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面是一片漆黑,而身子又被各種難以言喻的難受感包裹著,沈弈取下眼罩??戳搜劭蜋C外的天空一片深黑色,只有機翼在閃爍著光。他調(diào)整了幾個狀態(tài)都還是感覺很難受,椅子似乎很狹窄,甚至都不如公交車上的位置好坐。
長久的坐著讓他感覺胃受到了壓迫,可身邊所有人都在熟睡,他沒法站起身來走走。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好像是飛機餐吧,那粘稠的,黃色的米飯團在一起,光是想想都覺得格外倒胃口。
從口袋里重新掏出那封信,看了又看,對于家族的地址更是爛熟于心。
“再堅持一會吧,沈弈,既然都上來了,怎么說也能挨到下飛機的”沈弈聽見自己在小聲的安慰自己,對這段記憶他完全沒有印象卻感到熟悉?!拔业迷琰c回去,不然她的日子可太難了。”
她?誰?沈弈想不起來。只見自己掏出一個小本子,撕下了一張紙。
“反正也睡不著,干脆寫些等我繼承遺產(chǎn)后想要完成的愿望吧?!惫P觸在紙面上滑動著,但沈弈卻看不真切。那紙條折好放入襯衫的口袋里。
雖然一路顛簸但他還是忍住嘔吐感,好不容易下了飛機,他半躺在道路旁休息了好一會才恢復些許體力。
隨著他起身重新朝著機場外走去,視角逐漸來到那教堂之前。
啊,是這里,沈弈想起來了,眼看著自己一步步仍舊向前走去,他知道要面臨什么卻全然阻止不了。
果然那急促的剎車聲繼而響起,一輛大越野車飛馳而來,在撞向他的那一剎那時間仿佛凝固住了,這也讓沈弈徹徹底底看清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那輛車上坐著兩個人,毫無意外正是那對兄弟。副駕駛的二公子一只手抓著車頂把手笑得頗為燦爛,望著身邊。駕駛位上坐著的大公子冷著臉,那盯著沈弈的模樣仿佛在盯著即將得手的獵物。那輛車瞄準得不偏不倚,甚至沒有給沈弈預留任何可能存活的空間。
車輛飛馳而過,沈弈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最后停了下來。
“哦?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嗎?”鏡頭轉(zhuǎn)換,病床前坐著西裝革履的大公子,他略微傾著身子,似乎非常關(guān)切的樣子?!斑@可太糟糕了,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我會向大夫人提出請求的,你不必太擔心?!?p> 之前,大公子還和自己說過這種話嗎?沈弈沉重的呼吸著,那呼吸聲嘶嘶仿佛在耳邊刮過風。
很難受,渾身都很冷,很潮濕。
眼前的場景碎了,恢復到一片白光之中,仿佛快要瀕死又像是往生。心臟一下下抽動著,耳邊響起吵鬧的聲音,男聲女聲都有,很繁雜聽不清說什么。
好困..可每當他要睡過去時,總有人拍著他的臉讓他不要睡。直到氧氣灌入肺部,水分翻涌上來引發(fā)劇烈的咳嗽,沈弈翻過身子咳得天荒地老,吐出不少水后才算是挽回一條命。
“活了活了!”他們大聲喊道。周圍黑壓壓圍了一片人,獵也不打了狗也不訓了,都圍過來看著躺倒在地渾身濕透的沈弈。
這么多人,他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沈弈不??人?,喉間都要帶出血來,要是死在這的話那真是不甘心啊。他緩緩爬起身子,面前是一片池塘,這是他剛剛落下的地方。抬頭望去,那只狗還在那盯著他,呲牙咧嘴的。
也不知大公子和二公子去哪了,罷了,都一樣。
他站起身,卯足了力氣,沖著那條狗大聲吼道:“我記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天在機場,就是你們兩個開車撞的我!你們還讓醫(yī)生停止對我的治療,讓我轉(zhuǎn)去休養(yǎng)院,我告訴你,我全都想起來了??!”
這番話雖不至于引起轟動,但也足夠產(chǎn)生不小的議論。雖然對于克羅恩家族這些破事,眾人有信或不信的道理,但無論怎么說看熱鬧總不嫌事大。
這番話很快便傳到了老爺子那,當沈弈和大公子到家的時候,老爺子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三個人出去,只有兩個人回來!為什么小沈會被人撞,把事情都給我說清楚!??!”這是老爺子第一次當眾發(fā)怒杵著手杖敲擊地面,聲聲震動,大公子低著頭沉默不語,而沈弈則坐在小推車上裹著毛毯,嘴唇發(fā)著白色。
“那天..”沈弈抽泣著,但聲音足夠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那天我剛下飛機,就出了車禍,我記得很清楚,是他們兩個開車撞的我?!?p> 在他的描述下,大概形容出了那輛黑色的越野車的模樣。管家在老爺耳邊竊竊私語,隨后又叫來了幾個人,帶來了一本厚厚的冊子。
從冊子里拿出兩張照片,放在沈弈的面前。
“你還記得是哪輛車撞的你嗎?”
“是這輛!我記得很清楚!”
“這..可是大公子的車啊”接下來的話,管家也不說了,他們互相之間給了幾個眼色,不過看樣子互相也沒什么好辦法。
“口說無憑,你有什么證據(jù)能夠證明是他們兩個撞的你?誰知道你是不是趁機背下來別人的車牌號來栽贓!”原本在一旁沉默的綠夫人坐不住了,突然出聲為大公子開脫“現(xiàn)在二公子生死未卜,就將臟水潑給大公子,好留你一個人作為繼承人是吧!”
生死未卜?聽起來真糟糕,沈弈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克羅爾家族祖?zhèn)鞯拿矄幔接部肆_爾濃度越高。
“我被車撞了,我有什么證據(jù),咳咳咳!咳..”
仆人們連忙上前噓寒問暖,又幫他擦了擦嘴角。
“老爺,關(guān)于這點也不算是特別難以證明?!逼腿藗儬縼砹双C犬布恩,交給為首的管家。管家牽過狗,扯了扯繩子,確保栓得穩(wěn)妥“那輛車至今還在車庫,而且出行時間和沈先生案發(fā)日是對得上的。只要那輛車沾染了沈先生的血漬,哪怕洗干凈,布恩也能嗅得出來的”
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一致認同,就連大公子也啞然。對于這獵犬,沈弈仍是心有余悸,那狗走近聞了聞,隨后帶著眾人朝著屋外走去。
眾目睽睽下,那狗帶著大家走進了車庫,在那輛車的面前停了下來。
“在底盤,保險杠上均有沈先生微量的血液痕跡,這輛車已經(jīng)被洗過多次,但面積覆蓋較大,還是存有殘留?;究梢钥隙ň褪沁@輛車了?!?p> 這是幾位馴養(yǎng)師討論后得出的結(jié)論,雖然交去更規(guī)范的檢測機構(gòu)能夠得到更加準確的結(jié)果,但就現(xiàn)在的證據(jù),基本上能夠說服大家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就連綠夫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
“為什么!”老爺子氣的直發(fā)抖“你們?yōu)槭裁匆@么做!你們明明清楚小沈能分到的財產(chǎn)只是你們的九牛一毛,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分配比例的事情!明明所有家產(chǎn)幾乎都交給了你們兄弟兩人手上,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做這種事!!”
眼看越說越激動,綠夫人連忙抱住了老爺子,只求他保重身體。
“車確實是我的?!苯K于大公子開了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想錯過他每一個字符“那天他說想試試我的新車兜風,我想也沒想就給他了。老二玩心重,繞了市區(qū)一圈還要往遠處走,看他在興頭上我也沒說什么。在教堂的時候他車速加快,很快撞上了。我問他發(fā)生什么事了,他說,有什么好怕的,就那樣唄。那天我真的不知道他撞的是小幺,只想著幫兄弟瞞著,真出事賠點錢就好了。現(xiàn)在想來我真是鬼迷心竅了。”
“你胡說”撲上來的是淚眼婆娑的紅夫人,她緊緊的揪著大公子的衣領(lǐng),惡狠狠的吼道“他是我孩子!我比誰都了解他,他是絕對不會開車撞人的!??!”
那吼聲簡直貫穿城堡,半是悲涼半是絕望,大家從未見過這樣的紅夫人。而大公子仍舊冷著臉色身子站在那不被晃動半分,鎮(zhèn)靜的看著她扭曲著五官肆意嚎叫。
是是是,你兒子確實不會開車撞人,也就把人逼下懸崖,放狗咬人,用弩射擊,而已。關(guān)鍵在于這家伙還活著,真不是個好消息,沈弈垂下眸子,心里直犯嘀咕。
“事實就是這樣,今天的獵場上,他當眾騎馬射擊沈弈。這種事他都能做得出來,你還有什么好開脫的呢?!?p> “他只是開玩笑啊!他那箭法真要是瞄準,沈弈現(xiàn)在難道還能活著回來嗎??!我明白了?。∫欢ㄊ悄銈儍蓚€殺了他!對不對!你們妄想這么禍害他??!”
“在獵場,當他追沈弈的時候,是我一直上前攔著他的。但我不熟悉叢林地形,所以并沒有跟上去。至于小沈,剛開場之時弓箭就被打落,被布恩一路追擊而落水,既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工具,怪罪一個病人未免就太傷人了。”
老大哥就是這點好,沈弈感激自己故意模糊用詞的心血沒有被大公子白白浪費。我不說是你撞的我,你也別說我做了什么。兩人互相捏著把柄,相比來回試探,反而還安全了些許。
其實這場游戲根本就應該只留下最后兩個人,這樣只要出事對方都會被第一時間懷疑,只是他們兄弟倆死都想不到,老爺子病重后又掏出一個私生子,這才有了間隙。
“我一直在跑,甚至不敢回頭。我也不知道身后發(fā)生了什么,他也算是罪有應得了。”用小毯子抹著眼淚,沈弈盡量將聲音放得輕柔,而那紅夫人的樣子簡直要和布恩發(fā)狂的樣子別無二致,所幸被仆人們紛紛攔住讓她靠近不得。她大聲喊著,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沒了!!沒啦!!在場的人們?nèi)珲喸诤恚B安慰都不知從何開口。
“你們這群惡魔!是你們殺了我的孩子?。∷撬懒?!你們別想活著?。。。 ?p> 好像這話從哪聽過,沈弈想了想好像是二公子說過,不得不說他們兩人倒是如出一轍。反正有仆人們攔著,沈弈對她這幅模樣可以說無所畏懼,甚至有閑心打量周圍人的表情,他甚至在一貫趾高氣昂的綠夫人臉色看到了擔憂和驚訝的神情,這可真不像她。
那玫瑰夫人吼得嗓子都快啞了,從懷里掏出一個紫色的玻璃瓶,說要和所有人同歸于盡,將整個家族..臺詞都還沒說完,接連的槍響聲物理制止了這一切。
那玻璃瓶滾落地上,被仆人們撿起,擦干沾染的血跡,用布包好。
黑漆漆的槍口還冒著些許煙霧,縈繞著,被一塊手帕蓋住了。
“抱歉,我不知道她會變成這樣。那瓶子里裝的是她之前在黑市求來的藥劑,我想她說同歸于盡,并不是在開玩笑?!贝蠊訉尣潦酶蓛簦龡l斯理的將它放入槍托?!皠倓倢嵲谑翘kU了,請原諒,為了大家,我不得不這么做?!?p> “真是夠了...”老爺子打著哆嗦,被綠夫人攬入懷中,不忍繼續(xù)看下去。
大廳中的人將血色清理干凈,原本鬧騰的家族現(xiàn)如今一片死寂,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所有人都沒有退場的權(quán)利。
“咳咳咳~咳咳咳”坐在一旁的沈弈突然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彎下了腰,劉海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