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要命竹簽
只見竹簽子上寫著一行字：竹簽讓人三更死，無人敢留到五更。
當攤鋪老板撥起竹簽子時，死寂般的集市好像被人按下了播放鍵，恢復了原有的色彩。
該吃飯的吃飯，該喝酒的喝酒，該吆喝的吆喝，該走路的走路，就好像剛剛發(fā)生的這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似的。
隱雪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店小二叫了過來，問他那支竹簽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初暖和熔光也目光炯炯地看著店小二，想聽聽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為什么攤鋪老板看到那支竹簽子會嚇成那個樣子。
店小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只是嘆了一口氣，說：“客官趕緊吃吧，吃完了趕緊走，別在這里逗留了?！?p> 聽到店小二這么一說，隱雪這才發(fā)覺，攤鋪里的食客不再像原先般的細嚼慢咽，而是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把桌子上的食物全都倒進肚子里似的。
沒一會兒的功夫，那些食客就把桌子上的食物吃得干干凈凈，連口湯都沒剩下，然后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間攤鋪。
隱雪看著那些被舔得發(fā)亮的碗碗碟碟，沒有一桌例外，就跟事先約好了似的，她突然覺得胃在翻涌，沒了胃口。
初暖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再也吃不下了，說：“我們也走吧。”
隱雪早就在等他說這句話了，當即起身，說：“走走走?！?p> 店小二在旁見桌子上的飯菜沒怎么動過，好心多了句嘴說：“客官還是把飯菜吃完再走吧?！?p> 初暖問道：“怎么，沒吃完是要罰錢嗎？”
他心里納悶，這攤鋪里也沒有溫馨提示說一定要把飯菜吃完才能走啊。
店小二搖了搖頭，說：“這倒不是，只是……”
他欲言又止，微微嘆了口氣，走開了。
初暖走到柜臺邊，問：“老板，多少錢？”
攤鋪老板散亂的眼神這才聚焦了回來，仿佛慢了好幾拍，才聽到初暖的話似的，一臉苦澀地說：“不要錢。”
平白無故天上掉餡餅，初暖受寵若驚，問：“老板，你人怎么這么好，給我免單?！?p> 說著話，初暖還是掏出黃金，放在柜臺上。免費的，才是最貴的。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天糊才不會為了一頓飯錢，節(jié)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攤鋪老板苦笑道：“人生兩大悲哀，一是人活著，沒有錢。一是人死了，錢沒花完。我活著的時候，雖然錢不多，但也不缺錢?，F(xiàn)在人要死了，總得把錢花完吧，要不然豈不是一大悲哀?！?p> 初暖說：“我看你沒病沒痛，人也才到中年，正是日頭正旺的年紀，怎么會說出人要死了這種喪氣話呢？”
攤鋪老板搖了搖頭，說：“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不懂。人吶，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吶?！?p> 他叫來店里的伙計，付了十倍的工錢，給了富裕的遣散費，讓大家各尋生路，各奔前程去。
有些老伙計流著淚，說什么也不肯走。
攤鋪老板罵道：“留在這里有什么用？終歸是死，能少死一個是一個?！?p> 他拳打腳踢地把那些老伙計哄出了門。
初暖越看越奇怪，問：“老板，你是有仇家上門嗎？”
攤鋪老板搖頭說：“仇家？生意人以和為貴，怎么會無端與人結仇?！?p> 初暖說：“既不是仇家，又怎么會要你的命？”
攤鋪老板頹然地說：“誰叫我運氣不好呢。路邊的螞蟻被人踩死，難道也是與人結仇嗎？”
初暖說：“既然你知道有人要你的命，你為什么不跑呢？”
攤鋪老板慘然說道：“跑？這個市集上的人，哪一個不想跑出去？可是又有誰能跑出去？”
初暖吃驚道：“你是說，只要來到這個市集，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能死在這個市集里了嗎？”
攤鋪老板黯然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騷亂。
初暖出門看時，路人紛紛尋地兒躲避，家家戶戶關門關窗。
偌大的市集，瞬間連個人影兒也見不到了，到處空蕩蕩的，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路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道在地上蠕動的影子。
隨著影子的前進，初暖看清了，那是個全身臟兮兮地小男孩。
看得出來，小男孩的手斷了，腳也斷了，想要前進，只能像蚯蚓一樣貼地蠕動。
在看到小男孩出現(xiàn)的時候，攤鋪老板頓時變得面無血色，身子直挺挺地朝著小男孩跪了下去，額頭重重地叩在地板上。
正在蠕動著小男孩卻沒有拿正眼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初暖、隱雪和熔光三人。
眼神對上的那一刻，初暖看到的是怨恨、孤獨、狠毒、殘忍和滄桑。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如此復雜的情緒。
這是一個小男孩該有的眼神嗎？
如果說眼前的小男孩是一個萬年老妖怪，初暖都會深信不疑。
小男孩深深地看了一眼初暖、隱雪和熔光三人后，好像這才發(fā)覺地上有個人似的，他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對拜伏在地下的攤鋪老板說：“還算你識相，看在你這么乖的份上，就給你個全尸好了?！?p> 跪拜在地上的攤鋪老板聽了，喜不自勝，連連磕頭，把頭都磕出血來，說：“謝謝！謝謝……”好像小男孩給了他多大的恩賜似的。
小男孩說完他的恩賜后，沒再理會攤鋪老板，他的鼻子嗅了嗅，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蠕動著身軀往攤鋪內爬去。
攤鋪內桌子上的飯菜，每一桌都舔得干干凈凈，連湯汁都沒有一點兒剩余。
唯獨有一桌例外。
不但湯汁沒有舔干凈，甚至連菜都沒有吃完。
不但沒有吃完，甚至連動都沒有動過。
小男孩皺著眉頭看著這桌子菜，冷冷地問道：“這桌子菜是誰剩下的？”
攤鋪老板望了望初暖三人，沒有吭聲。
小男孩惡狠狠地看了三人一眼，說：“浪費糧食的人，都該死！”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的背上，背著的那個大大的簽筒里，嗖的一聲飛出三支竹簽，分別插在初暖、隱雪和熔光的面前。
初暖看著面前插在面前的竹簽，笑道：“逢人見面卜一卦，不管是否曾相識。你這生意做得挺精啊。先說好，不準不給錢啊?！?p> 初暖撥起地上的竹簽，一看之下，斂住了笑容，心想這是什么卦？
只見竹簽上寫著：上上簽，推落懸崖。
初暖想著，什么時候被推到懸崖底下變成上上簽了？難不成懸崖底下住著個高人，等著傳授他絕世的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