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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迎風坡

守望,迎風坡

小釘子神探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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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5-17上架
  • 4641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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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

守望,迎風坡 小釘子神探 4641 2022-05-16 22:06:47

  騎著我的金鹿自行車,簡單地背著行李,慢悠悠地在這鄉(xiāng)間小路上騎行,欣賞著這難得的鄉(xiāng)間美景。當我看到那個迎風坡時,我便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對于那個迎風坡的由來,村里人有許多種說法,而我卻偏執(zhí)地認為那是無數人的精氣神匯聚而成的。

  “汪,汪,汪”,不遠處傳來田園犬的嚎叫,只見一條黃白相間的土狗正拉直了尾巴,豎著耳朵,怒目而視地盯著我。

  “昊崽子,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守在村口的老大爺滿臉欣喜地看著我,他是現在村里資歷最老的人了,也是現今的村長,村里的事問他準沒錯。但他脾氣怪,別人都怕他,只有我和他能聊得來。

  “喲,是你這老雜毛啊,怎么的,你那小雜毛還沒被燉了?要不要我?guī)兔Π???p>  我靠近扯了扯他的山羊胡,又轉眼盯著那條土狗慢條斯理的繼續(xù)道:“清蒸,紅燒,油燜,燒烤……..”

  話說到一半,卻驚奇地發(fā)現那大土狗竟爬到了他的身后,靜悄悄地蹲坐著。

  “行了,行了,你這崽子,幾年不回來,一回來就想把我這個伴兒給吃咯”。

  走上前,摸摸它的腦袋,它耳朵往下趴著,灰溜溜搖著尾巴。

  我不禁莞爾道:“沒出息,和你主人一個德行?!?p>  “嘿,看樣子村莊今年沒什么變化啊,和以前一樣。”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看著這里的建筑都沒什么大的變化。

  我突然想到了一些東西,皺了皺眉,向身后的坡地望去,只有幾根孤零零的雜草,在夕陽的余暉里隨風而動?!罢娴囊粯用??是一樣嗎?大概是不一樣了。”

  一番調侃過后,我繼續(xù)隨這一老一少向村里走去,村里熱鬧依舊,每家每戶都在忙碌著,時不時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唯獨有一家不一樣,它坐落在村里最偏僻的一角,房子是村子里是最小的,但它卻格外的引人注目。

  房屋雖小卻很簡潔,但它有一面鮮紅的旗幟直挺挺的插在院子里,比村莊最高的房子還要高上一截,使人一看便肅然起敬——這就是劉老怪的家。其實劉老怪的本名叫劉板正,因為每天傍晚都拿在家里的旗幟到村外的迎風坡揮舞,一去便是數個小時,不知情的人問他緣由,他也不理睬,就那樣孤獨地望著遠方,幾十年如一日。

  后來,村里的小孩就念叨:“板正板正,不板不正,奇怪奇怪,又奇又怪?!倍鎸@些同樣不予理睬,這個時候只有知道緣由的幾個老人才會去呵斥制止,但他們也不愿說出具體的原因。于是乎,大家都叫他劉老怪。

  幾年沒回家,今天突然歸來,免不了要被拉親朋好友家拜訪一番,我卻一一將他們推辭了,因為此次回來我也是受人所托,自然得先辦事。

  “有人在家嗎?”我徑自來到這家最偏僻的院子里問道。

  沒有人回應。我便走到那面旗幟旁,仔細地端詳著,它主體是一根又粗又長的竹竿,下端則插在土地里??梢郧宄目吹蕉吹闹睆奖冗@竹竿大上不少。想來是為了方便取出來。為了固定它,竹竿下端用兩張桌子緊緊地夾著。

  半晌,屋內傳來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是窸窸窣窣聲音,隨后一個頭發(fā)花白,骨瘦如柴的老人杵著拐杖走了出來,徑自走向紅旗的方向。

  在看到我的那一剎那,他定住了,眼角突然泛出淚水,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微微張開嘴,似是想要說些什么,但又止不住地咳嗽,似乎很是吃力。

  我一時間有點慌了,這么大年紀的人,怎么能讓他如此激動,身體受得了嗎?他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雖然很慢,但是很明顯他是用跑的。

  就在我舉手無措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男一女。女的頭發(fā)已有些許鬢白,雙目無神,手里拿著剛洗完的衣服,呆呆地看著前方,男青年20歲左右的樣子,像是母子。

  女的名叫曉鶯,是劉老怪的兒媳。據說,曉鶯是一個流浪女,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了。她流浪到這里時才7歲,是劉老怪收留了她。那時他兒子尚在,劉老怪是一位教書先生,一家人到也和和睦睦。因為父母不待見,也沒有取名字,劉老怪心想這可不成。當時適逢春天,鶯飛燕舞,劉老怪一拍大腿:“綠窗春睡覺來遲,誰喚起,窗外曉鶯啼,那就叫曉鶯吧!”

  她笑著點頭,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男青年一看到老人如此模樣,趕忙前去攙扶。

  突然,劉老怪大聲呼喊道:“兒啊,我的兒??!你終于回來了!”而后便昏倒了過去。

  幾十年不開口的劉老怪突然說話了,村里人都驚訝地趕了過來,正好幫著后生攙扶劉老怪進了屋子。

  進了屋子,大家都齊刷刷的看著我,而我自己也是一臉茫然,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是好。感覺自己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就想著完成了任務便趕緊離開這里,以免多生事端。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拿出一頂陳舊的帽子和一塊粗糙的玉,遞給了劉老怪家中此時最清醒的男青年,“這是一位上了年級的戰(zhàn)士給我的,據說這兩樣東西是你家…大概就是你爹生前的遺物吧。”

  我正要遞給他,忽然一只手比他更快的拿走了這兩樣東西。

  “曉鶯,你干什么?”一位大娘出聲詢問道。

  而她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雙目緊緊地盯著這兩樣東西。

  “咦,她的眼睛終于有神采了哩?”大娘驚喜的向眾人說道:“十幾年了,曉鶯同樣是一言不發(fā),沒看她笑過。除了一些農活和家務事的時間,其余時候都是跑到山坡上呆坐著。尤其是每到傍晚,老怪在上面發(fā)呆,她就在下面默默流淚,我看著都心疼啊。真是命苦的孩子啊,真是命苦的一家人?。 闭f完大娘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大家都沉默了。

  把東西送完,我正準備離去。走到院子口時,迎面撞上了匆匆趕來的村長大人。

  他看我正要跑路,眼睛一瞪,道:“想走到哪去啊?回去,現在開會?!彪m然我和他很熟,但是他把臉一橫,端起村長架子時我還是很害怕的。隨他一起反會屋里時,村民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咳咳”,老大爺把煙袋往桌子上一放,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

  “這么多年來,大家都很奇怪曉鶯一家人的奇怪表現,甚至有人嘲笑,當然也有人表示理解,種種行為,我都看在眼里。現在,是時候給大家一個交待了,同時,你們也得給曉鶯她們家一個交待?!?p>  他做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端起他的大煙槍,猛吸了一口,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事還得從板正他兒子與曉鶯的婚事說起,當時我正是見證人之一,曉鶯沒有父母,我便收她做了干女兒,也沒有大張旗鼓,就是一桌酒,那天拜天拜地拜了我與板正,算是正式成婚?!?p>  “這事我知道,當時我給算做了媒人哩”大娘插話道。

  老村長瞪了她一眼,她嚇得趕緊縮下了頭:“村長,您講,我不插嘴了?!?p>  “哪想這老天爺不作美,這殺千刀的小鬼子早不來晚不來,在他們結婚當天晚上發(fā)動了入侵,”

  他被籠罩在煙里,微瞇著眼睛,似是沉醉在回憶中?!傲硪惶齑蠹一锏玫竭@個消息,都義憤填膺,于是便商議起來。每家有兩個壯丁的,出一個去參軍。開始進展都很順利,大家按照要求去報名參軍,可是到了板正家就出問題了,板正死活不讓他兒子去,說是剛結婚怎么能上戰(zhàn)場,他兒子又舍不得讓爹上戰(zhàn)場。一直拖到三天后大家伙收拾好,準備離開時,還沒有商量出個結果來。最終,還是他兒子把板正綁在柱子上,磕了三個響頭,這次鬧劇才算結束。”

  “諾,就是那桿旗幟所在的地方,以前那兒立著一根柱子”他指了指外面,又轉過頭看向那頂帽子和那塊玉,“板正見實在制止不了,便讓兒子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能保平安,而曉鶯則是拿了這頂帽子,含淚送別了他。”

  “我送大部隊走到那迎風坡時,板正兒子把我叫了一旁,他突然跪了下來,托我照顧他的妻子和父親。我拗不過他,只得先叫他起來,一直到我答應了他才肯起來。”

  “后來,每當教完書,板正都會去村前的那個迎風坡眺望,希望他的兒子春生能夠安全歸來,而我則是在村口默默地看著?!?p>  “功夫不負有心人,五個月后的一個傍晚,他和一隊人出現在了遠處的小路上,著一生軍裝,戴著那頂帽子,肩抗一面碩大的紅旗,穩(wěn)步向村口走來,板正看到了,高興得眉開眼笑。待面對面見著得見到兒子時,他又裝得一副臭脾氣,顯然是對被綁一事耿耿于懷?;氐搅舜謇?,全村里都敲鑼打賭的迎接這些英雄,當談及沒有歸來的人時,卻也是一片沉默。”

  “后來板正急匆匆的找到我,他說要代替兒子去參軍,我大吃一驚。告訴他說不能再改了,等這次他們歇息幾天,就要繼續(xù)去前線了,容不得你胡鬧?!?p>  他急切的說道:“曉鶯她懷孕了,我不能讓她的孩子生下來沒有爹啊!”他的眉宇間寫著急切與欣喜。

  “當時我也沉默了,不知如何是好。且讓他先回去,待討論后在決議。后來我來到他家里,聽到了激烈的討論?!?p>  板正說:“你即將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決不能讓你去前線,我決不能讓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的陪伴”

  另一個聲音激動的回應著:“正是因為將有一個孩子,我才要去前線抗戰(zhàn)啊,只有拒敵于國門之外,我的孩子才能沒有危險,才能平安地長大。于您,我是兒子,我若讓你去冒險,是為不孝;于妻兒,我若不為他們平穩(wěn)的生活做出行動,是為不仁;于民族,我若不上陣殺敵,是為不義:于國家,在水生火熱中我若茍且偷生,是為不忠。難道您想讓我做一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嗎?”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三天后,戰(zhàn)士們要回歸部隊了,板正家去的還是他的兒子春生。離開的時候,他帶領著隊伍,站在迎風坡上,迎風揮舞著那面鮮艷的紅旗,說著‘鄉(xiāng)親們,外地入侵,國將不國,國家需要我們每一個人,守望國家,我們義不容辭。今天我們在此宣誓,拋頭顱,灑熱血,不破樓蘭終不還!’說罷,他把這面旗幟插在了這迎風坡上,轉身看了一眼他的家——他的妻子撫摸著肚子,微笑地看著他。在大家地注視下,他們離開了。我曾經多次問過曉鶯,你恨他嗎?她總是癡癡的回答道‘他的選擇永遠是對的,他對我和孩子的感情我一直都能感受到,我堅信他一直在守望著我們!”

  “最后一次回來同樣是五個月后,那次他跟著數千人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路過村子,部隊走的很急,沒有多做停留。巧的是他來到家里時,恰逢曉鶯產子,他在院子里不停的徘徊。屋子里兩個老大娘在給她接生,春生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部隊又催他上路,當時我看的都著急。當部隊最后的隊伍宣布要離開時,春生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忍著淚水,他一步一回頭地向院子外走去,一步一回頭!”

  “大概是老天爺可憐他,在他走到門口時,屋內傳來一陣哭聲,‘生了,生了,’兩個接生婆欣喜地朝屋外喊著。春生發(fā)了瘋似的沖進了屋里,給曉鶯擦拭了身上的汗水與眼角的淚水,抱著孩子興奮的繞這屋子轉了三圈,可惜的是他沒能等到那一聲‘爹’”村長嘆了一口氣,轉而凝視著劉板正“后面的事情你們大概都能猜到了,春生他犧牲了,再也沒有回來。而板正也變的沉默寡言,日日去迎風坡,幾十年入一日,而我生怕他出點什么事,每次便在不遠處看著他,曉鶯也變了一個人。這些事只有老一輩的人知道,不過,日子過得艱苦,很多人都走了,年輕一輩的人都不知道,就有了這劉老怪之稱。”

  屋內的很多年輕人包括我都滿臉緋紅,因為我們都曾是那些追喊“劉老怪”孩子中的一員。慢慢地,我們一個一個朝著劉老爺子,朝著這對可憐的母女,以及那面迎風飄展的戰(zhàn)旗鞠躬,敬禮。

  “兒….啊,我的兒啊,咳咳咳回····回來了?,回來····咳·····了就好啊”這呻吟聲打破了這份肅穆,劉板正老爺子顫巍巍的抬起手,作勢要抓著我的手。我茫然地望向眾人,只見他們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我卻半天不得要領。

  情急之下,村長拉著我走出了屋子,搭著我的肩膀,低聲說:“板正如此年齡,日思夜想,望子心切。如今時日也不多了,你與他那兒子有七八分相像,許是將你誤認為是他的兒子了。你就成人之美,滿足他二十幾年來的心愿吧?!?p>  轉身回屋,我坐到床邊,他緊緊的扣住我的手。在大家的注視下,我緩緩地吐字:“爹,我回來了。你就放心吧”

  慢慢地,他的眼角又泛出了淚水,干癟的皮膚皺了起來,煞是嚇人,似閻王發(fā)怒。但我們都知道,他是在笑。

  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咳嗽,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走了,走的很安詳。大概是守到了他想要的,望到了他想要的。

  我走的時候,那迎風坡上,正迎風飛舞著那面旗幟,而撐著旗幟的人,是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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