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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南國

第三十五章 城中糧事

北朝南國 江山至 2450 2022-07-05 22:09:29

  “船里面是糧食!”

  當會水的幾個士卒從江水里探出頭大喊的時候,在場還站著的那些人全都松了口氣。

  陳涼讓士卒盡量把救出來的人裝上糧船,準備帶他們一起回去。

  為此不得不又卸掉了整整兩船的糧食,畢竟有些船只實在損毀嚴重,只能說這次出來,最大的好處就是練了兵,糧食收獲并不多。

  臨走前,陳昕下令要放火燒掉那些卸下的糧食,陳涼在旁邊頓時想要阻止。

  “區(qū)區(qū)兩船糧食,沒準還能落在百姓嘴里一點,要是燒了,豈不可惜?”

  陳昕嘆氣道:“但若是任憑叛賊拿走它們,我這心里也著實難受?!?p>  陳涼微微皺眉,他彎腰捧起一掬麥子,轉過身來,招呼眾人每人過來抓一把放進口袋帶走。

  又耗費了些功夫,直到偵騎按照約定的時間返回時,陳涼讓陳昕帶著五十名南山營士卒和救出來的流民重新登船,讓他們先行離開。

  自己和剩下的六百多名士卒,則準備原路返回,用過來時乘坐的船只返回。

  陳涼讓人把剩下來的十多名叛軍士卒的頭發(fā)全部割掉,讓他們能回去告訴姑孰城里的叛軍,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至于范將軍和劉先生兩人,先挨了南山營士卒們的一頓毒打,但兩個人都還留著氣。

  旁邊的辛枚低聲問道:

  “將軍,這兩個畜生,為什么不直接把他們砍了?”

  陳涼想攬住辛枚的肩膀,但辛枚個子高大,他一時沒拉得住,反而被拽了個踉蹌。

  好在辛枚反應快,立刻身子略微歪著,讓陳涼能夠到自己的肩膀。

  也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會猛然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將軍,看上去也就是個少年模樣,年歲,應該是不大吧?

  陳涼拍了拍辛枚的肩膀,溫和道:

  “現在砍了他們,不過是多兩個尸體,傳出去以后,最多說我打了場勝仗。

  而把他們帶到石頭城里,

  當著百姓們和流民們的面,把他們砍了,

  你猜猜,他們會說我什么?”

  辛枚眼里先是迷惑、繼而是遲疑,最后,帶著恍然大悟和幾分小心翼翼的心情說道:“小人,好像明白了一些?!?p>  姑孰城是建康西南的藩籬,城中也有數千叛軍防守,侯景臨走前,從這里帶走了所有精銳,只留下一城老弱病殘,但也全都是禍害,鬧得城里民不聊生。

  范將軍臨走前,早就派人命令不準關城門,過會他會派人運糧回來,到時候不準阻撓。

  可晌午以后,城外都不見半個人影,看守城門的士卒正拄著長矛打盹呢,忽然聽見遠處響起一陣喧嘩聲,抬頭一看,竟是十幾個禿驢朝著城門邊喊邊跑過來。

  睡眼惺忪地望過去,他還以為是逃難的和尚,不由笑道:

  “喂,那群賊禿,是哪來的念經和尚?”

  “放你娘的狗屁!”當頭那人跑地上氣不接下氣,對著守門士卒就是一唾沫,喊道:“我們中計啦!官兵就在西邊等著我們!”

  “幾百個弟兄啊,聲兒都沒響幾下,我就看見成千上萬支箭落下,那一下就倒了好多人!然后周圍到處都是梁軍,肯定是朝廷清繳的大軍來了!”

  “那,那將軍呢?”

  守門士卒聽的傻眼,心里也害怕起來,顧不得擦臉上的唾沫,顫顫巍巍地問道。

  “人都死完了!將軍也早沒啦!”

  江水滾滾,耳邊風聲不絕。

  陳涼站在船頭,辛枚在他后面跟著,看江風吹動陳涼的衣襟,這時候,他猶豫一會,才低低說道:“將軍,小人有些話,想跟您講講。”

  “說吧。”

  “小人愚昧,僥幸能夠追隨您,已是平生幸事,但是......”

  辛枚抬起頭,卻發(fā)現陳涼臉上依然平靜,他咬咬牙,說道:“將軍,

  但,

  您太仁慈了!”

  陳涼皺起眉頭,看著翻涌的江面,冷冷問道:“什么仁慈?”

  “不瞞您說,小人幼時,也有點家世,僥幸讀過幾年書,知道仁義二字,如今亂世,將軍何等仁慈,甚至不惜放棄整整兩船的糧食,就為了救百來個人。”

  辛枚說話的時候,手都在發(fā)顫,他的眼神始終看著陳涼,他不知道陳將軍為何始終一臉平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如此害怕,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

  “年成好的時候,官府就多收糧食,人們沒飯吃;就算是年成不好,官府該收的還是沒少收半點,甚至還要多收;

  將軍啊,年年都死人,處處都死人,書上說亂世人如草芥,但小人看,太平何嘗不是做狗呢。

  您現在不能過分仁慈啊,在這年頭,好人是活不長久的......”

  辛枚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他都不敢再看陳涼的臉。

  片刻后,他感覺到肩膀被輕輕拍了拍。

  “你說的很對?!?p>  陳涼淡淡的說道,他轉過身來,拍拍辛枚的肩膀,自嘲的說道:“天下人這么多,我哪里救得過來?!?p>  “駕!”

  一匹戰(zhàn)馬朝著城門疾馳,城頭的士卒立刻打起精神,大聲喝問:

  “什么人?”

  “開城門,將軍回來了!”

  船只停泊下來,流民們相互攙扶著,看著近在眼前的石頭城,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不由喜極而泣。

  羊躭和謝應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趕來西城門處迎接,謝應沒看見陳涼,不由問道:“將軍呢?”

  “應該在后頭吧,很快就到了?!?p>  “你們這次弄到了多少糧食?”

  陳昕指了指身后的船只,言簡意賅:“原本應該有十多艘,在那兒的時候沉了兩船,又怕那些流民在船里悶死,不得不多給他們分幾條船,于是又放棄了兩船糧食用來裝人。”

  “趁這兒人不多,我跟你說實話吧?!?p>  羊躭搖搖頭,低聲道:“城里的糧,不多了?!?p>  “怎么回事?我記得出來的時候,糧還夠呢吧,之前不還是從東府城那兒拉過來一批嗎?怎么就不夠了?”

  陳昕頓時著急起來。

  羊躭心里也郁悶,他罵道:“我之前跟那些看守府庫的官吏要賬簿,最后粗粗算下來,糧食足夠全城兵民吃上兩三個月,因為石頭城本就有府庫,而且還需要定時給建康供糧,但今天我自己去查驗府庫,卻發(fā)現這些天殺的混賬虛報了賬目,現在的糧食,最多不過支撐半個月?!?p>  “說什么他們,還不都是你無能!

  沒了糧食,這城怎么守!”陳昕終于按捺不住脾氣,這些天事情太多,積壓的火氣一下子全都爆發(fā)出來。

  “這...”羊躭有苦說不出,他也覺得是自己的錯,但陳昕的語氣讓他也起了幾分火氣,眼里明顯憤怒起來。

  老子這些天不也是辛辛苦苦的在做事,這糧食又不是我偷的。

  這時,幾人聽見身邊的士卒們喧鬧起來,尤其是那些還聚在城門處的五十名南山營士卒,這時候重新站成隊列。

  岸邊,幾艘駛來的大船拋下纜繩,下面的人接住,將繩子系在臨時打的樁子上。

  陳涼帶著六百多名士卒依次下船。

  這次出戰(zhàn),南山營幾乎沒有傷亡,最多是幾十人身上帶了些輕傷,算不上問題。

  而且去的路上,大部分士卒都看到了水里的“白龍”,現在乘勝歸來,士氣高漲。

  陳昕按住羊躭,自己迎著陳涼走過去,勉強笑道:“賢弟,咱們晚上,都來我這兒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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