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大抵是暗戀了
榊原樂最近有點迷茫。
新學(xué)期的開始，兩個義妹進(jìn)入了家庭，好像給他的生活帶來了許多的變化。
天海九琉璃，天海七明月，兩位猶如四月櫻花般的美麗少女，榊原樂一直都想以兄長的身份去和她們相處。
這本是平靜美好的生活。
可為什么和三個妹妹待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會有一種修羅場的感覺？
周四，考試日的前一天清晨。
昨天晚上又是學(xué)習(xí)到凌晨一點鐘才睡。
榊原樂抱著腦袋，出神地望向天花板。
腦海里不斷回憶著兩個人的影子——
幫自己整理衣領(lǐng)的九琉璃，喜歡喊自己兄長和自己斗嘴的七明月。
他感覺她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自己的大部分生活。
喜歡她們？
不，不可能，這就像自己是妹控一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只是作為兄長，以兄長的身份在這個家庭里偶爾照顧她們。
她們是很優(yōu)秀不錯。
可榊原樂也不覺得自己落于她們什么。
【人不是生而偉大，而是在成長中顯示其偉大】
只要努力，努力學(xué)習(xí)，就能靠自己實現(xiàn)進(jìn)步，而不是像那個酒鬼老爹一樣，不思進(jìn)取，整天只會借酒澆愁，抱怨社會對他的不公。
固然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就像是有句話所說的那樣，努力固然不會一定有回報，但要是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有回報。
頹廢的人生，從來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榊原樂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發(fā)現(xiàn)到六點半了，直接翻身起床。
刷牙漱口，洗干凈臉，端著漱口杯走出輿洗室的時候，榊原樂偶然看見了站在陽臺上望著海風(fēng)的亞麻色長發(fā)少女。
她背影纖細(xì)，身上僅穿了一條白色的夏日連衣裙，腰間束著的白色絲帶隨風(fēng)飄搖。
是天海...七明月。
榊原樂猶豫了片刻，認(rèn)了出來。
沐浴著晨光的側(cè)臉有著寧靜的美，明明只是站在原地，迎著吹拂而來的海風(fēng)，美得卻像是一幅顏色明艷的水彩畫。
他停下腳步，不由向陽臺多看了一眼。
榊原樂想知道她在眺望什么，將漱口杯放在茶幾上，跨過了客廳的玻璃推門。
“早安，兄長?！碧旌Ｆ呙髟聸]有回頭，卻知道他來到了自己的身后。
“早安。今天你起這么早？”
“早起見日出?！碧旌Ｆ呙髟绿魍克{(lán)如洗的天空，聲音平緩空靈。
“暮歸棲鳥還？”榊原樂試著接下一句。
“是暮見棲鳥還才對。兄長又不是詩文愛好者，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中文還聽起來沒有任何口音。”
榊原樂將雙手交疊撐在陽臺護(hù)欄上，望著東京灣的海港說道：“每個人都有秘密，而且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會相信。”
天海七明月沒有深究。
“那今天的兄長喜歡七明月嗎？”
“只能說，勉勉強強。”
“勉勉強強？”
“你性格惡劣，自大、自戀、還特別小心眼，除了外貌美麗，就沒有任何值得可以稱贊的點了?！睒Y原樂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所謂頭頭是道大概就是像他那樣了。
天海七明月嘴角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是嗎？但七明月覺得，在外貌美麗的前提下，以上兄長所說的缺點都可以統(tǒng)稱為一個優(yōu)點——自信。”
“自信過頭就是自傲了，這也是一種缺點?！?p> “完美的自傲也要就足夠的實力，七明月相當(dāng)有自知之明?！?p> “兄長要知道，七明月可是唯一一個為你穿過婚紗的女孩子，你也是唯一一個摸過我腳的男人?！?p> 怎么突然說這么曖昧的話了...雖然她的聲音完全聽不出感情來。
“......單純是拍婚紗照和包扎腳罷了。對了，你為什么會喜歡婚紗？”
“每個人都有秘密?！?p> 榊原樂聽到剛才自己的回答，也微笑起來：“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女生會在沒有訂婚的情況下，隨便答應(yīng)去拍婚紗照?！?p> “這可不一定，我媽媽就在沒結(jié)婚前，穿過婚紗拍過藝術(shù)照?！碧旌Ｆ呙髟聦毷话愕难垌?，眺望著藍(lán)海與碧天，“當(dāng)然，最重要的問題...是兄長現(xiàn)在的好感度還不夠?！?p> “意思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得到你的回答，對吧。”
“兄長變聰明了。不過要是能再聰明一些就好了?！?p> 再聰明一些？
榊原樂開始理解她這句話的深層次含義。
讓自己再聰明一點。
以天海七明月這種自戀狂的心思，估計是想說：再聰明一點，你就能勉強夠到她的末尾。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
天海七明月沒有否定：“兄長大可以試試，馬上就要月考了?！?p> 雖然考試并不能證明一個人能有多聰明，但在這件事上，榊原樂有著十足的信心考過七明月。
廢話，她數(shù)學(xué)都是自己教的，自己能不知道她的水準(zhǔn)？
榊原樂笑了起來：“可以?！?p> “多了個比試，那要是沒有對賭條約未免也太可惜了些。如果我的名次超過了兄長，兄長記得答應(yīng)七明月一件事，任何事。”
“什么事？陪你拍婚紗已經(jīng)足夠有誠意了吧?！?p> “兄長有見過會把賭注提前寫出來的小說？”
“懂了，這叫保持神秘感?！?p> “兄長怕了？”
“你這激將法未免也太低級了些，”榊原樂停頓了一秒，“不過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我答應(yīng)了。而且如果我贏了你，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事情，只要別對我說‘喜歡上七明月’就行?！?p> “激將法不在于高級與否，而在于是否有用，”天海七明月?lián)u頭，“而且兄長真是一點兒也不誠實，既定的事實為什么非要去否認(rèn)？”
倒不是他否認(rèn)，而是比起七明月，他其實更喜歡九琉璃一些。
兩人雖然外貌相同，身高相同，身材也一模一樣。
可對于他來說，還是九琉璃溫柔爾雅的性格還是來得更貼心一點兒。
平時自己做菜洗碗，她都會主動上來對自己微笑，然后用心地幫自己的忙。
她陽光，努力，謙遜而又渾身散發(fā)著自信。
在弓道部也是，坐在她的身后看她行射的姿態(tài)，總會被她身上認(rèn)真的氣質(zhì)所感染。
“兄長不會是在想著姐姐吧？”
“啊...？”
“七明月可以告訴兄長，姐姐雖然很尊敬兄長，也很感謝兄長對家里的付出，可她對兄長的好感度其實沒有七明月高。”
“你...對我有好感度？！喜歡和我斗嘴？”
“斗嘴這點倒也沒有說錯?！?p> “除了斗嘴這點，我還與你有什么其他的互動？也就拍婚紗那次接觸稍微多了點，可那不還是在全程斗嘴?！?p> 天海七明月沒有再說話了，她繼續(xù)眺望藍(lán)天，視線隨著一只展翅翱翔的海鷗，飛向了遠(yuǎn)方。
她不會喜歡自己吧？
不，絕對不可能，這可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
而且七明月拍婚紗的時候，更多是有意挑逗自己尋開心。
背她回去沒準(zhǔn)會獲得一點點的好感。
但那肯定也是一點點罷了，完全不會有喜歡的情緒在里面。
綜上所述。
七明月，不會喜歡自己。
榊原樂見她沒了與自己繼續(xù)聊下去的意思，便說道：
“我去幫你們準(zhǔn)備早餐和午餐便當(dāng)去了?！?p> “嗯，辛苦兄長了。”天海七明月依舊望著藍(lán)天，感受著海風(fēng)，好像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一樣。
平常狀態(tài)的天海七明月是面無表情的無口少女，稍微讓她感到興趣，她就是會在心里偷偷快樂的愉悅犯。
心里謹(jǐn)記這一點，榊原樂走回客廳，剛走近沒兩步，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顆腦袋在墻邊盯著自己，在他將視線看過去的時候，那顆腦袋又立即縮了回去。
是阿鈴吧。
她最近老是偷看自己干什么？
榊原樂只往那個方向再掃上一眼，便走到廚房，開始準(zhǔn)備今天早餐和午餐。
明天的月測，要加油了。
————————
月測后的周一。
午后的教室，課本堆積滿的書桌，被風(fēng)吹起的紗簾，面前是剛剛吃完，堆放整齊的便當(dāng)盒。
學(xué)生三兩成群地從食堂走回教室，有說有笑地念叨著校園中的趣事。
月測一結(jié)束，大家明顯都松懈了下來。
榊原樂左手撐著臉，窗外拂過綠葉的微風(fēng)卷起他額頭的發(fā)絲，他右手來回按動自動鉛筆的筆帽，正思考著，眼下趁月測結(jié)束了，要不要試著談上一個戀愛。
但戀愛這事，真不是說談就能談的。
主動表白一個？
不不不，自己沒有那種特別喜歡的女生。
因為想談戀愛就隨便找個女生貿(mào)然表白，這事太過于驚世駭俗。
對方能不能答應(yīng)還另說呢。
不知為何，自己想著想著，就又想到了九琉璃。
亞麻色長發(fā)下，如櫻花般美麗的笑顏。
心中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操縱著他放下自動鉛筆，拉開面前筆記本。
榊原樂撐著臉，眼睛盯著筆記本的空白排線許久許久，指尖下意識地轉(zhuǎn)起了筆桿。
微風(fēng)刮動身后的窗簾，穿過樹蔭的陽光斑駁地碎在墨綠色的筆記本上，隨著葉子嘩嘩游動。
他糾結(jié)了許久，最終用草書在墨香的紙張上行出了【天海九琉璃】這幾個大字。
他盯著這個名字，又是許久。
先是回憶她的樣子，而后一股莫名的急躁感在心頭涌起。
榊原樂趕緊將筆記本給蓋上。
他停止了轉(zhuǎn)筆，心臟像是全力沖刺百米跑后那樣跳動著。
他心想，自己上輩子十八，這輩子十七，加起來一共三十五年的歲月，怕不是突然暗戀了吧？
不，不應(yīng)該暗戀。
可...天海九琉璃的形象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給自己買衣服時整理衣服的細(xì)心，穿著短袖短褲，陪自己跑步時陽光自在的姿態(tài)...等等，等等。
右手觸碰到自己脖子的軟糯柔和。
以及她靠近自己時，那股飄飄而來的微淡清香......
榊原樂不是那種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否喜歡的人。
他喜歡完美，也更喜歡完美的女孩子。
他開始設(shè)想，假如自己喜歡上了天海九琉璃會怎么樣。
首先，她大概率不會答應(yīng)自己，因為身份的緣故。
她雖然對自己很親切，可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喜歡...九琉璃么...
老媽...前陣子才誤會了自己和七明月，如果自己突然和她說喜歡九琉璃，屆時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看自己。
老媽，難度 A
天海七明月...謎一樣的少女，身上具有多重屬性，對于姐姐是喜歡的態(tài)度。自己要把她的姐姐搶走，難度也很高吧。
七明月，難度 S+
榊原鈴...自家親妹妹！戀愛的事根本不用跟她說，不過出于九琉璃義妹的身份，還是要照顧她的想法。
榊原鈴，難度 S
天海叔那邊，難度SSS。
雖然和這個繼父接觸不多，只在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和他簡單交流過幾句，然后他把幾人零花錢交到自己手里的熟悉程度。
可榊原樂總覺得，這個東京飛鳥事務(wù)所的第一律師，很危險。
精通十幾個國家語言的律師，他還真沒聽說過。
堪稱頂級人類。
......
種種條例羅列下來，榊原樂才發(fā)現(xiàn)這哪兒困難重重啊，簡直是難如登天。
榊原樂將手中筆放下，看著圍繞著天海九琉璃的好幾個名字，陷入了苦悶的沉思。
可榊原樂想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對九琉璃有感覺。
他偶然想起了魯迅先生的那句話。
稍微化用一下。
我大抵是暗戀了，橫豎都想不通，撐起臉來轉(zhuǎn)起一只筆。這心情，沒有由來，黯然看著桌子上成對的筆，這一個是我的，另一個也是我的?？煽吹镁昧?，竟還有點眼羨。
榊原樂明白自己喜歡琉璃的根源之所在。
這大概還要追溯到自己慘淡的上輩子，以及這輩子的前十年...
在從未有人能夠幫助自己分擔(dān)家庭方面的勞動的情況下，九琉璃還與自己有著同樣的愛好、同樣喜歡跑步、同樣喜歡射箭。
最最重要的，還是認(rèn)識她之后，她那發(fā)自內(nèi)心對待自己的溫柔。
沒有人能夠在現(xiàn)實中，不喜歡溫柔的女性。
因為在現(xiàn)實里，她們，往往才是最難得的那一種類型。
“榊原君？”
“班長?！睒Y原樂放下了撐著臉的手，瞬間合上筆記本抬起頭，“有什么事嗎？”
“抱歉打擾榊原君的沉思了?！?p> 水上愛依舊是那一頭微微卷曲短發(fā)，因為身材嬌小，她的臉上是很柔和的笑容：“月測成績好像公布了，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已經(jīng)公布了？那好，走去看看。”
成績公布欄在學(xué)校中庭。
顯然，得知月測成績新鮮出爐的不止他和班長兩人。
等兩人從教室趕到樓下時，告示欄的附近已經(jīng)擠滿了學(xué)生。
榊原樂望想那最前面的幾人，多觀察了幾眼，有人失落，有人高興，有面無表情，有滿目絕望，有勉勵自己再接再厲，有鼓勵自己繼續(xù)保持......儼然一幅校園青春版的清明上河圖。
這次的月測意義重大，聽說會影響高二分班什么的。
“人好像有點多啊?！彼蠍劭聪蚰穷^說道。
榊原樂說道，“沒辦法，估計才貼出來不久。我們?nèi)ツ沁呎局纫粫?。?p> “嗯，好?！?p> 無可奈何，榊原樂只能和班長大人站在樹蔭下，等待前面的人看完再說過。
另外，有關(guān)于【雙胞胎美人】的校園傳說，已經(jīng)在整個明德義塾里傳開了。
一年級轉(zhuǎn)校生，家里有權(quán)有勢，與校董有著關(guān)系，某個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類似這樣的傳聞數(shù)不勝數(shù)。
不過這倒也正常，明德義塾這家從江戶時代就有著名望的學(xué)校，就讀的學(xué)生本來就是門閥權(quán)貴，什么大臣千金，資產(chǎn)千億的集團千金，議員千金，這個學(xué)校里都有。
傳說只要被她們其中任何一人看上，就能走上完全不用努力的人生。
誰不想被有權(quán)有勢，長相又漂亮的豪門千金看上？
那完全是一瞬之間完成了階級跨越，比爽文還要爽的星光大道！
當(dāng)然了，前提是要足夠優(yōu)秀，不然就算是愿意入贅對方也會未必會同意。
入學(xué)越久，越了解這座學(xué)校，就越能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阿鈴能花幾百萬円就讀這座學(xué)校，沒有天海叔的幫忙是不行的。
前面看月測排名的學(xué)生，在交流談?wù)撝裁?。偶爾能聽到有關(guān)于“天?！边@個姓氏的討論，還說著什么“第一”、“第二”之類的關(guān)鍵字。
榊原樂眉頭跳一下。
“天海同學(xué)，真的是榊原君的妹妹？”水上愛站在他的身旁，內(nèi)心糾結(jié)了一陣，最后還是向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榊原樂收回了思緒，但眼睛還在不斷往告示欄看去，“啊，是的，不過也才認(rèn)識不久。”
“是組合家庭？”
“對的。”
“天海同學(xué)家里...不，應(yīng)該是榊原君的家里，能不能冒昧問一下，是做什么的？”
班長大人顯然也聽聞了那些傳言。
“沒什么，天海叔只是一名律師?！?p> “律師？可大家都說兩位天海同學(xué)的家里和校方有很大的關(guān)系，還說她們是某個集團的財閥千金?！?p> “都是傳言過度夸大。不過與校方肯定是有關(guān)系的，只不過我也不清楚罷了?！?p> 等到人群稍微散去了些。
榊原樂帶著班長擠入人堆，在一年級的榜單上開始找尋自己的名字。
對于這次月測，他相當(dāng)有信心，苦苦奮戰(zhàn)幾個星期的成果，豈是那么輕易能敗北的？！
第一名，天海九琉璃
第二名，天海七明月
第三名，千田奈奈
第三名，榊原樂（并列）
榊原樂直接臉皮一抽，心頭一顫。
不對勁，完全不對勁！
天海九琉璃也就罷了，她的學(xué)習(xí)功底是比自己還要好。
可天海七明月是什么鬼，她不是數(shù)學(xué)爛得一塌糊涂么？
黑幕，絕對是黑幕！
本來以為靠著數(shù)學(xué)能打壓一番七明月的榊原樂已經(jīng)能想象到去文學(xué)部時，七明月那副輕蔑的嘴臉了。
‘兄長不是說自己絕對能考得比七明月高嗎？’
公示欄附近嘈雜的討論聲不斷入耳，榊原樂望著那殘酷的告示欄平靜了心神。
要不，下午還是不去文學(xué)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