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網(wǎng)和刀
能用兩千金買人頭的絕不是一般人,人頭能值兩千金的人也絕對不是普通人,他能砍下六個人的腦袋卻被人一刀所傷,褚云帆從出道以來絕對沒有失手,不然別人也不會花兩千金請他殺人。如果你不知道兩千金到底是多少,那我可以告訴你,百花苑的頭牌一輩子都掙不得兩千金,你說它有多少?能傷他的人也絕對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他又是誰呢?
褚云帆身影遠去,左臂受傷,他的心里在想,他不能回家,也絕不能讓七八十歲的老母親擔(dān)心,他的任務(wù)失敗,買家不保,仇家追殺,這便是殺手的生活,他既然選擇了這樣的生活,就不能回頭,不管怎樣他都要咬著牙走下去。他要走到哪里去呢?
這比不了百花苑,比不了萬香樓,可這里名字竟叫萬花樓。這里一朵鮮花都沒有。
人有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百花苑都住的是青春靚麗的姑娘,萬花樓里住的都是下下等的姑娘,她們沒有萬花樓姑娘,那樣的年輕美麗和多才多藝,她們只能消磨她們的靈魂。
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就像她習(xí)以為常的坐在窗邊。她總是習(xí)慣坐在窗戶邊看月,月有陰晴圓缺,不論是缺月,新月,弦月,還是圓月她都喜歡。
因為她的名字叫著惜月。
每當(dāng)夜月臨時她總在眺望,月光伴著她的時光。
時光易老,韶華易過,她總是流連著窗外的月,眺望著遠方。窗外的月照耀她的臉龐,照耀她的心房。
遠方似有她的歸人,似有她的情郎,天上明月掛,明月照天涯,不知月光能不能把她的思念送去遠方?
今夜無月,夜太漫長,惜月眼中似有淚光,白雪夜行人,一個人影走入惜月的眼睛中。
惜月眼睛閃爍,臉色泛著紅,心里嘭嘭的直跳,就跟年輕時一樣。
她嘴中喃喃自語道:“是他嗎”?
她的手還沒來的及捂住xiong口,那個人已握住了她的手。
“快帶我去后面房子里”。
一聲低沉,眼睛直盯著惜月。
褚云帆就像一匹狼,一匹落單的狼,孤獨的在風(fēng)雪中流浪。
惜月就是一條羊,一條ai幻想的羊,對月祈求等待著情郎。
“絕對是他”
惜月心里暗道“雖然相貌上有些變化,但是他的眼睛……”
惜月絕對忘不了這雙眼睛,這雙狼般銳利的眼睛一如天上的孤星。
她記得第一次看見這雙眼睛的時候,自己還很年輕,也是在萬花樓,那是她第一次來到萬花樓。
淪落風(fēng)塵正是一個女人的傷心事,一個賣豬肉的屠夫奪走了她的美好,然后把她帶到了萬花樓,十錢銀子就把她賣到了這里。
少年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他紅著臉,有些羞se的看著她。她卻向少年哭訴,因為屠夫不但把她葬入風(fēng)塵,更殺了她的父母,少年提刀而走,回來時帶著屠夫的人頭。女人本就是缺乏安全感的,那一瞬間惜月的心里仿佛找到了這種安全感。
少年就像風(fēng)一樣再也沒有來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年。
惜月也在這里十年。
現(xiàn)在他躺在后面房子里的薄板上,他的臂膀受傷,就如一頭受傷的狼。
惜月看著他。
“我去給你拿床被子”惜月道。那雙眼睛在看著自己,沒有說話。她也沒問。
“我屋里還有些跌打損傷的止血藥。我給你一塊拿去”。
惜月上樓。
褚云帆在這又冷又ying的床上咬著牙打著滾,流著汗,他不愿別人看見他痛苦的樣子,當(dāng)惜月推開門進來時,褚云帆臉上露出很平淡的表情。惜月看著她額頭流出的冷汗,關(guān)切道:
“我知道你很痛,我馬上給你包扎傷口”。
褚云帆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多謝”。
帶著胭脂香氣的白布包扎了傷口,褚云帆感覺疼痛感少了許多。
惜月用手絹擦了擦他額頭的汗。
褚云帆冷漠道:“你可以出去了”。
惜月憐惜道:“你一定很疼”。
“滾”。
惜月沒走,她解開了yi衫,這也是她唯一一次心甘情愿的,不料卻換來一耳光,一聲響亮的耳光,耳光打在她臉上呵斥“馬上滾”!
女人能有幾個十年?有誰能真正可以不顧一切的追隨愛情?惜月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拔医^對不會讓你再從我身邊溜走”!
惜月沒有走,褚云帆罵的更難聽了:“你真是個天生的biao-子,應(yīng)該讓你死在屠夫手上”!
biao-子也有情,殺手也有義。褚云帆不能連累任何一個人,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那一年他剛踏入殺手這個行列,第一次殺人,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享shou,希望能消滅自己殺人后的jin張感,可是他卻免費幫她殺了一個她最痛恨的人,而她用女人最珍貴的東西報答他。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聯(lián)系,不曾想又來到了這個地方,這是一個偏僻下賤的風(fēng)塵-院,褚云帆只能藏在這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這里了,殺手從不信任任何一個人,這也是他第一次憑感覺相信一個人。
馬東城從來沒有佩服任何人,可是他看到了那個人那柄刀后,不得不佩服。
刀黑如潭水,彎如弦月。
古樸的刀鞘,通黑的刀身。刀身嵌一行梅花篆字:
“半生風(fēng)雪渡,寂寞沙洲冷”。
馬東城看了看他的人:落拓放——蕩的lang子,形骸不羈的詩人。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柄刀。就用了一招,抵得過他身邊的六位自認為高手的保鏢,馬東城連嘆了三嘆,不得不佩服。
紅樓重?zé)粜氯计?。紅燭下燃起了火爐。
那個人帶著那柄刀已經(jīng)離開,馬東城在紅燭下喝酒。他剛拿起酒杯,他等的人就來了。
“你來的往往很巧,我這酒杯剛滿上你就來了”。
那人道:“那柄刀也很巧,若差了一刻,恐怕你現(xiàn)在就不能坐在這里喝酒了”。
馬東城笑道:“酒已備好,在這里先謝過先生”。
“你出錢,我出人,買賣公平,不必多謝”。
馬東城拿出一錦盒輕輕放在桌子上。
“酬金奉上,多謝先生”。
那個人打開錦盒一看,道:“這是何意”?
馬東城淡然一笑:“酬金而已,先生無需訝異”。
盒子里珠寶玉器價值不菲。
那人一嘆:關(guān)中富豪果然有錢,只是:
“酬金未免太多了”。
馬東城道:還有一件事請求先生。
那人道:“無功不受祿,說來聽聽”。
馬東城笑道:“半隨風(fēng)雪度,寂寞沙洲冷,我想借用一下那個人”
“哦”?那人道:“借那個人借那柄刀”?
馬東城點頭道:“不錯”。
那個人淡然一笑,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嘆道:“他本已厭倦了江湖,人和刀恐怕都不好借,要不換一個人吧”。
馬東城道:“莫非連你也不能”?說著,手一推桌子上多了一個和剛才一樣的錦盒。然后又道:“只需一天的時間”。
那人又是一嘆,消失在嘆息中。
莊園在花間。莊園里有花徑,有花亭,現(xiàn)在花園花亭中沒有花,只有漫天白雪。
庭院深,寂寞濃。比這庭院還寂寞的是人。
人在寂寞的庭院中偎著酒。
秋無原。聲音仿佛帶著醉意。
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
銀狐白裘,高大堅毅的身軀忽的踏雪而來,蘇白走到庭院中。聲音又起。
“人生一逆旅,我輩亦行人”。
蘇白道:“你看起來真像一個詩人”。
秋無原一笑:“倒是一落第秀才”。
蘇白跟著一笑。
秋無原道:你不會來聽我吟詩的吧?
蘇白道:“天寒地凍我是來尋酒的”。
秋無原道:不錯,話已在酒中,酒已偎好,人何須多言。
蘇白已連飲三大白。
酒已盡,蘇白欲言又止。
秋無原看著地上雪沉思。
寂寂,沉沉。
天地?zé)o聲。
秋無原就像一棟雕塑。他的手里沒有刀,他的指甲很干凈。他的人忽的有了一股殺氣。蘇白感覺到了秋無原的這種殺氣,秋無原保持一種奇特的姿態(tài)靜立。他的那柄刀不知道何時又出現(xiàn)手中,就像白雪中的黑暗,就像白雪中的幽冥,蘇白只感覺到了一陣冷風(fēng),只是剎那間庭院,門后,墻角,多了六具尸體。
秋無原面部痛苦。
蘇白一聲長嘆。
蘇白嘆道:“看樣子你很不愿殺他們”。
秋無原痛苦道:“可是我不得不殺他們”。
蘇白移步,六具尸體喉嚨都有極薄的傷口,血還沒有來得及流出就已凍結(jié)。
蘇白贊道:“好快的刀”!
秋無原嘆息。
蘇白忽的看見六具尸體手中的東西,面部一驚道:“好惡毒的暗器”!原來六人手中都是淬了毒的暗器,是劇毒,只是暗器還沒來的及擊出,他們的人就已經(jīng)倒下。
秋無原若是不出手,只怕死的是他們自己了。
秋無原忽然道:“你可看出這些是什么人”?
蘇白眼睛閃出光芒道“這些事都無疑是擅長暗器殺手”。
他們怎么會來這里?秋無原端起了一杯煨好的酒,看著蘇白說道。
這個地方只有蘇白知道他當(dāng)然明白秋無原的意思。
蘇白明白秋無原說的意思。
他知道。那是說他自己。
蘇白嘆了口氣,道:“看來現(xiàn)在武功荒廢了,這點察覺能力都沒有了”。
秋無原道:“派出殺手的人定在之前見過你”。
蘇白微喟。
心里斷定。這些人定是馬東城的人。試探自己的人。
庭院落雪,人影孤單。孤單的人聲。
秋無原已發(fā)現(xiàn)了蘇白的眼神,那是在思考,他嘆了口氣問道:“你來這里是不是有事情”?
蘇白默認。
秋無原已懂。
因為他是一個殺手。
秋無原道:“可你并沒有說”。
蘇白道:“我怕你不同意”。
秋無原道:“你本知道我不流連江湖,我已不想再殺人”。
蘇白亦自嘆了口氣。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蘇白嘆了三嘆,舉步欲出。他那高大堅毅的身軀,因為一條袖子的空蕩,步伐竟有點蹣跚。
秋無原的心在往下沉,他的思緒飛轉(zhuǎn)回到從前。蘇白失去了一條手臂,正是為了救他。蘇白失去了手臂就不能再做殺手,蘇白救他一命,他就用自己的命報答。
人生有很多無奈,有些事情不想做,偏偏又不得不做。
蘇白有了漂亮的妻子,可愛的孩子,他盡可能給到他們最好,他希望讓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知道自己的丈夫和父親就算失去了一條手臂也比別的做丈夫和父親的優(yōu)秀,他盡可能的滿足她們的一切愿望,維持這個家就需要很多的錢,蘇白為了錢不得不做刀口tian血的生活,秋無原欠一個恩,他用命報答。
秋無原早已厭倦了這種生活,厭倦了殺手的日子,他希望自己能為自己活著。可人生有很多無奈,本打算歸隱江湖,卻不得再次食言。
蘇白沒有勉強,他的腳步已出,秋無原卻先攔住了他的腳步,開口:“事情我答應(yīng)了”。
蘇白道:“可我還沒有說什么事情”。
秋無原一嘆:“什么事情都一樣”。
這次又會是誰?
漆黑的刀接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