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北區(qū)的一間小型別墅內(nèi)。
一只肥胖的橘貓咬著一枚硬幣拋起,硬幣落在桌面,正面朝上。
埃勒里·福爾摩斯見狀摘下眼鏡,拿起一點特殊的清洗劑走進盥洗室,洗了洗臉后,一張柔和俊美的臉龐重新出現(xiàn)在了空氣中。
他摘下黑色的微卷假發(fā),金色短發(fā)總算被解放出來。
此刻的他有著憂郁而頹廢的氣質(zhì)、和善而溫柔的臉龐。
安吉洛·菲尼克斯。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真累……”他仔細用毛巾擦干臉上易容所用的化妝品,長長地吐了口氣,狠狠抽了自己的額頭一下。
埃勒里作為著名的私家偵探,人設自然是稍顯高傲冷酷的,必須要顯得足夠可靠,才能讓雇主放心。
因此,他特地將這個身份從背景到外觀都設定的十分完美:父親是皇家陸軍,因王國在東拜朗的戰(zhàn)爭中死亡,而母親病死。
又通過黑市弄到了一份完全合法的身份證明,讓這個身份根本無法被拆穿。
就算有人去扒他的馬甲,也根本找不到安吉洛·菲尼克斯這一層。
因為他在法律意義上已經(jīng)是死人,甚至尸體還被埋葬在東切斯特郡的鄉(xiāng)下。
令他傷腦筋的是,他沒有能變成別人的能力,只能依靠稍微麻煩的易容和化妝,而這往往是比較繁瑣的,并且無法過多改變面部線條,萬一是特別熟悉的人,很可能會被拆穿。
大約一次化妝需要十五分鐘,所以他每次卸妝都要讓自己的“占卜家”寵物占卜會不會有人來找自己……
譬如他的線條和骨架就比較偏向“溫柔”“俊美”這一類的名詞,而不是“粗獷”“飽經(jīng)風霜”這種東西。這是他難以改變的,即使后天獲得超凡能力也無法改變,畢竟,他只有序列9。
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安吉洛再度走進盥洗室,片刻后,一張稍顯邪魅的臉龐占據(jù)了他的面部,他的手上散發(fā)出青綠色的光澤,再度抹了把臉,那一抹邪魅被固化。
大約十五分鐘,一位綠眸銀發(fā)的英俊男子穿著燕尾服走出房間,嘴角噙著玩世不恭的微笑。
他身上始終沒有改變的,只有那枚始終掛在脖子上的紫色水晶吊墜。
霍華德·史密斯。
這是安吉洛作家身份的名字,目前來說,他缺乏太多時間去扮演那么多人,只能維持三個馬甲,這才勉強周轉(zhuǎn)得開。
之所以要維持這么多馬甲,是因為他雖然是某種意義上的穿越者,但金手指十分特殊……
在街上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片藍綠色的霧氣徘徊在安吉洛的頭頂,瘋狂閃爍著耀眼的光輝,一張張隱隱約約的扭曲人臉在上面不斷閃爍。
這就是他的“金手指”之一,不屬于他記憶里零零碎碎的所謂“二十二條神之途徑”的“破敗君王”途徑對應源質(zhì)“破敗之境”。
這破敗的世界似乎是獨立于“靈界”之外的一個單獨“靈界”一般,在這里面進行的有效移動可以選擇具現(xiàn)到現(xiàn)實之中,是一種形式的“穿梭”。
也就是說,這是獨屬于安吉洛自己的無生物的“靈界”。
而其余的作用,以他“破敗君王”途徑序列9“稻草人”的身份暫且無法使用,畢竟他的靈性還沒有到達“占卜家”那樣充沛的程度。
“稻草人”更偏向于對表情和身體的穩(wěn)定控制以及敏捷力量的提升,靈性提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部分而已,所提升的主要是肉搏能力和演技……
而他的另一件金手指,是“破敗君王”途徑的唯一性“破敗之冕”,目前,安吉洛能使用的能力是,提升自己的位格并對自己的氣息進行遮掩,反占卜能力極強,而對自己的魅力、威嚴等提升更大。
也正是“破敗之冕”要求安吉洛必須具有多個身份,因為它之中含著的“靈魂”層面的能力需要使用者對于自己有著十分清晰的認知,才不會迷失自我,淪為傀儡。
也因此,在隱約記得“占卜家”的“無面人”扮演守則的情況下,安吉洛開始了自己認識自己的旅程。
這是一條從未有任何記載的神之途徑,不知道是屬于星空之外的未知還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在意識到自己穿越之后,他喪失了許多許多的記憶,他清晰的記得這個世界屬于他前世看過的什么東西,但只知道這個世界的一些神秘學相關知識,對于其他則是一無所知……甚至,神秘學知識都是不完全的。
黃昏漸漸籠罩大地,安吉洛步行走進一間溫暖的二層別墅內(nèi)。
布局精巧的房間、潔白的蠟燭和旁邊放著的書架……
這是一場作家之間的聚會,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無過于坐在對立的兩個沙發(fā)上的霍華德·史密斯和佛爾思·沃爾。
這兩位在眾人之中,作品銷量最高,名氣最大,同時……嗯,外觀也是最賞心悅目的。
“佛爾思,《暴風山莊》的轉(zhuǎn)折簡直讓我嘆為觀止,老實說,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那樣精美的伏筆。”
“就是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出新的作品。”
安吉洛叼著雪茄,表情輕松。
因為一些墮落的往事,他是個擅長吸煙飲酒的人,甚至在當偵探之前上癮過大麻,只是后來戒斷了,只是后來還需要可卡因之類的東西維持靈感而已。
坐在他對面的佛爾思·沃爾女士和他相性相符,是一位敢于甚至說善于嘗試許多不良嗜好的女性作家,有著慵懶頹廢的氣質(zhì)和美麗的面容。
唔,如果讓安吉洛去形容對方的話,大概是東塔克漁民經(jīng)常腌制的小魚——那也是吃餌后就喜歡一動不動的。
雙方私交不錯,偶爾也會寫信互相交流想法,但因為都是“懶人”,除了類似的場合,很少會見面,只是由于兩人都是懶于社交的人,唯一稱得上“同行里的好友”的大約就是對方,因此,有些閑的沒事做的作家總是把他們捆綁在一起,弄一些桃色八卦……
佛爾思甚至懶到懶得澄清!而霍華德似乎也是懶病犯了,并沒有澄清這件事。
這是安吉洛這個身份人設的一部分,懶,且并不怎么潔身自好。
“霍華德,比起我的新作品,我更關心安琪兒小姐的結(jié)局,你的最后一章已經(jīng)拖了兩期!那片紫色的花海和戰(zhàn)死的西奧到底怎么了,你至今沒有給出解答。”
“唉,真是不理解你,為什么要把本應美好的羅曼史故事寫的那么哀傷……我的朋友看過之后,哭了一個下午,而且偏偏還拖更!”
安吉洛摸了摸鼻子,嘴硬道:
“我說過,那是故事好看的代價,對我而言,總有些事要高于其他,譬如故事情節(jié)的生動性要高過許多東西……這其中自然包括更新速度。”
當然,因為那些都是真的,只是我還活著而已。他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佛爾思靠在松軟的沙發(fā)上,胸口處微微透出半分白色的肌膚,微卷的褐發(fā)散在肩頭,她抿著只有在沙龍上才能品嘗的高檔香檳,左手夾著一支緩緩燃燒的卷煙,懶懶地回答他:
“所以,我建議我們誰也不要催誰更新……那無疑和羅塞爾大帝說過的那句話一樣:賊喊捉賊?!?p> 安吉洛見佛爾思打趣自己,輕輕笑了笑:
“你說得對,但是我的稿子在出門之前已經(jīng)寄到出版社了,而那是我的最后一章。在完結(jié)后,我會有三個月的假期,那很讓人激動,迪西海灣……我來了!”
佛爾思一下被噎得說不出話,但依然維持著表面的優(yōu)雅,轉(zhuǎn)過身與其他作家閑聊,背地里恨不能把霍華德吊起來寫稿……
霍華德·史密斯筆下的《風信子之約》很好哭。
至少在她的同伴休·迪爾查看來是如此的,當時,那位威嚴滿滿的仲裁人看過這本書,隨后哭的不成樣子,仿佛被觸動了內(nèi)心的某個地方一般。
而在她自己看來,那也是個催人淚下的故事,堪比羅塞爾大帝筆下的一些橋段。
據(jù)說,有些狂熱的讀者甚至準備給霍華德·史密斯寄刀片,說是要為戰(zhàn)死的騎士西奧復仇。
暫時獲得安靜后,安吉洛開始環(huán)視周圍,順便想一想事情。
這場沙龍由好幾名作家提出,而場地應該是借用格萊林特子爵的……老實說,那家伙看這個身份的眼神有點不對,雖然捏臉的時候的確故意女性化了一點,這樣有助于人設的營造……
無數(shù)放空的思緒在腦海中掠過,安吉洛輕輕揉了揉額頭兩側(cè),緩解因事務繁多而疼痛的太陽穴。
在經(jīng)歷了一小時的應酬,向在場的所有人透露了這幾天就要離開貝克蘭德去迪西海灣度假的消息,沙龍瀕臨尾聲,眷戀家里大床的佛爾思打算先走一步。
很巧的是,安吉洛也正有此意,兩人一同下樓,閑聊著:
“度假結(jié)束后,你打算什么時候回貝克蘭德?”
“很晚,我還想去南大陸和海上采風,雖然那很累,但那是創(chuàng)作出完美作品需要的過程……”
“這是我不敢想的……小心一點,等你的新作品?!?p> 佛爾思想了想,覺得自己如果離開家里兩個月就會瘋掉……
“我會盡快的,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叫《時鐘草之夢》”安吉洛笑了笑,他們已經(jīng)到了樓下。
“寫完之后,能否先給我預覽?”
“唔,是你的話,沒問題?!?p> “那么,下次見?!狈馉査甲呦蛞惠v剛剛停在那里的“出租馬車”,很明顯,這是佛爾思讓別人叫車過來,再載她回去的懶惰行為……
目前,她的家在西區(qū)。
“下次見?!?p> 看著佛爾思上了馬車,而馬車簾內(nèi)隱約透露出一抹金黃色的短發(fā)。
安吉洛輕揉眉心,感受著靈性的驟然沸騰,嘆息一聲,隨便找了個借口回家,到了無人的街道,用“穿梭”的方式回到自己在北區(qū)的房產(chǎn),鉆進盥洗室。
下意識地反鎖盥洗室的門后,他用鞋尖輕點地面,點出一個六芒星狀的圖案,輕聲念誦道:
“源于蒼茫大地的破敗,焦土之上的不朽君王,您是絕望,也是希望,您是黑夜,也是曙光……懇請您平復我的心情,讓我的靈魂不再躁動……”
他在通過自己向自己祈求的方式,調(diào)動目前靈性不足以撬動的那部分屬于“破敗之界”的能力,這樣霧氣做出的自我回應就可以滿足他的需求。
他捧起一把涼水,洗了洗臉,對著鏡子里隱約有最初模樣的自己,無聲地自語道:
“解決完這一次事件,盧瑟福就是高級警司,東區(qū)的半個負責人……他就可以提拔我,從掛名的警長直接成為高級督察?!?p> “霍華德是時候落幕,我可以說我去了迪西海灣度假,然后再也不回貝克蘭德……埃勒里是時候以官方身份登場……高級督察、警司,甚至警察處長!”
“我會查出真相的,梅森伯爵?!?p> 他咧開嘴,露出愉悅的笑容,仿佛屬于小丑的笑容。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稻草人”魔藥真正地完全消化,可以服用序列8“守墓人”的魔藥了。
橘貓擔憂地望了望自家主人,感覺他的精神狀況并不是很好。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只是占卜家,不是觀眾。”它嘟囔了一聲,縮回了自己的小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