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涼現(xiàn)在手下一共有三個大營:南山營、新營、后營。
南山營已經(jīng)累積擴(kuò)充到將近三千人,大部分人都是至少見過血的士卒,新營里幾乎都是新招收的兵卒,也有三千人左右,但各級軍官都是陳涼指派過去的。
組成后營的是輔兵、以及士卒的家眷。
三大營加起來將近八千多人,陳涼、陳昕和羊躭三人分別統(tǒng)率一個營,這么搞或許不是最合理的辦法,但有利于陳涼絕對掌控軍隊。
后營攜帶的輜重數(shù)量較少,除了戰(zhàn)卒以外,其他人的糧食都是統(tǒng)籌發(fā)放,一天兩餐,勉強足以填飽肚子,然而就這點微薄的好處,就已經(jīng)讓許多人感恩戴德了。
臨近傍晚時分,大軍全部集合完畢,城外的營帳盡數(shù)拆除,陳涼要帶著部屬連夜抵達(dá)江邊,在第二天天明的時候渡江。
邵陵王站在城頭,雙手死死扣著城墻,他分明看見陳昕騎著馬從城門處離去,頭也不回。
陳涼也就算了,你陳昕天天來我這兒晃悠,還以為你是有心投靠,沒想到只是替那陳涼做說客!
他心里,一種被戲弄的感覺頓時油然而生。
豎子敢爾!
城頭站滿了梁軍,都望著城外即將離去的大軍,邵陵王正想喝令他們出城攔下陳涼,蕭確卻一個健步?jīng)_過來攔住他,低聲道:“這些人,之前都是陳涼的部曲?!?p> “......”
邵陵王噎了一下,他看看周圍的梁兵,無可奈何地錘了一下城墻,就在此時,一名傳令兵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低聲道:
“城門處有好多流民、還有百姓要出去?!?p> 辛枚散播的消息起了作用,大量的百姓和流民聚集起來,這些人原本都是陳涼帶到京口來的那兩萬多名百姓,聽說是邵陵王故意羞辱陳將軍迫使他離開這兒,便想著要出城來送送陳涼。
“草民欲反耶?”
邵陵王怒不可遏,又踹了一腳城墻,無可奈何地大罵道:“要走,就不準(zhǔn)他們回來!一群賤民,陳涼就是個逆賊!反賊!”
這話一喊出來,邵陵王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不少梁兵都在死死盯著他,眼神不善,但守城的又不只是陳涼留下的那三千兵卒,邵陵王的命令過了很久才有人去執(zhí)行,那些百姓對著城外拜了拜,隨即被一些梁兵“勸”了回去。
這些梁兵又大部分都是其他各個山頭的手下,沒人愿意擔(dān)著殘殺百姓的名頭,名義上聽邵陵王的話派了一點兵馬出城溜了一圈,實際上啥都沒干。
邵陵王現(xiàn)在根本沒有掀桌子的本錢,只能在城頭氣的干瞪眼。
夜色凄寒,明月高懸,陳涼坐在馬車?yán)铮麄€人被車廂顛的難受極了,但不得不耐著性子,因為車廂里起碼有固定好的蠟燭照明,能讓他仔細(xì)看著手上的地圖。
新收的婢女阿白想要服侍陳涼,被他自己斷然拒絕,倒不是到口的肉不吃,他自己知道自己一旦接受享樂就很難再掙脫出來,反正奮斗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再忍忍唄。
出發(fā)前幾天,他曾叫來二十多名偵騎,想教他們?nèi)绾稳フ_繪畫地圖,但他們怎么都理解不了等高線和比例尺等等概念,陳涼教了一整天,只教會了一點淺顯的東西,他不得不徹底放棄,讓他們趕緊出發(fā)去重新畫地圖。
之后畫的地圖,雖然依舊較為模糊,但也能輕松辨認(rèn)出山川水文以及各處重要位置了。
京口離江邊很近,渡口也有不少,但要讓八千多人渡過江,得耗費大量的時間。
新營和后營暫時留在了后面,所有船只都被陳涼派兵搶了過來,供南山營渡江,就算南山營只有將近三千人,預(yù)計也得消耗兩天時間。
第二天一早,陳涼正睡得迷迷瞪瞪,外面辛枚敲著車窗,喊道:“將軍,南浦侯派人來了?!?p> “東府城破了?”
旁邊士卒燒好了開水,分別倒在幾個碗里,陳涼等了一會,才拿起一個碗,緩緩啜了一口,感覺到手被熱水捂暖和了,阿白又替他披上一件裘衣,感覺不那么冷了,才看向那兩個女子,還有其中那個女子懷里抱著的嬰兒。
“將軍,這是侯爺唯一留下的血脈。”
女子抱著嬰兒緩緩跪在陳涼面前,低聲道:“奴等奉命帶著小侯爺逃了出來,而后,便看到叛賊進(jìn)城了?!?p> “唯一?莫非侯爺已經(jīng)殉國了?”陳涼心里默默算著時間,暗暗嘆了口氣。
自己幾次率兵替東府城解圍,沒想到最后蕭推還是如歷史上所說的那樣戰(zhàn)死了。
“城破之前,侯爺囑咐奴等帶著小侯爺來找將軍,求將軍,照顧小侯爺?!?p> “找我?”
陳涼笑了笑,“你也看到了,我這邊日夜行軍,小侯爺待的不安穩(wěn),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對得起蕭兄啊?!?p> “邵陵王爺就在京口,離這很近,蕭推是他族叔?還是表兄什么的?我記不得了,但他們總歸是同族,你將孩子托付給他,總比放我這穩(wěn)妥些吧?!?p> “不敢隱瞞將軍?!?p> 那女子頭更低了一些。
“雖然侯爺囑咐要將此子托付給您,但奴等昨日便去了京口,好不容易到了王爺府上,管家聽說南浦侯三字便將奴等趕了出來,說您才離開京口,奴等便又找了過來?!?p> “哦,原來如此。”
陳涼笑著點點頭,然后將碗放下,他站起來,緩緩道:“既然是侯爺臨終托付,若我一再拒絕,倒顯得無情無義了,我給你兩條路,你自己來選。
一,我給你留下一些士卒,再給你一大筆錢財,你帶著這些人和錢,回京口去買個宅子住著,若是我以后能回來,到時候再說。
二呢,是軍中有個后營,專門安置將士家眷的,本將軍可以專門派一隊士卒跟著你們,保護(hù)小侯爺,你們也有專門住的地方,勉強算是平安?!?p> 抱著嬰兒的女子忽然抬起頭,定定看了陳涼一會,低聲道:“奴,奴愿跟著將軍。”
“辛枚?!?p> 陳涼讓辛枚去找羊躭,讓羊躭替女子和小侯爺專門劃出地方居住,自己皺眉看著南邊,心想若是蕭推已經(jīng)死了,那按照時間來看,南邊的勤王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聚集起來不少了。
南邊帶頭的那幾個,好像大多是湘東王蕭繹派出的部將。
雖說邵陵王有些呆萌的感覺,可除了他以外,那幾個手握重兵的郡王大都生出了其他心思。
最走火入魔的,便是湘東王蕭繹。
前有項羽重瞳,后有蕭繹單眼。
陳涼忌憚蕭繹手底下那群驕兵悍將,哪怕是后來替梁建陳的陳武帝陳霸先,在這時候已經(jīng)算是功成名就,乃是南梁一方大將,但還是不得不投到蕭繹帳下,暫時受其節(jié)制。
除此之外,蕭繹本人雖有才華,但是陳涼知道他的大致脾氣,以后制定計劃的時候也能有所針對。
陳涼自己一直在學(xué)著排兵布陣以及指揮士卒,但他清楚,要是跟那些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將硬碰硬對上,自己唯一能憑借的就是手底下的精銳兵馬。
這才是他現(xiàn)在必須要找地盤茍發(fā)展的原因。
先擴(kuò)大勢力,而后試著扶植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宗室,憑借“大義”進(jìn)一步擴(kuò)大自己的權(quán)勢,在此期間,湘東王就是他不可避免的死敵。
他不能投靠到湘東王麾下,因為如同之前所說,湘東王手下兵廣糧多,根本不會在乎他這個出身草民的雜號將軍。
邵陵王太蠢,自主性太強,而且他如今明晃晃地坐鎮(zhèn)京口,接觸到的南梁各個州郡勤王軍太多,陳涼沒法完全掌控他。
廣陵郡的南康王蕭會理也是如此,而且蕭會理的存在,還會直接影響到他控制廣陵郡和南兗州。
中午的時候,前方的偵騎回來報信,說南山營部分兵馬已經(jīng)渡過江了,在江北建立了營寨,暫時沒碰到其他梁軍,同時,已經(jīng)到達(dá)對岸的南山營向各處都派出送信的騎兵,他們的目標(biāo)是將信送到向歐陽戎提供糧草的各個州郡縣,盡量先一步斷掉蕭正表的糧草補給。
“告訴陳昕和羊躭,我先一步走了。”
陳涼看向馬車,遲疑片刻,把阿白又喊出來,吩咐道:“我要渡江過去打仗了,你留在后營,正好和小侯爺他們住在一起,你在這老實待著,有羊躭照顧你,等安全以后,我再把你接回來。”
阿白一臉蠢萌地點點頭,辛枚牽來戰(zhàn)馬,讓陳涼坐上去,一行人隨即離去。
江水載著船只,起伏不定,陳涼站在船頭,迎著寒冷的大風(fēng),凝視著對岸的景色。
離開京口的時候,他就盡量在準(zhǔn)備士卒的冬衣,但仍有兩千多件冬衣的缺口,只有南山營的將士什么都不缺了,從京口武庫取出來的三千副上等重甲也大多給他們穿上了。
賀校尉將他背后世家存放在京口的財富全部交給了陳涼,至少有三百匹戰(zhàn)馬以及大量糧食,不管他身后是哪個世家,陳涼看到這些東西的剎那就知道自己和那個世家絕對結(jié)了大仇。
但這一切的關(guān)鍵都在于,他能不能拿下廣陵郡、以及南兗州。
而且,手段還要相當(dāng)高明。
江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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