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阿爾文忽的睜開雙眼,手掌悄無聲息的移動,雙指從床和墻壁的縫隙間夾出半抹寒光。
整個過程中他的氣息沒有絲毫變化,像是依舊沉浸在睡夢里。
輕輕的腳步聲在房門外響起。
“少爺,少爺,該起床了?!?p> 對了,是西爾維婭。
阿爾文不動聲色的把刀片塞回去,坐起身子應了一聲:“我知道了,馬上起來?!?p>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時,西爾維婭正站在門側等他。
“早上好,西爾維婭?!卑栁拇蛄司湔泻?,揉著眼睛往洗浴室走去。
“早上好,少爺?!蔽鳡柧S婭對他報以甜美的微笑,緊緊跟上阿爾文。
直到兩人一起來到洗浴室門口,阿爾文才意識到不對勁。他側了側身子,把路讓出來,“你還沒洗漱嗎?那你先來吧?!?p> “不用了,少爺?!蔽鳡柧S婭搖頭,“我已經(jīng)洗漱完了?!?p> “行,那我去?!卑栁奶_邁過門檻后猛的回身,伸手把抱著毛巾的少女攔在門外,對著她哭笑不得的道,“你進來干什么?”
“服侍您洗漱啊。”西爾維婭歪了歪腦袋。
“啊?女仆還負責這個嗎?”阿爾文愣住。
“應該有吧?”西爾維婭想了想,“我家以前就有服侍我洗漱的女仆?!?p> “算了算了,別這樣,我不習慣?!惫馐窍胂胱约罕粍e人幫著刷牙洗臉的畫面,阿爾文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么大個人了還要別人幫忙洗漱也太奇怪了?!?p> “可是少爺,服侍雇主本身就是女仆工作的一環(huán)啊?!蔽鳡柧S婭看上去十分認真,“我不能只拿薪水不做事?!?p> 看著少女這幅正經(jīng)的樣子,阿爾文突然覺得有點頭疼。
之前怎么沒看出來這姑娘這么倔呢?
“西爾維婭,你聽我說?!卑栁臄[正了神色,“第一,咱們之前說好的是你明天才開始正式工作,對不對?所以理論上你今天不必履行女仆的職責。”
“是的?!迸Ⅻc頭。
“第二,作為我的女仆,你的行事是不是應該按照我這個雇主的意思來?”
“沒錯?!彼肓讼?,表示認可。
“這不就得了?更何況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并不相同,貴族里應該也有注重隱私而不愿意被服侍的人存在,對吧?”
阿爾文聳了聳肩。
“所以很抱歉,以后你可能得跟著我這個雇主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了?!?p> “那好吧。”少女被說服了,小臉紅撲撲的,“我聽少爺?shù)?,您希望我平常的工作包括哪些?nèi)容呢?”
“除了打掃衛(wèi)生之外,就麻煩你準備一下食物吧,偶爾再洗洗衣服什么的?!卑栁募殧?shù)著自己平日的生活節(jié)奏,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挺平淡的,“就這些吧,我對生活品質沒什么要求?!?p> “好的少爺,我記下了?!蔽鳡柧S婭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套紙筆,學著阿爾文的樣子做筆記,“您在食物方面有什么忌口嗎?”
“沒有,隨你的口味來吧?!?p> “好的!”
……
吃完早餐,阿爾文略微心算了下臥室內(nèi)的空間,順手給西爾維婭找了件自己的大衣,兩人便一起出門。
拿著那副畫連找了兩三家裁縫鋪,店主們的反應都出奇的一致:以驚艷的神色開局,以無奈的拒絕收尾。
手藝最好的一位老裁縫看完后倒是皺著眉讓西爾維婭先去測尺寸,隨后在店里翻翻找找半天,卻還是尷尬的把進行了一多半的測量叫停了。
“抱歉先生,您畫出來的這身衣服下城區(qū)做不了。沒有細節(jié)圖的定做難度本身就大,想要達到畫面里的效果,需要充足的裝飾設計經(jīng)驗和恰當材質的面料,這兩點恰恰是下城區(qū)的裁縫最缺的?!?p> “我們的主要顧客群體幾乎不需要只起到美觀作用的裝飾,如果您想做這身衣服,恐怕得去上城區(qū)試試?!?p> “我明白了,謝謝您。”阿爾文沒說什么,只是沖老裁縫點點頭,帶著西爾維婭離開了店鋪。
“少爺?!弊咧咧?,西爾維婭喊了他一聲。
“怎么了?”
“我覺得普通的女仆裝也挺好的,”少女保持落后阿爾文半個身位的姿態(tài),低聲道,“實用、好買而且方便,還不用等?!?p> “是嗎?”
阿爾文稍做回憶,停下腳步回頭把西爾維婭從頭到腳仔細的掃視一遍,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
“那好吧。服裝店不順路,衣服的事晚點再說,我們先去買別的東西?!?p> “嗯!”少女明顯大大的松了口氣。
兩人行走在街道上,阿爾文刻意壓低了速度。
難得平靜的休息日,他不想太著急。
西爾維婭亦步亦趨的跟在阿爾文身后,默默打量著這個和上城區(qū)截然不同的世界。
從霍華德家出事起,這還是她第一次有余力認認真真的觀察下城區(qū)。
這里綠化的數(shù)量要少的多,建筑排列的更緊密,并非上城區(qū)那般所有人家都帶著數(shù)萬平方米的大庭院,也沒有哪家養(yǎng)著專門的護衛(wèi),無論何時街道上總有神色匆忙的行人。
這里的或許不像上城區(qū)那樣富麗堂皇,但確確實實充斥著鮮活的煙火氣息,也更能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步入了另一種生活當中。
和這位名義上是主仆,相處起來卻像有更親密關系的人一起。
明明知道自己的家族的事情,也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是個人人喊打的罪人后裔,但依舊對自己溫柔以待。
他好像對所謂的身份一點都不在意,也從來都不對自己這個女仆端著架子,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少女想不明白。
緊接著,邊走路邊思考問題的西爾維婭一頭撞在了阿爾文的背上,吃痛的后退兩步。
“想什么呢?光傻笑不看路?!蓖蝗徽径ǖ陌栁恼Z氣里帶著揶揄。
“對不起,少爺?!笨上倥坪醪桓野堰@句話當成玩笑,捂著額頭慌慌張張的道歉。
“冷靜,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卑栁氖旨惭劭?,一把扶住準備當眾躬身道歉的少女,輕咳一聲,“我們到了,進去找木匠吧?!?p> ……
“結果還是過幾天才能送來?!卑栁囊贿呴_門一邊吐槽,把手里的袋子扔到桌子上,“木料供給居然會短缺,這種意外誰想得到?”
“沒關系的少爺,無非是再多睡幾天沙發(fā)而已?!?p> 西爾維婭已經(jīng)換上了略大半號的傳統(tǒng)女仆裝,按她自己的說法是要考慮到長身體的問題。
她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和果蔬,講話時有點氣喘吁吁。
“你適應的倒挺快,也算是件好事吧。”阿爾文無奈道,“東西先放地上,下次拎不了這么多就別硬撐著,還死活不愿意給我。”
“不行不行,哪有讓少爺干重活的女仆?這不合禮數(shù)?!鄙倥畵u著小腦袋,長長的銀發(fā)隨著動作一甩一甩。
“又開始了,早上剛說好的這就忘了?”阿爾文抬手敲敲她的小腦袋,“坐下,把鞋脫了?!?p> “怎么了嗎,少爺?”
小女仆盡管嘴上很疑惑,但身體卻對阿爾文的話老老實實照做,把鞋子脫下擺到一邊。
阿爾文蹲在少女身前,“襪子也一起?!?p> “少、少爺?”西爾維婭的聲音顫了顫,“您……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阿爾文白了她一眼,“快,早開始早結束?!?p> “……是?!?p> 盡管心里有些羞恥,少女還是順從的把襪子也脫掉,露出如玉石般溫潤晶瑩的腳丫。
阿爾文也不客氣,伸手握住一只。
“呀?!”
西爾維婭嚇了一跳,玲瓏的腳趾本能似的勾緊。
“冷靜冷靜,放松點。”阿爾文拍了拍少女緊繃的腳背,“我是專業(yè)的?!?p> “誰讓您一句話也不說就抓上來的……”
少女的雙頰一片緋紅,嘴里小聲嘀咕著,小腳也跟著動了動,似乎在本能似的緩解莫名的異樣感。
‘少爺?shù)氖趾脽岚 ?p> “好了,把襪子穿上吧?!?p> 身體數(shù)據(jù)的最后一塊拼圖填補完畢,阿爾文干脆利落的松開手,起身向門外走去。
“少爺?您要去哪?”
西爾維婭赤著雙腳“噔噔噔”的一路追到門口,冰涼的地板和門外吹進來的冷風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我再出去一趟,很快回來。”阿爾文回身對小女仆擺了擺手,“別在門口了,天冷,小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