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眾生愿力

　　山洞里，懷英迷迷糊糊中似乎來到了一個開滿桃花的山谷之中。

　　春風(fēng)習(xí)習(xí)，柳枝搖曳，滿山的桃花隨之飄散，仿佛無數(shù)粉蝶漫山飛舞......

　　桃樹下，黃衫綠裙、素首峨眉，略顯嬰兒肥的少女，莞爾一笑，質(zhì)樸天然，美的無邪爛漫。

　　“阿牛！可說好咯，年底收了糧，就來我家提親！”

　　“曉得呢，我這就回家去和我阿爸說！”

　　“記住咯，可得早些來囁！”

　　“記住了呢！翠兒，你可一定等著我呢！”

　　......

　　隨即畫面一轉(zhuǎn)，一個頭扎雙髻，勃戴項圈，約莫五六歲的孩童，手拿風(fēng)車蹦蹦跳跳來到田埂上。

　　對著正在鋤地一中年漢子，喊道：

　　“阿爸，阿媽讓您回家吃飯吶！”

　　“唉！狗兒，你且等等呢，阿爸還有會兒呢?！?p>　　“哦！”

　　小孩兒嘟著嘴，蹲在田埂上，順手摘下一直蒲公英，輕輕一哈氣，變化做一把把小傘，飄向天空。

　　憨厚的男子，也停下了鋤頭，注視著夕陽下的美景。

　　......

　　畫面再轉(zhuǎn)，來到了一座雄偉的城池，只見一眼望不到邊際城墻上，夕陽如火，晚風(fēng)襲來，周身舒泰。

　　一個鬢角斑白的老兵，結(jié)束了一天的巡邏，懷抱著陪了自己大半生的長戟，感嘆道：

　　“老伙計呀老伙計！三十年啦戍邊疆?！?p>　　另有一人的聲音附和道：

　　“戍邊疆啊戍邊疆！誰人知我少年郎?！?p>　　接著又有幾人跟著唱了起來。

　　“少年郎啊少年郎，早建功業(yè)歸故鄉(xiāng)?！?p>　　漸漸地整個長城上的老兵都跟著唱了起來。

　　老伙計呀老伙計！三十年啦戍邊疆。

　　戍邊疆啊戍邊疆！誰人知我少年郎。

　　少年郎啊少年郎！早建功業(yè)歸故鄉(xiāng)。

　　歸故鄉(xiāng)啊歸故鄉(xiāng)！見妻子啊跪爹娘。

　　歌聲停時，哭聲滿城墻！

　　......

　　就這樣，懷英在迷迷糊糊中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個奇奇怪怪卻又平平凡凡的記憶，像是一場永遠(yuǎn)醒不來的夢。

　　但絕大部分都是美好的記憶片段，或是等待良人歸來、或是兒孫滿堂敘想天倫、或是收獲糧食擊鼓揚(yáng)糠、或是稚子童心少年不忘......

　　懷英身在其中，或是旁觀者、或是劇中人，時而暢享無限、時而歡樂無窮、時而痛苦流涕.......

　　漸漸地，懷英似乎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是那蕓蕓眾生、是那山石草木、是那云霞彩霽......

　　直到一聲空谷鐘聲響起，玲瓏塔下、佛陀相前，一福田袈裟，菩提禪珠端在身前。

　　高處傳來莊嚴(yán)肅穆的梵音：

　　“佛國佛子，豈有眾生之相，爾今皈依，法號鏡玄。愿習(xí)弘法、愿發(fā)宏愿、愿渡眾生！”

　　隨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睜開雙目，看向懷英。

　　“你是何人？”

　　懷英渾渾噩噩答道：

　　“我不知道！”

　　“那你從何而來？”

　　懷英搖了搖頭，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是小牛？我是翠兒？我是狗蛋？我是戍邊小卒？我是教書夫子？我是云？我是石頭？我是樹木？我是風(fēng)？......我不知道......”

　　那老僧嘆息道：

　　“看來眾生亡靈愿力已經(jīng)融入你的識海！”

　　懷英自然聽不懂對方說啥，問道：

　　“那你是誰？你知道我誰嗎？”

　　老僧笑道，你是誰我不知道，但我是誰，我卻可以和你講一個故事。

　　隨即老僧柔和一笑，也不言語，一段記憶便進(jìn)入了懷英腦海。

　　一個年輕的梵音寺弟子，發(fā)下宏愿，不覺不下山，可苦修參禪三十年，年逾五十，卻陷入桎梏之中。

　　無奈只得辭別眾僧，背起經(jīng)卷、沿途托缽乞食，探求明悟正覺。

　　一日，老僧托缽乞食到達(dá)一座橋前，見一女子矗立橋頭，痛苦悲傷，眼神里滿是絕望。

　　老僧正欲上前搭救，卻見那女子毫不留戀，縱身一躍，尋了短見。

　　老僧顧不得河水冰涼，來不及放下簍中經(jīng)卷，隨即一躍而下，去搭救那女子。

　　河水冰涼，老僧也未曾修煉過法術(shù)，待抱著女子好不容易游到岸邊時，二人均已精疲力盡，倒在了岸邊。

　　沒過多久，一群婦女相約來到岸邊洗衣服，恰巧看見兩人，摟在一起，躺在地上，衣物濕透。

　　待兩人醒來，老僧苦心解釋，自己是為了救人力竭，而那女子卻任憑眾人如何譏諷就是不說一句話。

　　好不容易，在幾個看到老僧跳水救人的出現(xiàn)后，總算暫時洗清了二人嫌疑。

　　老僧本想繼續(xù)上路，奈何，放心不下已經(jīng)癡傻呆滯的女子。便決定在女子家旁邊的柳樹下，搭了一個草棚，方便照看女子。

　　自那以后，那女子雖然不再尋死，但每天呆滯癡傻，不言不語，形同死人。

　　過了許久，依舊不見好轉(zhuǎn)，老僧只得向鄰里打聽，女子因何覓死。

　　原來，那女子本是十里八鄉(xiāng)的俏姑娘，早早就許給了同村的小伙子。

　　大婚當(dāng)天，姑娘被城里的地主看上，出錢伙同山里的土匪，搶了花轎，擄到了地主家中。

　　但姑娘性子烈，以死相逼，那地主也怕惹出人命，便故意把人放出來。

　　隨即派人到處造謠，說姑娘昨夜侍奉甚好......大腿間還有一顆紅痣.....想逼迫姑娘只得嫁給他。

　　姑娘回到家中時，所有人都對其指指點點，各種惡毒的言語紛紛踏來，就連那個兩小無猜的情郎，也質(zhì)問她：

　　“你為何不以死相逼？你既失了清白，那還活著作甚？”

　　姑娘聲嘶力竭，卻說不清自己的清白，想方設(shè)法也無法讓自己的情郎信任自己。

　　只得肚子回到娘家，可家中也容她不下，只有自己的母親跪在地上，幫她向鄰里解釋，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姑娘離群索居，搬到了臨縣獨(dú)自居住。

　　本想著風(fēng)平浪靜，過完一生，誰知那地主貪戀姑娘美貌，竟然又追到了這里，逼迫她回去給其做妾。

　　姑娘不肯，那地主又派人在這里到處污蔑姑娘清白。

　　那日，姑娘頓感天下之大竟無自己的容身之地，百口莫辯自己清白之軀，于是來到橋上，打算以死證清白。

　　......

　　老僧打探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卻也無力為之洗清冤屈。故而打算用佛法寬慰姑娘，順便教化周邊百姓。

　　因此，老僧便住了下來，每日托缽乞食，弘揚(yáng)佛法，為姑娘講解佛經(jīng)。

　　幾個月后，在老僧的開導(dǎo)下，姑娘精神有所好轉(zhuǎn)，村中的風(fēng)氣也開始慢慢變好。

　　不曾想，那地主卻親自帶人來了，不但污蔑老僧趁人之危勾引姑娘，還雇人教唆無知的百姓，要用火燒了妖僧。

　　老僧并未言語，任憑眾人把自己捆綁起來，架上柴垛，任憑眾人對自己吐口水、扔石頭、扔臭雞蛋。

　　因為老僧知道這就是弘法自證的劫難，即使火焰把自己的肌膚燒焦，自己也未曾動彈，心中只想著佛。

　　可當(dāng)，那姑娘突然撲向老僧，緊緊抱住即將燒焦的肉身說出：

　　“師父，讓我與你一同去極樂世界吧！”

　　老僧心中的怨恨突然萌生，世人何其愚昧？何其殘忍？為何要把這么善良、美麗的人折磨致死？

　　佛陀啊，你錯了，一味地教化是救不了眾生的。

　　若是我的劫需要這姑娘的命來渡，那不渡又如何......

　　隨即老僧入了魔，記起了曾在梵凈山修行時看到的殘本修煉功法《化元神功》，當(dāng)即盤坐火中，照著記憶運(yùn)轉(zhuǎn)。

　　不過幾息之間，神功已初成，身上原本已經(jīng)燒焦的皮肉也瞬間剝落，露出了新生的肌膚。

　　老僧興奮地起身，只一個心念涌動，大火便熄滅。待往外看時，周邊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機(jī)。

　　就連那姑娘也早就被烈火焚燒的只剩森森白骨。

　　......

　　后來，老僧才知道，原來這《化元神功》乃是吸取煉化眾生生機(jī)的功法，而且在吸取眾生生機(jī)之時，也會把眾生的七情六欲、怨念神識都吸入腦海之中。

　　眾生怨念融入腦海，漸漸地老僧變成了少年模樣，菩提心壓制不住眾生怨念，便產(chǎn)生了心魔。

　　渴望鮮血、弒殺生靈，只為尋求力量而殺戮。當(dāng)偶然清醒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罪孽深重，故而前往無望森林躲避。

　　希望再壓制不住時可以擊殺妖獸，既不傷害人命，又能殺妖獸贖罪?？墒牵F本就是兇殺邪靈之氣所生，久食妖獸怨念，無異于飲鴆止渴。

　　漸漸地老僧的佛法道心徹底蒙蔽，妖獸吃人食用人類怨念的意識成為主導(dǎo)。竟帶領(lǐng)妖獸越過長城，吞噬人類。

　　如此反復(fù)了一百多年，無數(shù)的怨念魔氣，竟產(chǎn)生了自主意識。

　　說到此處，老僧不再言語，閉目沉思......

　　懷英聽完整個故事，看著對面的老頭，問道：

　　“你就是那老僧，鏡玄吧！”

　　老僧笑了笑回答：

　　“是也不是！若非你體內(nèi)仙人之血，我也不會出現(xiàn)。”

　　“仙人之血？那是什么？”

　　“不可說，我也不知道！”

　　懷英見對方也不知道，便又問：

　　“那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我是誰了嗎？”

　　老僧搖了搖頭道：

　　“你是誰，我看不破，但你可以是誰，這由你決定。

　　好了，年輕人，現(xiàn)在的我佛魔一體，你既然消滅了魔，那我也該消散了?！?p>　　懷英聽到老僧說自己消滅了魔，似乎記起了什么，但又不甚明白?？粗仙磳⑾⒌纳碛白穯枺?p>　　“你說我消滅了魔，那你都不能消滅，何況是我？再者，為何我不知道我是誰？”

　　老僧淡然一笑，留下了一段逐漸變?nèi)醯穆曇簦?p>　　“我不覺醒，你殺不了它，也殺不了我；你既殺了它和我，那也將承接它和我原本的意識！

　　切記，《化元神功》并非魔功、你要.......”

　　老僧的聲音徹底消散，懷英的意識也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

　　又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懷英耳旁響起了幾個聲音。

　　“唉！老大到底何時能醒過來啊！這都昏睡了五六天了！”

　　“唉呀，我哪知道。軍醫(yī)已經(jīng)檢查過了，老大啥傷都沒有。”

　　“那是為何？”

　　“你難道忘了，老大當(dāng)初動不動就醉上個幾日，想來這次太累了吧。”

　　“倒也是，唉，你看吳德才這老東西，幫老大找了這么個小姑娘，又不懂照顧人，還老想著跑呢！”

　　“惟一的優(yōu)點便是，模樣倒也標(biāo)致！老大定然喜歡！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