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光芒并未持續(xù)太久,幾個呼吸間便黯淡了下來。
百里景調用神識仔細探明本源,尋得阿菊氣息后徒手抓取而出,隨后將其納入碎片之中。
這番動作看似簡單,實則極耗心神,他也因此心力交瘁,額角直冒冷汗。
倘若此刻有修士在場,親眼目睹這等景象必將為之震撼。
怪異本源受損必死是修行界的常識,但此刻碎片上綻出的瑩瑩光輝,卻無疑是一絲生機的有力證明。百里景顯然毫不留情地擊碎了這個常識,足以引以自傲。
但他已沒有余力感慨,眼下正猛喘粗氣,一幅極力忍受痛苦的樣子。
格之助從百里景手中匆匆接過碎片,一臉焦急。
“大人,您還好嗎?”
“無礙?!卑倮锞捌D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沒時間了,切記醒來后提醒我,一定要找回斷劍。”
“我記住了!”格之助猛然點頭。
誰知話音未落,前者竟直接摔倒在了泥坑之中。
任憑格之助再三呼喚,依舊人事不省。
“大人!大人......”
他舉目張望,四下已燃起了熊熊烈火,偌大的青山家也被血洗一空。
若是不盡快轉移,百里景哪怕不受火勢波及而死,也勢必會被趕來探查的人誤會成案犯真兇,屆時定然會被處以極刑!
想到這,格之助頓時坐不住了。
他收好碎片轉身想要托起百里景,但初化幽魂的他卻無力做到如此簡單的行為,因此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陷入慌亂之中。
忽然他靈機一動,隨后想到了什么,趕忙飄出院外。
......
疾風呼嘯,大雨滂沱。
本間田雄正躲在咯吱作響的棚屋中避雨。
受雨勢影響,他并未察覺一墻之隔內的血腥與焦糊氣息。
昨夜乍聽百里景二人欲探明其父身死之因,他便為此憂心不已。
盡管曾聽其父田造述說二人身手高強,但僅憑單打獨斗又如何能敵過勢大的青山一家。
因此他既感激二人愿為亡父出頭的心意,卻又不禁對此心生恐懼,結果沒想到只是一時的猶豫,就徹底丟失了兩位恩人的行蹤。
待其母親悠悠轉醒得知此事,便狠狠將他訓斥一頓,他也深深為之羞愧,因此天色微亮就趕忙驅車往城中趕來,并于一刻鐘前正好撞見了抱著一名陌生嬰孩的格之助。
可還沒說上句話,格之助便匆匆將嬰孩塞入他懷中,轉眼就又跑得沒影。
于是他只得一邊悉心護住懷中嬰孩,一邊繼續(xù)朝青山家趕去。
隨后雨勢愈大,他這才不得不暫且躲在棚屋中。
一陣莫名涼意襲來,本間田雄不禁緊抱著孩子往身后草堆中縮了縮。
忽然,一顆不知何處飛來的石子,徑直輕敲打在了腦門。
“哎喲!”
他吃痛一呼,探頭四下張望,可這種瓢潑大雨之下,路上哪里還有其他行人。
正當他又要縮回茅草堆時,方才那顆石子竟在地面上動了起來!
誒?!
眼見如此詭異一幕他不由心生寒意,可一想到昨夜所見就又冷靜了下來。
確定四下無人,他大著膽子朝著地面看去,認出這筆走龍蛇間分明是一行文字。
“入宅救人”
本間田雄雙目圓瞪,想到百里景那神乎其技的術法,他趕忙將孩子暫且藏入草堆,隨后跟隨憑空飄忽的石子,冒著大雨奔向青山家宅大門。
見大門只是虛掩,他小心翼翼地邁入其中,可下一瞬就被眼前慘景嚇得險些失聲大叫。
萬幸尚未發(fā)聲便被那顆石子及時堵了回來,可依然因此駭?shù)妹鏌o血色。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避開火光匆匆入內,果然在庭院中發(fā)現(xiàn)兩道人影倒在泥水中。
急忙上前查看后,認出此二人分明正是百里景和格之助!
只不過眼下后者已經斷氣多時,萬幸百里景還有一息尚存。
他來不及感到悲傷,就趕忙背起百里景慌忙逃出此地。
沒過多久,火勢便徹底蔓延開來,盡管大雨傾盆,卻依舊勢不可擋。
隨后姍姍來遲的同心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烈火無情翻涌,仿佛要將此地罪孽盡數(shù)吞噬。
......
鳴雞三啼,天邊泛起霞光。
連日以來襲擾江戶的臺風已然遠去,可城中刮起的風暴卻依舊沒有平息的跡象。
五日前,此城東北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
據(jù)稱,身份尊貴的旗本武士青山一家竟慘遭滅門,全家老少及家臣傭仆共計171口,除家主青山平膳本人及其幼子消失無蹤外無一幸免!
當日最先趕到現(xiàn)場的與力同心,勉力闖入火宅后更是被其中慘狀駭?shù)脦缀跄懥选?p> 其時殘肢斷臂散落各處,一地尸骨已被烈火炙烤得焦黑如炭,而后來勘證為搏殺現(xiàn)場的庭院之中,更是出現(xiàn)了一具不成人形的壯漢尸體,以及一道非人力所為的巨大溝壑!
這條深溝將庭院一分為二,連山石樹木皆是化作齏粉,堪稱可怖!
盡管幕府試圖淡化惡劣影響,為此極力封鎖消息,可卻禁不住眾人暗中對此議論紛紛。
而據(jù)坊間小道消息傳聞,案發(fā)當日清晨,有不少人曾在江戶川邊的市集旁,親眼目睹兩名無名浪人與青山家主一行四人進行廝殺。
更離奇的是,據(jù)說青山平膳竟在戰(zhàn)斗中化作厲鬼,親手打殺一名家臣后不知去向!
不過這話也就只能聽聽,世間哪有什么厲鬼,不過是糊弄愚夫的笑談罷了。
然而僅有少部分身份尊貴的知情者知曉,這并非虛言!
事后幕府全力搜查證據(jù)得知,這場戰(zhàn)斗確實始于江戶川邊,青山平膳也的確在戰(zhàn)斗中化為一幅惡鬼之姿。
那名斷掉一臂的家臣遭受重創(chuàng)后并未立即死亡,他在彌留之際與趕來的同心如是說道。
“鬼!有人將家主變成鬼了!是兩個浪人,一個高瘦亂發(fā),一個體格壯碩布滿刀傷......”
而滿目瘡痍的庭院中殘留下的那具尸身,卻是正好符合后者特征!
甚至,觀其人面容居然與大鹽禍首平八郎極為相似,疑為其子,案情由此近乎明了。
然而為了不激起庶民臣子的恐慌,町奉行報請幕府將軍裁定后,依然將此事以竄逃賊盜所為論處,絲毫不提鬼物作祟之事,并依此下達了聲勢浩大的賊盜緝捕令。
受此影響一時間城中治安大好,連平日里欺男霸女的無賴浪人都因此銷聲匿跡,不得不說幕府這次確實是動了真格。
同時借著這股明面上的勢頭,負責暗中探查的高僧神主們也根據(jù)線索得出了一致結論。
經多方評議卜算,確定那只青山平膳所化的作亂厲鬼已徹底消亡。
然而對那名以一人之力平息動亂的神秘浪人,一眾僧道卻仍舊一無所知,只是究其法力之高深,無人不為之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