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夜第六日。
江水結冰,飛鳥無蹤。
風早已停歇,碩大的雪花從灰色的天幕飄落,企圖遮掩一切生命痕跡。
盧江市熱力管道井,呼呼冒著蒸汽。
城市在經(jīng)過幾天的騷亂后,慢慢又恢復了秩序,各大羽絨服專賣生意火爆,保溫層加裝行業(yè)預約不斷。
城市管理者把能想到的地下公共設施,全部加固改裝,市民各出奇招,準備應對未知的災難。
盧江市西郊,有千畝果園,如今似梨花盛開,一片雪白。
果園中心,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頂上,懸掛著一面酒旗,紅底兒白字---落英坊。
建筑整體呈凸字型圍出一個院落。
院內(nèi)奇跡般盛開著無數(shù)臘梅,使得整個院子生機盎然。
凸出的木屋,門頭上掛著一幅牌匾,五個大字秀氣端莊:
落英小酒館
屋里亮著燈,桶狀的大火爐旁,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捧著本《劍膽俠心》,坐在木凳上看的津津有味;老掌柜撐著腦袋在吧臺瞌睡;一襲素衣白裙的女子在擦酒館的方桌,清麗出塵。
女子邊收拾,道:
“白默,來幫幫姐姐??!你那本書都看幾遍了,還能看進去?”
小子看的出神,仿若沒聽到般。
女子繼續(xù)道:
“家族讓你入世行走,你到好,沒到半年惹出一大堆事兒,最后跑我這兒白吃白住來了?!?p> 白默愜意地翻了頁書,頭也沒抬道:
“我那是行俠仗義,你要不管我,我樂意出去,每天悶在這兒跟山里有什么區(qū)別。”
女子將干凈的抹布扔向白默,道:
“你敢,讓你干活你就威脅我,真是欠你的我。”
抹布在白默三尺外停下,原路返回女子手中。
女子臉色微怒,大步走來,伸手擰住白默耳朵,道:
“說了多少次,不許顯擺,不許顯擺,當耳旁風是吧!”
“姐姐姐,疼!不顯了,不擺了?!?p> 此時,厚重的藍色棉簾子被掀開,進來一位熟客,拍打著滿身的雪笑道:
“蘭心,又教訓弟弟呢?”
白蘭心松了手,回頭道:
“王叔,您今天來的夠早的,這才剛16點多?!?p> “這鬼天氣,被傳的越來越邪乎,有人說會降到絕對零度,那還活個屁,聽著心煩,來你這兒自在會兒?!?p> 白蘭心微笑道:
“說那么些,就是饞酒了唄!”
“嘿嘿,先來二兩暖和暖和?!?p> “您坐,我去溫酒?!?p> ......
18點后,小酒館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圍著火爐的四個方桌是“海客”專屬,能喝又能吹,酒品還好,常客們都以能坐上這張桌子為榮。
講的熱鬧,大家高興,掌柜的就高興,掌柜的一高興,興許就能得個一斤的酒牌。
落英坊的酒不輕易外售,必須有酒牌才能買了帶走。
周邊是沙發(fā)卡座,不少小年輕也喜歡果酒花釀的味道,微醺、香甜、氣氛情緒都恰到好處,不耽誤正事。
棉布簾子再次挑起,進來個生面孔,胡茬頭發(fā)一看就是剛修理過,穿著發(fā)黃的棉大衣,眼神憂郁。
白蘭心笑靨如花,溫文爾雅道:
“歡迎,里面請?!?p> 那人一聲不吭坐到門口的卡座。
白蘭心隨行,待客人坐定后,問:
“百果酒、落英釀是我們招牌,你看?”
“各來半斤。”
“您稍等。”
酒館內(nèi)氣氛融洽,幾個??透哒勯熣摚粫r逗得大家開懷大笑,仿佛外界的冰雪末世不存在般。
白默一旁樂的前仰后合,這是他入世行走以來,最自在悠閑的一段時光。
果然,有姐的弟弟是塊寶,挨打受氣少不了,一次翻盤一年笑。
白蘭心端著溫好的酒壺,附贈了一盤花生米,放在那人桌面,剛準備離開,聽到:
“能陪我喝兩杯嗎?”
白蘭心沒覺著意外,這種情況常見。
她落落大方地坐在那人對面,看著他滿臉憂郁,心事重重的樣子,白蘭心什么都沒問,手扶著素衣寬袖,花瓣手鏈悅耳叮咚,單手拎著酒壺倒酒。
男人一杯接一杯,一言不發(fā),白蘭心淺酌,也不問。
一斤酒,男人喝了足九兩,終于說了句話:
“抱歉,您這兒的酒不夠烈,還得來一斤?!?p> 白蘭心起身,經(jīng)過那人時突然被他拉入懷中,同時,一把冰涼的匕首橫在了如玉般潔白的脖頸。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幫你?!?p> 白蘭心沒一絲慌亂,他能察覺到這人有很重的情緒負擔。
男人嘶啞低語:
“我不會傷你,只為求死?!?p> 白蘭心內(nèi)心大震,還沒等她預演完。
接下來的一幕,讓整個酒館都炸了。
那人用刀架著白蘭心起身,用另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接劃開了她雪白的衣襟,大片白玉般的胴T在眾人眼前呈現(xiàn)。
白蘭心措不及防,急忙護住胸前。
白默楞了下,暴怒跳起,吼道:
“找死!”
那人冷冷道:“對,你再等什么?”
白默心思急轉(zhuǎn),他不明白,這特么是哪兒來的瘋子,他能速殺此人,姐姐也有本領不被傷到,但隱宗的規(guī)矩,這下可能會被徹底打破。
“小默,別動?!?p> 白蘭心還想轉(zhuǎn)圜,可勸慰的話還未出口,她感覺一把冰冷的匕首,如毒蛇般沿著脊椎滑落,即將到達股溝。
“混蛋!”
她娥眉皺起,單手護著胸前,右手速抓向封著自己的大手脈門,輕捏,匕首掉落。
幾乎同時,白默前沖,劍指一勾,一把長劍從柜臺頂端飛出。
劍刺敵頸,白默架起胳膊,護在姐姐身前。
白蘭心還是遲了一步,感覺下身一涼,小褲跌落腳面,忙按住腰間裙帶。
長劍刺穿那人脖頸,血順著劍身血槽向兩邊噴射。
老掌柜在長劍飛出的瞬間,趕緊把自己長褂脫了下來。
一切電光火石,等老掌柜把長褂圍在白蘭心身上后,酒館內(nèi)才響起驚呼,聲討......
他們驚嘆白默馭劍神技。
聲討竟有如此大膽狂徒。
“該,竟敢褻瀆我們落英仙子,老子也去踩兩腳。”
烏拉拉,一大堆人跟著鞭尸泄憤。
白蘭心思緒飛轉(zhuǎn),此人她不認識,絕對是第一次來酒館,為何如此,目的是什么?他說求死?
暫時想不出頭緒,鎮(zhèn)定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先莫聲張,容我考慮下。”
“沒問題!”
眾人異口同聲,隨后看向角落里,一對懵逼的情侶正舉著電話。
“你特么報警了?”
握著手機的男生,反問:
“我特么不該報嗎?”
白默道:“此人行徑大家有目共睹,希望能留下來作證?!?p> 白蘭心看著老掌柜道:
“九爺,通知族里吧!此事怕不好收場?!?p> 老掌柜點頭,道:“小姐先去換件衣服?!?p> 白蘭心微蹲下身子,從腳脖處扯下小褲,攥進手里,捂著褂子向后院走去。
難道有人在幕后設計我白家?圖什么?
警車很快趕到,勘察現(xiàn)場,拍照......
挑了幾個表達較清楚的人證,連同白默姐弟和尸體一同帶走。
楚氏集團頂樓辦公室。
楚恒業(yè)坐在沙發(fā)上寫寫畫畫,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顯示:白老。
他平息心態(tài),深呼吸,拿起手機接通。
“白老。”
“我一對孫兒在你地界出了點事,你去處理下?!?p> “...能詳細說說嗎?”
“落英坊?!?p> “好,我這就去。”
“知道金麗地產(chǎn)嗎?”
“聽說過,但沒往來?!?p> “這里面,最好沒你什么事兒?!?p> 電話掛斷。
短短幾句,楚恒業(yè)渾身虛汗,心里反復琢磨剛才的對話,語氣是否合適,是否有破綻,還好計劃縝密,應該查不到自己頭上。
楚恒業(yè)親自出馬,連夜接回了白蘭心,白默的事情相對復雜,暫時被拘留。
此時,他陪著白蘭心回到酒館,火爐方桌前坐下,告知從警方處得知的信息。
“鬧事被殺之人,張凱明。
半年前妻子癌癥去世,兒子三年前查出慢粒白血病。
醫(yī)院賬戶,前天突然打入三百萬,警方從后臺調(diào)取他通信記錄,發(fā)現(xiàn)是金麗地產(chǎn)一銷售。此人,目前下落不明,正在搜捕,相信很快會有結果?!?p> 白蘭心盯著楚恒業(yè),安靜聽他敘述。
“白默的事比較棘手,畢竟殺了人,我盡量爭取張凱明父親的諒解書,把道理和事情講明白,再接下他孫子的后續(xù)治療。應該問題不大,白小姐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白蘭心起身客氣道:
“您費心?!?p> “小姐留步,老爺子親自叮囑,不敢托大?!?p> 楚恒業(yè)走后。
白蘭心對老掌柜說:
“九爺,跟著去查下?!?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