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狼狽的退場
“收拾一下吧,嫂子是個干凈人,別讓她走的不安心?!卑讜兛粗K亂的地面,將黑子的遺體抱到一把椅子上,便開始清理。
瓜果都被掃到垃圾桶里,因為,這里,以后不需要這些了。
是的,不需要了,主人不在了,客人,也便不會再來了。
“通知叔叔了嗎?”白晝轉頭問道。
房子會交到黑子的父親手里,那是個很和善的老頭,曾經(jīng)做過教授,有文化,有思想。
黑子的母親走的早,老頭自己一個人,將黑子帶大,又當?shù)?,又當媽?p> 黑子幾次想將父親接過來一起住,老頭怕添麻煩,不愿意。
或許,這就是父母,年幼時,調皮的我們,無論惹了多少禍,他們都一力承擔。
年老了,哪怕給你添了一點麻煩,內心都惶惶不安。
該受得罪,受全了,該享的福,沒享上。
而現(xiàn)在,甚至連享福的機會都被剝奪了,迎接他的,將是無盡的苦寒,以及一輩子的遺憾。
“通知了,就告訴他,黑子這邊有點事,沒敢多說,現(xiàn)在應該快來了。”端木云看看時間。
長時間的沉默,能聽到的就是桌椅挪動的聲音,和掃地聲。
“我來了,是不是嫂子又做啥好吃的了?!焙聝猴L一般的推門入內,興奮的大喊著。
“你們怎么了,怎么不說話”
“挺勤快啊,知道幫嫂子打掃衛(wèi)生了”
連珠炮般的話語緊接著就來了。
“黑子哥?”
椅子上黑子的模樣讓胡月兒產(chǎn)生了一絲遲疑,語氣微微有些顫抖。
“黑子,去了”白晝說道。
“怎么會這樣,先還好好的,在家里啊,這是在家里,嫂子呢?小雪呢?”說著說著,胡月兒突然想到了什么,急聲問道。
“在臥室,幫她們打扮一下,送,送她們最后一程吧。”
“不,不會的,嫂子那么好的人,小雪,還那么小,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為什么?”胡月兒質問著。
“人為,兇手,我們在查。”白晝牙齦都被咬出了鮮血,那是極致的恨。
“人為?人為!他們那么好的人怎么會有人對他們出手?”胡月兒不解。
“如果是你們,你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胡月兒仿佛想到了什么,反而冷靜了下來,眼睛中滿是狠厲。
“我先進去了,我要給她們梳妝打扮,你們不要進來?!焙聝赫f著,走進了臥室。
這一瞬,她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反而像是久居高位的女王,滿是威嚴。
“今天殺一個,我們沒有在意?!?p> “明天殺一個,我們沒有在意?!?p> “總有一天,屠刀會落在我們頭上?!?p> “對不起,嫂子,我以為時間還很多,我想在穩(wěn)妥一點,在穩(wěn)妥一點?!?p> “小白心里藏著事呢,不要急,他跑不掉的。”
“大姑娘越來越漂亮了,小白就是個睜眼瞎,咱們這么好的姑娘倒貼都不要?!迸艘贿厼楹聝菏嶂^,一邊說道。
“說啥呢,誰倒貼了,他不要我還不稀罕呢”胡月兒,臉色羞紅,嬌嗔著。
“那正好,我三姨家姑娘看上小白了,一直纏著我給她介紹呢,那我給她介紹介紹?”女人笑呵呵的說著。
“真的?”胡月兒兩個食指轉著圈,這是她緊張的表現(xiàn),很小孩子氣。
“真的”
“但是,我給拒了”女人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才說道。
“呼,不理你了,哼?!蓖盏囊荒荒?,不斷在她眼前浮現(xiàn)。
如果她在果斷一點,如果她在努力一點。
“對不起,雪兒,是阿姨太無能,你才那么小,還有好多沒看,好多沒吃,好多沒玩?!?p> “以后我長大了,我也要加入剿鬼軍,我要像爸爸,像小白叔叔,像月兒姐姐一樣,做一個大英雄,我要消滅所有惡鬼。”
單純的小人,以稚嫩的話語,書寫偉大的理想,然而,老天并沒有允許她長大。
幼小的她,就這么被扼殺。
“除了當大英雄,你還想做什么?”
“吃,可以是理想嗎?”
“當然可以?!?p> “那我要吃遍天下美食?!?p> “你個小吃貨?!卑讜冃αR道。
“這就是人家理想嘛。”小人不甘的反駁著。
“以后我?guī)愎浔檠啾笔顺?,然后殺向京都,在去京南,我們要吃遍天下美食?!焙聝盒χf道。
“好,吃遍天下美食。”小人一蹦三尺,還挑釁的看著白晝
“說的和你能去似的”白晝不屑的撇嘴。
“我,敢想才敢做”胡月兒咬著銀牙,氣哼哼的道。
“對不起”
“對不起”
胡月兒跪在床前,緊緊地抓著小雪的小手,曾經(jīng)紅潤細膩的小手,現(xiàn)在透著蒼白,泛起冰涼。
“叔叔,您來了?!笨粗M門的老人,白晝急忙起身迎接。
老人還不到六十,但生活的壓力,已經(jīng)將他的黑發(fā)換成了銀絲。
佝僂著身子,可能由于著急,步子走的大了,此時急促的喘息著。
滿是皺紋的臉頰上,泛著汗水的光澤。
“黑子沒事吧?”稍微定了定神,老人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黑子,急忙問道。
“對不起,黑子,去了?!卑讜児?,不敢看老人的神情。
即使不看,他也知道,那是心碎的樣子。
“沒,沒事的,從加入剿鬼軍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這種準備,以英雄的姿態(tài)離開,總好過狼狽的死亡?!崩先送饶_一軟,差點摔倒,卻仍是強打著精神說到。
“沒事,你們,你們都是英雄,保護了這片土地,安排葬禮吧,也不用辦的太大,淑芬呢?小雪呢?”
老人走到黑子身邊,看著這個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
看著他失去生機的遺體。
雙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看了好久好久。
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后一面了。
轉而,他雖然眼神暗淡,卻仍然勉強的笑著,叫著女人,和小人的名字。
“以英雄的姿態(tài)離開,總好過狼狽的死亡,是啊,他是英雄,他不應該這么狼狽的退場,他怎么能這么狼狽的退場?”老人的話語震撼著白晝的心。
也許只有這樣的家庭,才能培養(yǎng)出英雄的兒女。
“淑芬呢?小雪呢?”連續(xù)喊了幾遍,都沒人應聲,老人慌了。
眼神由強制鎮(zhèn)定,到明滅不定,最終,透露出了點點瘋狂,和哀傷。
他一把抓住白晝的雙肩,尖聲問道。
那本就干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好似一條條青蟲,鉆入了幾近枯死的樹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