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把江子揚拉進了大殿之后,在大殿門窗周圍升起了一團黑色的霧氣。
霧氣就像一面墻一樣,把整個大殿籠罩其中,大殿里發(fā)生的一切既看不到也聽不到。
江拾北知道老祖宗這是有意針對自己。
他雖然不知道老祖宗究竟跟自己這支遷去江都的江家有何過節(jié),但是江拾北眼下斷然不可能忤逆老祖宗,只能老老實實守在大殿外面。
古代有程門立雪,現(xiàn)在自然也可以有江門立陽。
江拾北不敢打擾老祖宗,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大殿外面當保安。
夕陽西下,臨近傍晚的時候,江子揚才顫顫巍巍地從大殿里走出來。
斜照的夕陽像一層厚厚的毛毯一樣鋪展開來,蓋在了江子揚的身上。
而此刻的江子揚就好像一具喪失了思考能力的木偶一般,直到聽見江拾北的叫喊聲才慢慢扭動脖子看向了他。
江拾北聽說過,于修士之中,有一種極為吊詭的術(shù)法,那就是傀儡之術(shù)。
傀儡之術(shù)可以抹殺他人靈魂,直接如同操線木偶一般操縱他人的身體,更有甚者如蟬蛻之法可以讓鬼修借助他人軀體死而復生。
但是這兩種術(shù)法都有失天道,江拾北不敢相信老祖宗真的會狠下心來對著自己的子孫使用這種違背道義的術(shù)法。
正思考間,江子揚快步走到了江拾北的面前,開始瘋狂倒起了苦水。
老祖宗把江子揚拉到了大殿里,這一下午沒干別的,凈來拷問江子揚這個loser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成績了。
聽到江子揚考到了知名的風都大學時,老祖宗還頗為開心。
等到江子揚說起自己被人騙了,欠了一屁股債好不容易還完,現(xiàn)在回到老家看祠堂的時候,老祖宗就已經(jīng)面色不善。
再聽到江子揚二十五歲了,還是孤家寡人的時候,老祖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逮著江子揚訓了一下午,把江子揚三魂罵走兩魂,七魄嚇跑六魄之后,方才飄然離去。
見到江子揚這幅窘迫相,江拾北倒是頗為開心,虛情假意地安慰了江子揚一番。
江子揚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并無大礙,用不著拾道人這虛情假意的安慰。
反正現(xiàn)當代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十個里得有九個半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要在親戚朋友面前坐大牢。
只是這次自己的長輩比一般人的長輩“長”了那么一點罷了。
“我聽老祖宗的意思,似乎是因為他兒子執(zhí)意要去風都的緣故,所以他才討厭風都江家的?!?p> 老祖宗的兒子,那也就是江家的第二代傳人。
江拾北是江家第十一代傳人,而江子揚是第十五代傳人,無論是他倆中的誰離那陳芝麻爛谷子的家庭倫理劇都有些遙遠。
身為晚輩的二人,自然也不至于在背后嚼那幾個人的舌根。
不過顯然,在江拾北看來這件事情還沒有到不可以回旋的余地。
畢竟某種情況下來說,其實他和老祖宗的境況也相當相似。他的兒子,也就是江子揚的曾爺爺從風都搬回了清平縣。
江拾北覺得此事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來可能只是老祖宗一時轉(zhuǎn)不過這彎而已,再過幾日,等到老祖宗自己理順了一切因果,應(yīng)該就會接受風都江家了。
江子揚在風都呆了接近十年,十年來時常拜祭風都的江王廟,清平縣的江家祠堂他也沒少來過,于他而言,風都和清平縣沒有什么差別。
他同樣也不能理解老祖宗的想法,可能這就是老一輩人的固執(zhí)己見吧。
事情暫且放到一邊,江子揚又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了一番。
剛剛江洋財發(fā)消息跟他說,他已經(jīng)安排了一頓接風宴給自己洗洗風塵了。
江子揚的老爸老媽跟著大伯一家一同去外地做生意去了,在清平縣老家里就屬江洋財這個小叔和他關(guān)系最親,小叔的面子他自然是要給的。
簡單收拾了一番之后,江洋財又騎著他那輛三輪車來到祠堂門前了。
江洋財帶著江子揚在夜晚的村間小路里七拐八繞,騎了好一會兒,終于看見了燈火通明的商業(yè)街,江洋財領(lǐng)著二侄子停在了一處名叫“李記酒樓”的飯館門前。
江家祠堂在清平縣,更加準確地來說,其實是清平縣下面的一個李家村。
江子揚曾爺爺搬到李家村之后,在李家村里買了幾處地產(chǎn)田產(chǎn),而后才有后續(xù)的江家祠堂和幾家江氏子孫。
“李記酒樓”的老板名叫李成業(yè),長得膘肥體壯,于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叫他一聲李胖子。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在外地學過幾年廚子,于是乎,這李家村的大小宴席上總少不了這李胖子的身影。
李胖子和江洋財以前就是同學,高考的時候坐著前后桌的交情,于是乎江洋財便時常來李胖子這里照顧他生意。
李胖子看見江洋財這番領(lǐng)著一個小伙子來到大堂,細一琢磨,再瞧面相,越看越和江洋喜有幾分相似,于是拎著兩瓶啤酒端到桌面上來,“這是喜子哥家的小揚子是吧,這去風都讀了這么多年,賺了大錢吧?!?p> 江子揚麻木地嗯了兩聲,拼命地想著把事情糊弄過去。
在風都讀了六七年書,結(jié)果出來上班三年,啥東西沒撈到,回老家看祠堂這種事情,他可沒臉說。
好在另一邊的江洋財早已經(jīng)跟二哥江洋喜打過電話了,知道了侄子此番事情的前因后果。
于是連忙湊上前去,打斷了李胖子的尋根究底,
“李胖子,你還不過去顛勺,今天不拿出點手藝,就別怪我吃白食了?!?p> 李胖子早就已經(jīng)不掌勺了,后廚的事情都交給他那子承父業(yè)的兒子小李胖子來處置了。
不過聽到江洋財這番話,李胖子也知道自己剛剛算是失言了,于是連忙拍著胸脯對著江子揚和江洋財保證道,“這飯做得要是不好吃的話,我李胖子還不收你們的錢了呢?!?p> 說罷,李胖子旋即便轉(zhuǎn)身走進了煙火繚繞的廚房里,嚷嚷著今天要給兄弟開開眼去了。
而另一頭江洋財開了一瓶李胖子捎來的啤酒,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尷尬無比的江子揚,用食指彈了彈啤酒瓶的瓶嘴,方才叫回了江子揚的注意力。
江洋財努著嘴,看向了后面忙得熱火朝天的廚房以及此時正是全員餓人的大堂,“這么多人都只記得你江子揚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生。今天被李胖子問了,你不覺得丟人嘛?”
江子揚低下頭默默不語,他也覺得丟人,但是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向小叔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換個說法?!?p> 江洋財喝了一口冰爽的啤酒,然后徐徐問道。
“你難道不想光宗耀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