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從他身旁走過,將托盤放到僧人身前,又走了出去,他看到那托盤中只有一道菜,葷素相間、色香俱全。
僧人吃人吃妖,自然不忌葷腥。
僧人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對范上笑道:“這是人心,三歲幼童的心臟,只有寥寥少許……”
范上眼前一黑,頭皮發(fā)麻,轉(zhuǎn)身跑出大殿,一路沖進(jìn)百靈園,推開寫著“開陽人”的那道門,王百通、喬連成、紫衣還在,神情看不出異樣,小女孩還在,臉上帶著茫然、傷心,只是那三歲幼童不見了。
“妖僧……妖僧……”
范上口中喊著,失魂落魄,踉蹌著走出去,抬起頭,卻見天上黃日已被虛空中巨大的尸身遮蔽。
他再次回到大殿,見僧人擦了擦嘴巴,提燈漢子端著托盤離開,盤中干干凈凈。
沉默了一陣,他問道:“三歲幼童,你如何下得去手?”
僧人依舊笑了笑:“三歲和三十歲,有區(qū)別嗎?”
范上看了看他,不再多言,僧已成妖,多說無益,抄起掃帚走出大殿。
“以后你每日午后來此,我向你請教巫禁之術(shù)。”
僧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范上無心理會,行尸走肉一般在廟中揮動掃帚。
午后,他去大殿教授僧人巫禁之術(shù),卻是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看不出絲毫異樣。
僧人曾為佛子,天賦極高,那些巫禁之術(shù)范上教授一遍,僧人就能夠完美的理解,并刻畫出來。
范上心中吃驚,放慢講解的速度,他所懂的巫禁之術(shù)也不是太多,大多都是從神門內(nèi)那道靈魂的記憶中得到的,等將所有的巫禁之術(shù)講完,就是他的死期。
而他還沒有想到破局之法,只能拖延時間,妖僧太過強(qiáng)大,他甚至不知道妖僧修行到了什么境界,只覺自己在廟中的一言一行都被妖僧得知。
夜晚,他回到巨石之上,身旁是雷聲轟隆不斷的牛犢子,它在氣走六骸,開辟經(jīng)脈。
“我若不答應(yīng)妖僧,明日妖僧吃的就是牛肉了?!?p> 范上眼眸閃動,看著勤奮修行的牛犢子,心中暗嘆了一聲,他自己也在努力修行,氣虛境有四重境界,分別對應(yīng)了體內(nèi)四門。
氣脈境界,激發(fā)氣門汪洋內(nèi)氣,這一重境界他已經(jīng)修成。
下一步,修的是神門,為神行境界。
他雖躺在巨石上不動,體內(nèi)元始大同篇卻一直不停運(yùn)行,神門之中那趨近圓形的多面體不斷旋轉(zhuǎn),發(fā)出神音,震蕩神門空間。
隨著神音激蕩,無形神念、神識在不斷壯大,魂力不斷增長,等到將所有的神念、神識、魂力凝聚,演化成虛幻的靈魂,就踏入了氣虛境第二重境界:神行。
同時,神音每次掃過神門中的那道靈魂,便有絲絲縷縷的魂力被神音帶起,緩緩煉化。
從內(nèi)氣行走六骸、貫通百脈之后,他就進(jìn)入了神行境界的修行,如今還未入門,但他修行元始大同篇,養(yǎng)生境修到極境,神念和魂力都很強(qiáng)大,進(jìn)境神行并不困難。
天還未亮,一直未曾響過的鐘樓響起了悠揚(yáng)的鐘聲。
范上和牛犢子從修煉中驚醒,來到大殿之外,看到寺門大開,僧人走了出去。
一人一牛跟上,幾天來第一次走到了寺外,但見遠(yuǎn)處滾滾黃沙風(fēng)暴還未曾平息,風(fēng)暴中一點微光極速朝著無心寺而來。
驚呼之聲從微光處傳來,他們聽出是那夜白臉狐貍的聲音,十分慌張:“大師救我——”
微光到了近處,范上看到白臉狐貍前爪抓著宮燈,站在靈柩之上,四頭獅狀妖獸狂奔,哼哧哼哧累的不輕,顯然已經(jīng)狂奔許久了。
無心寺廟門上掛著的油燈此時大放光芒,像探燈一樣照亮門前。
白臉狐貍從靈柩之上跳下,沒有了那夜的從容,白毛臉上無比慌亂,到僧人面前,驚慌道:“大師救我……”
僧人臉上笑意消失,請白臉狐貍?cè)胨拢骸按笙桑埲胨略斦?。?p> 白臉狐貍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要將手中宮燈掛在靈柩之上,僧人又道:“大師不妨將宮燈也帶進(jìn)敝寺吧。”
范上看到白臉狐貍神情變了變,但還是提著宮燈進(jìn)入了寺內(nèi)。
入了大殿,僧人沒有驅(qū)趕,范上和牛犢子也跟著進(jìn)入殿中,只聽白臉狐貍手中攥著宮燈,唉聲嘆氣道:“今日遭了死劫,大師一定要救我一命!”
說完,又詳細(xì)道了緣由:“前日我吃了一人,不曾想那人早就被尸婆相中,尸婆找上門拆了我的洞府,我因為外出僥幸逃得性命,但此時尸婆已經(jīng)在追我,大師若不相救,我必死無疑。之前大師傳我等吞妖食人、延壽修行之法,定也有法應(yīng)對尸婆,還請大師救我!”
范上在一旁聽了,這才明白,僧人吃人吃妖,竟然還傳給了別的強(qiáng)者,以圖延長壽命、提升修為,說他是妖僧,絕沒有冤枉他。
而白臉狐貍神情悲戚,雖是前來求救,話語之中卻又暗含威脅,大有僧人若不出手救它就將僧人也賣了的意思。
不知道僧人會不會出手救這狐貍。
范上雖不知道狐貍口中的尸婆是誰,但看僧人沒了笑容的臉龐,就知道僧人也未必是尸女的對手。
他就見僧人抬手一招,掛在廟門之外的油燈落到僧人手中,僧人手中一點光芒飄落到地上,頓時間大殿之中亮起了道道巫禁。
范上一把扯住牛犢子的牛角,閃身出了大殿,就見整個寺廟之中各處都有巫禁亮起,正是他之前刻畫的,大殿之中的那些則是昨日他教授僧人時僧人刻畫的。
這讓他大為震驚,大殿之外所有巫禁皆是他所刻畫,僧人卻頃刻間全都化為己用,這份天賦和能力讓他脊背生寒。
他和牛犢子站在殿外,伸著腦袋朝著大殿中望去,就見僧人手中的油燈與白臉狐貍提著的宮燈僵持,僧人調(diào)動巫禁壓制白臉狐貍,探手抓住白臉狐貍的腦袋,輕輕一提,就將白臉狐貍的腦袋摘下。
妖僧殺了白臉狐貍!
范上心頭一跳,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妖僧會做出這種選擇,白臉狐貍剛剛說完,就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白臉狐貍。
沒了腦袋的白臉狐貍身子卻還沒死,腦袋也不要了,轉(zhuǎn)身就要逃出大殿,但僧人那盞油燈燈火搖曳,飛起一點星火,星火落到白臉狐貍身子上,那一身黃毛頓時燃燒起來,頃刻間燒成了灰燼。
白臉狐貍的腦袋也還活著,口中發(fā)出凄厲的叫聲,不斷抖動,卻難逃僧人的大手,只見僧人張口一吸,白臉狐貍的魂魄從腦袋中飛出,被僧人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