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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

第二十八章 富平墨玉中堂獅9

高手 貪狼.行僧 3909 2022-06-21 22:54:45

  早飯后,在陳營長帶領(lǐng)下,我們一行三輛車奔向小超哥犧牲的地方,一片廣袤無垠的戈壁灘。三十公里的路程,因為土路居多,我們走了近一個小時。

  本來哨所接上級指令,要舉辦一個小型的祭奠儀式,可鄭姨擺擺手拒絕了,她靜靜得坐在小超哥犧牲的地方,任憑含著黃沙的狂風(fēng)吹打已哭紅的雙眼,誰勸也沒用。師傅盤腿坐在地上,陪在鄭姨身邊,他沒有勸鄭姨一句,只是在鄭姨哭時遞上一張紙巾,也許此刻只有師傅,才能體會鄭姨那份對兒子的思念,夾帶著自豪和絕望的思念。

  鄭姨用手輕輕摩挲著小超哥倒下的地面,突然使勁扒著土,邊扒邊落淚,手指甲滲出了血。見此情景我們想上前阻止,師傅卻沖我們擺了擺手,示意我們別過來,隨后和鄭姨一起扒了起來。歲月變遷,小超哥滴在地上的鮮血早已干涸,沖刷干凈,但他留在媽媽心上的血,卻永遠(yuǎn)不會干涸,也永遠(yuǎn)不會被歲月沖刷干凈!

  第二天,我們赴烏戈縣烈士陵園交接小超哥骨灰和遺物,交接儀式莊嚴(yán)且隆重,小超哥生前所在團(tuán),烏戈縣擁軍辦,政府都派了代表參加,還有不少小超哥生前戰(zhàn)友及烏戈縣群眾自發(fā)趕來參加。

  莊嚴(yán)而悲壯的《獻(xiàn)花曲》聲中,兩名解放軍戰(zhàn)士,一人手捧小超哥骨灰盒,一人手捧小超哥生前軍裝,在四名戰(zhàn)士護(hù)衛(wèi)下來到鄭姨身旁,鄭姨雙手顫巍巍接過骨灰盒,師傅幫忙接過軍裝,鄭姨把臉伏在骨灰盒上,淚水順著臉頰一滴滴落下,師傅也是老淚縱橫。隨著淚水滴落,戰(zhàn)友們那一句句“老班長一路走好”盤旋在陵園上空。小超哥,你在天堂是否可以看見今天這一幕,是否可以聽見戰(zhàn)友們的呼喚。

  儀式結(jié)束后,我們與眾人告別,向云南馬頭灣,也就是永軍叔犧牲地方出發(fā)。駐軍領(lǐng)導(dǎo)非要留我們吃過午飯再走,為了早點趕路,也是擔(dān)心鄭姨再傷心,我們只得委婉拒絕。

  宋連長、周干事及小超哥另外三個戰(zhàn)友準(zhǔn)備了不少當(dāng)?shù)靥禺a(chǎn),一直把我們送到阿爾蘇市邊緣才肯離去。

  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烈日下的戈壁灘上,幾個大男人跪在車前痛哭的樣子,鄭姨坐在車?yán)?,兩眼木然,緊緊摟著骨灰盒的雙手不住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阿爾蘇到馬頭灣我們走了十天,一路上鄭姨很少說話,始終沒放下骨灰盒。擔(dān)心鄭姨傷心過度,身體吃不消,再加上要穿一段青藏高原,怕兩位老人有高原反應(yīng),我們盡量白天少行車,晚上多休息,哪怕晚到幾天也沒關(guān)系。

  去之前我們和永軍叔犧牲前所在部隊聯(lián)系過,當(dāng)年邊境戰(zhàn)役后,永軍叔所在師已改編為武警內(nèi)衛(wèi)部隊,并調(diào)防GZ省,當(dāng)?shù)亓沂苛陥@和戰(zhàn)役博物館會接待我們并交接永軍叔骨灰,永軍叔所在偵查大隊的幾名戰(zhàn)友會提前在麻子坡縣等我們,與我們一起前往當(dāng)年的老山前線。

  我們趕到麻子坡縣是在離開阿爾蘇的第十天下午,一路下著蒙蒙細(xì)雨,天氣有點冷。麻子坡縣城不大,建筑也比較老舊,因為路上與永軍叔的幾個戰(zhàn)友已聯(lián)系好,我們直奔縣政府招待所而去。

  快到招待所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望見招待所門口站著一群人,足有二三十位,年紀(jì)都在六十歲左右,本來在三三兩兩聊著,看見我們車過來,不約而同住了口,看向我們。

  “師傅,你看,那些都是永軍叔的戰(zhàn)友吧。”此時我在開車,回頭向師傅問道。

  “嗯,看著像,咱們也過去吧。”師傅點點頭回答。

  我把車開到那些人跟前,早有人看到我的車牌照,其中一人高呼道,“是他們,是他們,冀中牌照!”聽到呼聲,那些人一下子把我的車圍起來,使勁朝車?yán)锿?,其中有人還忍不住抹起眼淚。

  鄭姨慢慢推開車門走下車,一位頭發(fā)花白,身材挺拔的老者走上前,遲疑一下握住鄭姨的手,“你是蘊(yùn)霞?永軍媳婦兒?”見鄭姨點點頭,急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握住鄭姨的手,“弟妹!還認(rèn)識我不!我是錢朝亮,永軍上鋪!”說完已是老淚縱橫。

  “記得,記得,朝亮大哥,快三十年沒見了!”鄭姨兩眼發(fā)亮,上下打量著對方,“老了,朝亮大哥,你都有白頭發(fā)了?!?p>  “是啊,咱們都老了,老了。”朝亮叔邊說邊拉著鄭姨的手走向人群,“來,來,我跟你們說,這就是永軍媳婦兒。蘊(yùn)霞,這些都是永軍的戰(zhàn)友,我一一給你介紹?!?p>  “嫂子好,我是樹東,永軍班長帶出來的兵!”“弟妹好,我是寶強(qiáng),和永軍一個排!”大伙簇?fù)碇潦搴袜嵰?,紛紛打起招呼。鄭姨一一點頭回應(yīng),臉上掛著笑容,眼里卻噙滿淚水。

  “嘯坤,來,我給你介紹,這都是永軍的戰(zhàn)友們。”鄭姨回過頭招呼我們,“朝亮大哥,戰(zhàn)友們,這是嘯坤,永軍弟弟,這次我能來多虧了他?!?p>  聽到鄭姨招呼,師傅趕忙上前兩步,伸出雙手握住朝亮叔的手,“大哥你好,路上我們聯(lián)系過?!?p>  “是啊兄弟,一路上辛苦了,光顧著說話了,咱們進(jìn)去吧,房間已經(jīng)訂好了。”朝亮叔邊說邊把我們往招待所里讓。

  老鵬說話兒就要跟著眾人往招待所里走,我從身后拉了他一把,對鄭姨說道,“鄭姨,小超哥。?!蔽蚁胝f小超哥的骨灰盒和遺物怎么辦,可話到嘴邊卻只說了一半,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誰,小超是誰?”聽到我們的對話,朝亮叔停下腳步看著鄭姨。路上跟朝亮叔他們聯(lián)系時,我們沒有提起小超哥的事。

  “我和永軍的兒子?!编嵰袒卮鸬煤芷届o,好像小超哥此刻就坐在車上一樣。

  “啥?孩子也來啦,你看你,不早說!”朝亮叔說著三步并作兩步奔向車門,拉開車門,卻愣在原地,他看看骨灰盒和擺放整齊的軍裝,又看看鄭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弟妹,這。。這。。”

  “小超走了,找他爸去了。”鄭姨回答很干脆,說完回過頭,我看到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朝亮叔盯著骨灰盒半天沒動,嘴里喃喃念著“永軍,永軍。。我的好兄弟!”

  眾人聞訊也都奔向車旁,朝亮叔和寶強(qiáng)叔輕輕捧起骨灰盒與軍裝,在眾人簇?fù)硐滦⌒囊硪砼踹M(jìn)招待所,生怕有任何閃失一般。走過鄭姨身旁時,這些已近耳順之年的老者紛紛脫下帽子,齊刷刷敬了一個軍禮。

  晚餐安排在招待所餐廳,知道這些老兵要來,縣擁軍辦也派了代表參加。大家情緒高亢,喝了不少酒,不時有人唱起“紅梅花贊”、“十五的月亮”等那個時代流行的軍歌,尤其是那首“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如果是這樣,你不用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fēng)采。?!?p>  我第一次發(fā)覺老歌是這么動聽,看著這些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端著酒杯,紅著眼圈兒,揮舞著拳頭縱情高歌的模樣,仿佛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又回到了眼前,若是國家再受為難,相信他們依然會毫不猶豫端起槍,奔赴戰(zhàn)場,犯我國土者,雖遠(yuǎn)必誅!

  師傅今天也喝了不少,紅著眼圈兒拽著這個喝,又拉著那個喝,中間我扶師傅出去吐了一次,勸他少喝點兒,第二天還有正事要辦,師傅含糊著對我說,“小寧,你知道嗎,這都是你永軍叔的兄弟,和我一樣,是你永軍叔的兄弟!今天,不醉不歸!你也要喝,不許少喝!”

  晚餐到十一點多才結(jié)束,在擁軍辦同志幫助下,我和老鵬把每位老人送回房間,安頓睡下,回到自己房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

  “寧兒,這幫大爺可真沉,再多一個我都扛不動了。”剛進(jìn)房間,老鵬一頭扎在床上,揉著肩膀看向我,“來,也該你伺候伺候你鵬爺了,去,給我接點兒熱水?!?p>  我抓起一個枕頭扔向他,“我再給你來個全身按摩得了?!?p>  “也成啊,就像龍宮一樣,你別說,龍宮那個11號,服務(wù)還真好,下次還叫她?!崩嚣i接住枕頭,一臉回味得看向天花板。

  “睡你的大頭覺吧,明天一堆的事兒呢?!痹掚m這樣說,第二天早晨這些老人能否起的來還得兩說著,不行就多待幾天,反正我們時間也充裕,現(xiàn)在我手上還有五萬多塊錢,就算在這住上一個月也夠了,我心里想著,不知不覺進(jìn)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晨七點,一陣鬧鈴聲把我和老鵬叫醒,因為與擁軍辦同志約的是七點半見面,今天要去馬頭灣,去看看當(dāng)年的邊境戰(zhàn)役前線。我們趕緊洗漱下樓,原想著讓師傅、朝亮叔他們多睡會兒,和擁軍辦同志商量把時間推遲一下。誰知我們剛到大廳,就看到鄭姨、師傅、永軍叔的戰(zhàn)友們早已等候在那里,擁軍辦的同志也已經(jīng)到了。

  “就等你倆小子,一點組織紀(jì)律性都沒有!”師傅背著手,一臉慍怒看著我們,不過說完就忍不住笑了。

  “是!”我和老鵬趕緊立正,站在樓梯上打了一個敬禮,只不過姿勢太過不標(biāo)準(zhǔn),把滿屋子人都逗笑了,連服務(wù)員也笑起來。

  早餐后,我們向馬頭灣出發(fā),由于人數(shù)眾多,擁軍辦安排了一輛獵豹SUV、一輛依維柯,再加上我們的車,剛好可以坐下。馬頭灣隸屬天寶鄉(xiāng),位于麻子坡縣西南五十公里,我國與鄰國邊境線上,從縣城過去,多為盤山道和山間小路,經(jīng)過近一個半小時顛簸,我們來到一個群山環(huán)抱的小村莊。

  “老前輩們,這就是馬頭灣了,看到前面的山坳了嗎,那就是當(dāng)年的六野炮兵駐地,是你們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毕铝塑?,擁軍辦的同志指著遠(yuǎn)方一個山坳向我們介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兩座翠綠色的高山,夾住一抹蔚藍(lán)的天色,兩座山的山腰上仿佛還有人工修筑的痕跡。

  “真是易守難攻的好地方!”我不由感嘆道,雖然我不懂軍事,但也知道,這仿佛就是當(dāng)年的華容道,只要控制住兩山腰的火力點,任誰也別想越過山澗半步。

  “依據(jù)《停戰(zhàn)協(xié)議》,山坳一帶現(xiàn)在屬于雙方軍事緩沖區(qū),我們的哨所和炮兵陣地也已后延三華里至另一山坳,就在那?!睋碥娹k的同志又指向離我們更近的另一個山坳,“從這里過去要五華里左右,山路不好走,稍后哨所駐軍會派軍用卡車載我們過去,在那里,我們可以看到當(dāng)年的戰(zhàn)線全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可以看到,翠色掩映的半山腰,兩座軍事建筑相對而立。

  聽到可以坐軍用卡車,永軍叔的戰(zhàn)友們都很興奮,估計當(dāng)年他們就是乘坐卡車上的前線吧。

  鄭姨從出發(fā)就一言不發(fā),手里緊抱著小超哥的骨灰盒,對眼前山清水秀的景色也視若無物,師傅一直默默守在鄭姨身旁,不時看看她,幫她擦擦眼淚。

  我悄悄對師傅說,“咱們開車上去吧,軍用卡車能走的地方,咱這切諾基也能走?!蔽沂菗?dān)心卡車太顛,上下車也不方便,畢竟鄭姨還抱著骨灰盒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嗯,等會兒和擁軍辦同志商量一下,如果人家不同意,就聽人家的?!睅煾德牭轿业慕ㄗh點點頭,“如果坐卡車,你和小鵬守在嫂子身邊,可不許出一點兒閃失?!?p>  “放心吧師傅,我們寸步不離鄭姨?!蔽尹c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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