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野里寬低頭避開低矮門沿,隨百里景一道進入旁屋中。
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腳下,生怕會將陳舊的榻墊踩個窟窿,一邊走一邊暗自疑惑,為何對方會選擇居住在這么一處殘破的神社。
要是他沒看錯的話,眼下身處的這棟起居室至少有百年歷史,梁材已被熏得黝黑干裂,屋內(nèi)除一處坑爐外再無其他裝飾,角落則擺放著兩個嶄新的睡袋,一看就是才啟用沒多久。
但疑惑歸疑惑,二人眼下關系還沒好到可以不拘禮節(jié)的程度,何況他這次登門的主要目的是替弟子賠罪,而不是尋常拜訪,因此便暫時將疑惑壓在心中。
“隆野桑,請用茶?!?p> 格之助笑著為隆野里寬倒了杯熱茶。
沒辦法,眼前這位可是尊貴的債主,可得好生招待,他打算稍后請示一下是否需要提前準備餐食。
隆野里寬道了聲謝后接過茶盞,開門見山地表達了來意。
“百里君,既然你不肯接受賠禮,那么請務必準許我們替你整理一下環(huán)境,其他不敢保證,但論及力氣我們有的是?!?p> “隆野桑你太客氣了?!?p> 百里景笑笑,端起茶盞淺涰一口后看向低著腦袋的朝國正勝和千代榮吉,“兩位無需拘謹,我這里沒有什么規(guī)矩,昨天的事情也只是一場誤會罷了,請用茶吧。”
說來也怪,在這間小屋里,百里景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莊重威儀,讓人一聽便不禁遵之照做。
千代榮吉瞥了一眼自家?guī)煾档哪樕?,連忙道謝接過茶盞,而朝國正勝則遲疑了一會兒,旋即起身深深一鞠躬。
“請恕在下失禮,我已深深悔悟,今后必定不會沖昏頭腦再犯下同樣過錯,還請您原諒我,拜托了!”
見對方如此鄭重其事,百里景也不好太過隨意,也盤坐著挺直腰桿回道:“中土有兩句古話,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就是我的答復。”
“是!非常感謝您寬宏大量!”朝國正勝深深低下腦袋。
“好了,既然百里君都說了,就坐下來吧?!?p> 隆野里寬冷哼一聲,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而他之所以如此緊張這件事情,是因為相撲的嚴苛規(guī)矩。
相撲作為國技在島國擁有極高的地位,甚至連首相都以為年度優(yōu)勝者頒獎為榮,與之相對的相撲力士自然也備受尊榮。
可享受榮譽的同時也有對應的義務,公眾對力士的為人品性有著嚴格要求。倘若知曉朝國正勝險些怒而傷人,那么等待他的毫無疑問只有開除這個處罰。
隆野里寬雖惱怒他此前犯下的錯事,可畢竟不希望見到協(xié)會開除自己的弟子,因此聽聞百里景正式原諒才徹底安心,同時也升起無限感激。
完成本次拜訪的主要目的后,他大手一揮將兩名弟子支出屋外開始清掃,格之助見難得有兩位幫手也隨之出屋指揮。
待屋內(nèi)只余二人后,隆野里寬放下手中茶盞。
“百里君,昨日所說核證一事已有結(jié)果,你的背景非常清晰,我組可以為你舉薦?!?p> 百里景心頭一動,“那先謝過隆野桑了,另外我這三年來可有什么異動,比方說涉及怪異什么的?”
“不曾。”隆野里寬搖了搖頭。
“從我組收集情報來看,自三年前四月你抵達東京后一直過著平凡的生活。日常不是在學校便是宿舍,既沒有與他人過多交集,也沒有卷入什么怪異事件,這點我們可以保證?!?p> “這樣么......”百里景若有所思道。
“是的,我們還向你的導師和同學收集了一些信息,都可以證明你毫無異常,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土留學生。”
聽完這番話語,百里景皺起眉頭。
這個消息實際上并不出人意料,也符合自己的性格特點,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有些莫名的別扭,但較真起來又無跡可尋,因此一時有些費解。
隆野里寬在一旁觀察,見對方一臉難色還道是在苦惱失憶一事,于是慨然一笑。
“我們組里有位杰出的醫(yī)生,需要的話可以隨時聯(lián)系騰出時間來,如果能幫上百里君再好不過。”
“感謝貴組好意,不過暫且還是不需要了?!?p> 百里景搖了搖頭,他不太喜歡欠人情,也心知自己的情況絕不是簡單的失憶,猜測恐怕也是失去魂魄的后遺癥之一。
隆野里寬被拒也沒有不喜,反倒更是高看了對方一眼。
畢竟像對方這種只憑單打獨斗便有這等實力的人,如今可不多見,就連他也是在加入狐組獲得資源后才得以迅速提升。
他笑笑岔開了話題,轉(zhuǎn)而談論起昨日的案子。
在得知背后竟是一只中級境界的墮化辻鬼后,他當即為情報失誤表示歉意,同時也言明將提升酬金至20萬円。
百里景自然不會拒絕應得的報酬,趁著這個機會他也取出那根陌生毛發(fā)交予對方辨認。
后者伸手接過,細細觀察良久后搖了搖頭。
“我從未見過這種毛發(fā),上面也毫無怪異氣息,這真是附著在辻鬼面具上的東西嗎?”
他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失言后趕忙解釋:“我絕不是懷疑,只是倘若這毛發(fā)真能污染中級辻鬼,那可是一件大事!”
“確實是,所以我才將此事告知貴組,不過眼下我也只發(fā)現(xiàn)了這一處孤例,無法確定是否就是這種毛發(fā)的緣故?!?p> “好的,我會將此事回稟組內(nèi)加以留心,感謝提醒。”
隆野里寬微微頷首,將毛發(fā)特征牢牢記下后還了回來。
接著,他悄然四下打量了一圈,又一臉嚴肅地悄聲道。
“百里君,接下來的談話還請你暫時保密,有件事情需要向你確認,請問你手中那把黑色法劍是從何而來?”
百里景眉頭一挑有些意外,他坦然取出赤霞展露于對方眼前,“這是家?guī)焸飨路▌?,名喚‘赤霞’?!?p> 隆野里寬細細打量著漆黑如墨的劍身,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始終縈繞心頭的疑惑。
“敢問這柄金剛法劍為何斷裂,又是如何斷裂?”
百里景何其聰慧,僅憑三言兩語就將對方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神色一動直接反問:“莫非貴組知曉關于‘妖刀齋’的情報?說來也巧,我也正在追尋這只怪異。”
說著,他低頭摩挲著斷刃切口,眼神也變得凌厲異常。
“坦白來說,我也不知赤霞為何折斷,失憶醒來后已經(jīng)是這副模樣。此前我聽聞‘妖刀齋’曾出沒于高尾山,便想尋找到它看看是否與我有關?!?p> 隆野里寬此刻心跳加速,卻強裝鎮(zhèn)定,他咽了口唾沫,道:“原來如此,那么我們就有共同的目標了?!?p> 說著他緊咬牙關,沉聲解釋道:“妖刀齋,與我江戶狐組已結(jié)下血海深仇,而他所使的正是一把相似黑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