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盯上了
“小韓掌柜，您好！”祿大人裝模作樣的朝韓子奇打著招呼。
“祿大人，您好！”韓子奇雙手作揖回禮，隨即閃身在一旁，示意對方可以先走。
“小韓掌柜，我不去別的地方兒，我是專門奔您來的！”那祿大人像是沒看出韓子奇刻意的疏遠一般，不依不撓道。
“祿大人，咱們以前認識？”韓子奇疑道。
“沒有，這是咱們第一次見。”祿大人回道。
“那您奔我做什么呢？”韓子奇反問道。
“我……”
“我說你這孩子，祿大人找你自然有祿大人的道理，別人都巴不得祿大人找上門呢，你可別把上門的生意往外推啊，讓你師傅知道了可不好交差！”
祿大人還沒開口，一直粘著他的狗皮膏藥范五爺?shù)箵屜乳_口了。
這范五爺本就是北京城里出了名的街溜子，他家道中落，又沒個正經(jīng)營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打小兒養(yǎng)了個好吃懶做的毛病。
平日里除了在街上晃悠，用不甚熟練的外語替洋人當個翻譯，幫店家忽悠著洋人買點兒東西，然后從店里再抽個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傭金而已。
很顯然，今天他就想攛掇著祿大人去買東西，然后順便混個中間人的提成。
范五爺并不認識韓子奇，他雖說是個街溜子，常在琉璃廠周邊晃蕩，但韓子奇現(xiàn)在人并不在琉璃廠，一個月也來不了幾回，跟這范五爺沒什么交集。
范五爺因此不知道韓子奇的身份，只通過年齡推斷他是哪家鋪面的一個小伙計。
雖說范五爺不認識韓子奇，但韓子奇對范五爺卻早有耳聞。
這位名叫范世榮，祖上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年輕時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過，什么奇珍異寶也都見過，只不過和其他八旗子弟一樣，家道中落之后便也一蹶不振了……
“五爺教訓的是，我這就回去向師爺請示。”韓子奇接過范五的話茬子，撩開腿就準備走人。
“小韓掌柜，別急著走??！”
不等韓子奇開溜，一只大手就牢牢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這密斯特祿同其他洋人一般，生的人高馬大，看上去足有一米九幾的個頭，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實則力氣極大，單一只手就讓韓子奇絲毫不能動彈了。
范世榮本就是個人精，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立刻看出來祿大人明顯是沖著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娃子來的！
“咦？”范世榮心里暗自嘀咕著，“這琉璃廠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年輕的小掌柜，也沒人跟五爺我提起過啊！”
“嗨，祿大人，您在這兒跟小韓掌柜逗什么悶子呢？”天合居的大徒弟王財觍著臉湊了過來。
“王財，逗悶子是什么意思？”祿大人一臉懵逼。
“逗悶子就是……”王財興致勃勃的朝祿大人解釋了起來。
韓子奇見狀微微一愣，這王財怎么會無緣無故的跑來替自己解圍呢，他若有所思的抬頭，朝藍一貴在的位置看了過去……
果然，那藍一貴也正抬頭望著他，兩人微微一對視，從彼此的眼神兒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韓子奇瞬間明白，王財果真是藍一貴派來替自己解圍的，至于原因嗎，大概率也是沖著那天青無紋水仙盆來的。
而人老成精的藍一貴，則從韓子奇的眼神兒里明白了，這小子是決計不想把那天青無紋水仙盆賣給祿大人那個洋鬼子的。
不愧是尚珍閣出來的徒弟，身上還真就有那么一股子的硬氣勁兒！
王財那邊把祿大人一耽擱，這邊藍一貴并著幾個熟悉的掌柜的有說有笑的迎了過來。
“小韓掌柜，聽說你前些日子收了個好玩意兒？”藍一貴笑瞇瞇的走了過來，用自己獨特的“和珅腔”問道。
“哪里哪里，我也就是碰碰運氣，拿回去請教了師父師爺才知道那是宋汝窯的東西?！表n子奇只得謙虛回應。
“這么說來咱們小韓掌柜的運氣可算是洪福齊天??！”藍一貴笑著調(diào)侃道，“俗話說的好“腰纏萬貫，不如汝窯一片”，小韓掌柜這下可謂是一舉成名??！”
“不敢不敢，運氣而已。”
“不知小韓掌柜，您那天青無紋水仙盆可有出手的意思?。俊彼{一貴再次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沖韓子奇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藍掌柜，您這是在嗆我的行吧？”不等韓子奇回答，被王財攔在一旁的祿大人就坐不住了，搶先朝藍一貴施難。
“小韓掌柜，剛才祿大人跟您談生意了？”藍一貴沒理會他，反而朝一旁的韓子奇問道。
韓子奇笑著搖了搖頭。
很明顯，藍一貴這群人是幫自己解圍來了。
這也算是竄貨場里的規(guī)矩，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竄貨場里魚龍混雜，難免就會碰到某些個仗勢欺人強買強賣的。
賣方或是弱勢，或是不愿出手，亦或者價錢不對。此時，若有其他同行發(fā)展其中端倪，就會以假裝嗆行或者其他的方式幫忙把這單生意給攪黃了！
像韓子奇目前遇到的情況，他明顯不愿意將手中的天青無紋水仙盆賣給對方。
但如果只有祿大人一個上前問價，無論他同意或者不同意，總會得罪到對方。祿大人畢竟是個洋人，在北京城里不管軍閥還是政府，甚至流氓地痞，都能指使得動。
韓子奇一旦得罪祿大人，今后在北京城里就很難混下去了。
而此時藍一貴他們的出現(xiàn)，則恰好給了韓子奇一個拒絕對方的機會。
買方要貨比三家，賣方自然也有這個權利，雙方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得罪了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人家合情合理的拒絕，你事后也沒道理去報復別人……
“我正想要和小韓掌柜談這門生意的！”祿大人絲毫不讓，事已至此他當然知道之前王財上前打岔是為了什么。
“那就是還沒有談嘍！”藍一貴笑瞇瞇的回了對方一句。
祿大人：“……”
畢竟這密斯特祿已經(jīng)在北京城里混了十幾年，也算是響當當?shù)囊惶杻喝宋?，這種明顯被人拿了話頭的事兒，他還不屑于做。
“那就請藍掌柜您先談?！钡摯笕艘а狼旋X道，“不過，小韓掌柜，我先加一句，不管這藍掌柜出價多少，我都加一萬大洋，對于那個盆子，我是志在必得！”
呵呵……
在場眾人心底都是冷笑了一下，這洋鬼子真是懶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到最后才不過加了個一萬大洋。
拜托，以那只天青無紋水仙盆的成色，隨便放到國外哪個拍賣行里去，每次喊價差額少于十萬的，都沒資格去參與競拍！
眾人見狀只得暗自搖搖頭，這祿大人志在必得的樣子，想必后面緊跟著的就是無窮無盡逼人就范的手段。
小韓掌柜今天在眾人的幫襯下是能逃過一劫，可是你逃的了初一，逃得過十五嗎？！
這堪稱國寶級的宋汝窯的天青無紋水仙盆，難道又要被這些個洋人們給拐賣了去？
眾人想到這里，心底難免猛地一沉，現(xiàn)場氣氛也跟著變得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