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火聲,沒多大一會兒,就傳來了烤雞的香味。
雞蛋此時已經(jīng)熟了,姐妹兩個各拿了一半,也顧不得燙,直接就往嘴里面送去。
張秀娥感覺到口中那噴香的雞蛋,有一種想要哭的沖動,在現(xiàn)代的時候,這雞蛋早就吃膩歪了,誰會當這東西是稀罕玩意?
可是此時,她這身子的原主沒吃過幾次雞蛋,這雞蛋到了口中,那是格外的香,讓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頭都吞下去。
張春桃拿起一塊雞蛋放在了口中,小心翼翼的品了一會兒,然后就紅著眼睛咽了下去:“姐,我以前從來沒大口吃過雞蛋?!?p> 張秀娥聽了有一些心酸,按理說張家的日子過的也不至于這么苦,可是無奈張婆子摳門,哪里會給女孩子們吃好東西?
等著雞肉熟了,張春桃先是把兩個雞腿,外加雞胸肉都扯下來了,遞給了張秀娥。
張秀娥疑惑的看著張春桃。
張春桃笑著說道:“姐,這肉你吃,我人小吃不了多少的?!?p> 剎那間,張秀娥就覺得自己的眼睛發(fā)酸,張春桃的年紀不大,但是卻知道照顧姐姐,十三歲在現(xiàn)代不過就是一個孩子,這個時候還在母親懷里面撒嬌呢。
可是張春桃卻寧可苦了自己,也要讓著她。
張秀娥拿了一個雞腿,把剩下的肉給了張春桃:“我這身子有傷,肉吃多了不好?!?p> “就是因為有傷才應(yīng)該多吃。”張春桃一臉的堅定。
張秀娥又讓了幾次,張春桃這才把肉分成了兩半,自然,張秀娥那半還是大的。
等著姐妹兩個人吃飽了,就躺在青色的草地上,看著那天空的浮云。
“姐,聶家公子今天安葬,你不會想不開吧?”張春桃忽然間側(cè)過頭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秀娥好笑的看著張春桃:“你放心好了,我才不會這樣呢,只是可惜了你,姐成了克夫的寡婦,少不了要連累你的親事?!薄拔也慌逻B累!我張春桃這么能干,怎么可能嫁不出去?我不但要自己嫁出去,還要給姐姐也找個好婆家!”張春桃的聲音很是堅定。
張秀娥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心佩服張春桃這份堅強和樂觀。
不過想來也是,在這樣的家庭之中生活著,要是不堅強樂觀,難道還要和這原主一樣,遇到點挫折就自殺么?
兩個人也不敢多歇著,之后就飛快的打豬草,這一次張春桃沒有攔著張秀娥幫忙了。
兩個人做活就是比一個人快,差不多的時候,兩個人就結(jié)伴回家了。
便是這樣,回去的時候還是有點晚。
這才到張家門口,就瞧見張婆子正雙手掐腰,罵罵咧咧的站在院子里面。
張秀娥的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這老妖婆不知道還要作什么妖呢。
這才進門,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兩個賠錢貨,這一捆豬草也要用這么長的時間?”
“姐,你去喂雞?!睆埓禾医o了張秀娥一個目光。
張秀娥知道,張春桃這是想辦法支開她,讓她免了老妖婆的罵,但是張秀娥哪里能讓張春桃一個人承擔這些?于是就道:“春桃,你去吧。”
張婆子見自己被無視了,直接就揚起了扁擔,開始往兩個人的身上輪。
就在張秀娥以為自己躲不過這一劫的時候,院子外面忽然間沖進來一個瘦弱的女子,一把就把姐妹兩個摟在了懷里面:“娘,這兩個孩子犯了什么錯,讓你這么打?”
張秀娥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了,抱著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便宜娘親周氏。
此時院子的外面,還站著一個膚色發(fā)黑的憨厚漢子,應(yīng)該就是她的爹張大湖了。
“呦,大賠錢貨回來,護著小賠錢貨了!”張婆子一看周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扁擔又一次揮舞了起來,這一次是落在了周氏的身上。
周氏這也是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家中的遭遇,又聽說張秀娥被逼的自殺了,這才匆忙回來,此時哪里會讓張婆子打到張秀娥的身上?
就算是因為這女娃受了不少氣,但是這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她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張秀娥死吧?
張秀娥感覺到周氏的回護,有一些愣神,在原來的記憶里面,這個娘親可是非常軟弱的,從來都不敢和張婆子頂嘴,她們姐妹三個被罵,她根本就不會攔著張婆子。
張秀娥此時甚至感覺到了周氏那濃濃的母愛。
也許,不是她不想護著自己的女兒吧?周氏這樣的山村女子,多少都會重男輕女,覺得自己沒生兒子所以就矮人一頭,才一直忍辱被欺。
“不許你打我娘!”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直接就往張婆子的身上沖撞過來。
這就是張秀娥的三妹張三丫了,張婆子說她是賠錢貨,不需要名字,所以大家就一直喊她三丫。
張婆子沒有想到這母女幾個人,竟然都敢反抗自己,扁擔一下又一下的打了下來,根本就不顧及什么。
張秀娥冷眼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張大湖,這個男人……還真是……算不上男人!
就這么看著自己的妻女被打,一點表示都沒有!
就在此時,周氏哎呦了一聲,然后人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張婆子看到這一幕,氣的啐了一口:“還裝死?”
“血……”張春桃顫抖了一下,指著周氏的裙子說道。
此時張大湖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直接沖過來了,攔住了張婆子:“娘,梅子好像有喜了,可不能打了!”
張婆子微微一愣,古怪的看了一眼張大湖,然后就冷笑了一聲:“就算是生下來了,不還是賠錢貨?”
張大湖沉聲說道:“萬一是兒子呢?”
“扶著她進屋吧,找個大夫看看,哼,一家子賠錢貨,有肚子了也不知道小心一點!”張婆子罵罵咧咧的熄火了。
她還真擔心把周氏打流產(chǎn)了有點理虧,這個時候也沒折騰什么幺蛾子了。
張三丫此時已經(jīng)飛一般的跑出去找郎中了,至于張秀娥則是摸到火房燒熱水,周氏醒來之后,怎么也得有口熱乎水喝吧?
此時張秀娥在自己的心中,是真的把周氏當成自己的母親了。
她或許軟弱,或許無能,但是的確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至于這個爹么……怕是只愛兒子吧?想到這,張秀就忍不住的冷笑了一聲。張家的灶臺在另外一間偏房里面,用泥糊成的,上面放著一口大鐵鍋,偏房的窗戶小,屋子里面格外的陰暗,這家連一盞像樣的油燈都沒有,就算是有,也是不可能給張秀娥用的。
張秀娥只能把自己的頭湊到了灶口,這才感覺亮了一些。
周氏的確是有孕了,這個孩子到底還是保住了,只是胎位不穩(wěn)不能做重活,而且這次診病,用了十個大錢,這還不算抓藥的錢。
張婆子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頓罵。
張秀娥家住在院子西邊的房子里面,張婆子帶著張玉敏住在中間的屋子里面,至于張家老三張大河,則是住在東邊的屋子里面。
此時張大河的媳婦陶氏探出頭來,掃視了一眼:“不下蛋的雞,還喂什么糧食!”
陶氏一連生了兩個兒子,現(xiàn)在大兒子已經(jīng)十七歲了,還在外面做學徒,小兒子今年六歲,和張三丫一個年紀,她自覺有兒子腰板硬,雖然也怕張婆子,但是欺負周氏那還是不在話下的。
到了晚上用飯的時候,一個身著淺粉色衣服的少女,端著一碗東西到了西屋。
“這是娘讓我給你送來的糖水!”那少女神色倨傲。
張秀娥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就是自己的小姑張玉敏了。
“小寡婦,你看什么看?我明天就讓我娘把你賣了!省的壞了咱們家的風水!”張玉敏毫不避諱人的罵著,冷哼了一聲就轉(zhuǎn)身出去。
張秀娥一臉尷尬,又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這克夫的寡婦的身份??雌饋磉€真是不受待見呢。
自己必須趕快想辦法離開這張家了,就算是張家人只是嘴上說說,時間長了她也受不了??!
至于飯,她們姐妹三個可沒權(quán)力上桌子吃,等著眾人都吃完了,她們才上了桌子。
看著那豁口盤子里面的一點菜湯,幾個被掰的碎碎爛爛的窩窩,姐妹三個人悶聲吃了起來,吃完了,則是把這些碗碟都收拾起來。
張家借來的桌子都還回去了,自家剩的坑坑洼洼的,收拾起來格外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