過「賢者時(sh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