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風(fēng)邪將軍
竇太后聽罷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封不遺見狀忙道:“這小子這二年一直躲在城里吃喝玩樂,直到前不久御前比武才冒出來,這不,專程讓我?guī)е鴣戆菀娔?!?p> 竇太后說:“比武?那也過去一個月啦,我怎么一點信都沒聽到啊!”
封不遺心說壞了,老太太多心了!
“皇帝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可能忘了給您說了!”
竇太后道:“皇帝忙,能常來看我這個老瞎婆子就算孝順!可朝里那么些個老臣故舊,一個跟我說起這事都沒有!唉,真是老了,沒人把我當(dāng)回事啦!”
封不遺笑道:“老太太,您誤會了!趙遵這孩子沒有入朝為官,所以沒有引起很大的反響!”
竇太后一愣:“皇帝糊涂啦!趙破虜?shù)膬鹤舆M(jìn)京不給個將軍做,起碼也得當(dāng)個郎官,再不濟調(diào)到禁軍來混個一官半職,怎么沒給安排?”
趙遵上前說道:“太后!趙遵自知無功于社稷,不敢討要實職!”
竇太后道:“乖孩子,真懂事!不過以后該要的得要,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知道不!”然后轉(zhuǎn)而訓(xùn)斥起了封不遺,“孩子小不懂事,你這個當(dāng)叔叔的怎么不操心呢!別一天天的光想著玩,遵兒剛來京,你得點撥著點!上上下下的路子你得疏通好了!”
封不遺忙不迭的點頭稱是,然而竇太后卻沒了下文,長樂宮的大殿里一下子冷了下來,竇太后撫摸著蟈蟈籠,好一陣才說道:“衡兒做代王的時候你們哥仨常常膩在一塊,一起玩耍、喝酒、闖禍!一晃三十年過去了,你們的胡子都白了,我怎么能不老??!”
封不遺道:“您可不老,哪個老人有您這頭腦!”
竇太后道:“我這能耐是泡在后宮五十年,腥風(fēng)血雨里練出來的,我到寧肯生在普通農(nóng)家,省的操這些心!”
“嗨,什么人什么命,多少人在這后宮中來了去,去了來,只有您屹立不倒,有您在這長樂宮鎮(zhèn)著,皇帝便沒有后顧之憂了!”
竇太后道:“衡兒不容易,他從小體弱多病,當(dāng)王子的時候受了那么多罪,不是你們小哥幾個保著他早就沒了。如今他已經(jīng)五十歲了,每天處理朝政到夤夜,操碎了心。后宮那些嬪妃不知體恤龍體,就知道爭寵諂媚把皇帝的身體都掏空了。這二年皇帝日漸憔悴,身體大不如前了,全靠服用丹丸強撐著,我愁死了,想起這事來一夜夜的睡不好覺?!?p> 封不遺道:“老太太,您生了個明君,自古明君最苦,勤于朝政還要廣子嗣,這個……這是事沒法攔啊!”
“都怪劉辟、劉勝幾個腌臜東西整天給皇帝物色民間的美女,皇帝也不知自愛,各國敬獻(xiàn)的女人也照單全收,皇后的勸諫他又不肯聽,你做兄弟的要給他提個醒!”
封不遺心說這個事是個男人都想干,不過只有皇帝才有這個權(quán)利,劉衡這就算把持的不錯啦,魏朝末期的三位皇帝都是年紀(jì)輕輕縱欲過度而亡,最年輕的廢帝十六歲就死在了女的肚皮上。當(dāng)然想歸想,可話不能這么說,封不遺正色道:“您放心,我遲些時候見了皇帝一定勸勸他。”
竇太后道:“我就知道你晌午入宮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帶著遵兒來見皇帝為了何事?。俊?p> 封不遺笑道:“您不猜猜嗎?”
竇太后道:“我猜不中才問你的,再啰嗦葡萄酒就不送了!”
“別啊,阿瑩不給就罷了,酒不能賴??!我說,我說,我們爺倆是來討差事的!”
竇太后氣的哼了一聲:“哼,你嘴里一句實話沒有!比武奪魁不要官,過了沒幾天就變卦了?”
“嘿嘿,什么都瞞不過您,是這么回事,這孩子惹了點麻煩,我得給他討張免罪符去!”
竇太后對此非常感興趣,專門留兩個人在長樂宮吃了午飯,封不遺讓趙遵事無巨細(xì)的講給竇太后聽,把老太后聽得頻頻點頭,最后她拍了拍趙遵的手背。
“好孩子,你做的好,做得對!我年輕的時候在代地也過過苦日子,知道民間疾苦!老百姓不易啊!你消弭了一場災(zāi)禍,保住了數(shù)萬百姓的性命,有功于我大周!皇帝那兒你不必去了,我跟他說!以后誰敢在這件事上挑你的理,就說是我授意你做的!看哪個敢為難你!”
封不遺忙不迭的說道:“有您這話我們就放心了!皇帝和一眾大臣在議事,一時半刻完不了,我也懶得等了!還得回去收拾收拾抓緊去樂浪郡巡邊!”
竇太后關(guān)心道:“樂浪郡遠(yuǎn)在東海,眼看就要入冬了,你要多加注意??!”
封不遺道:“老太太放心,我有功夫不怕風(fēng)寒,倒是您要多保重,我這一去可能要走大半年,您……”
“我死不了!遵兒就交給我吧!”
封不遺道:“遵兒交給您我一百個放心,那我走啦,阿瑩跟我走吧!”
竇太后笑罵道:“小猴崽子快滾吧,再胡說以后沒有人給你倒酒喝了!”
封不遺和趙遵坐著長樂宮的馬車出了宮門,后面的牛車上拉著太后賞的一缸葡萄酒,趙遵問封不遺:“三叔,我們真不去見皇帝了嗎?”
封不遺道:“用不著見了,老太后出馬一個頂倆,她出面比皇帝都好使!”他見趙遵不是很相信,補充道,“當(dāng)年六子奪嫡,一連數(shù)載腥風(fēng)血雨,當(dāng)今天子最后登上皇位非常僥幸,有幾次他自己都要放棄了,可竇太后始終小心翼翼的伺候先帝,最關(guān)鍵的時期一句錯話都沒說過,一件錯事都沒做過,后來我們回憶當(dāng)年的往事,皇帝登基的首功絕對是太后。你別看她眼睛看不見,但她的心卻有七竅,足不出長樂宮,卻知天下事。一幫老臣老將、宗室皇親的眼中,太后才是大周的掌舵人,大事小情先到長樂宮匯報,老太太事事給皇帝把關(guān),能當(dāng)皇帝的半個家。而且她老人家非常念舊,代王府的舊臣都很照顧,你以后沒事長到長樂宮走動走動,說不定老太太一高興賞你幾個宮女!”
“拉倒吧!您還在自己留著吧,我也要酒喝!”
馬車走了半程突然變了方向,趙遵撩起車簾看了看:“三叔,不回府嗎?”
“嗯,去看個相識!”
馬車轉(zhuǎn)了幾條街來到了一處院落,看氣派的程度是個官宦人家的府邸,封不遺剛下車,守門的護(hù)院就認(rèn)出了他,小跑過來施禮:“封大人,您老來了!”
封不遺微微點頭和趙遵一起入院,在仆人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了主人的臥房,還沒進(jìn)門就聞到了一股極濃的湯藥味,幾個仆人正在伺候臥床的病人,趙遵往這人臉上一看,心里就“哎呀”一聲,病人也就四十來歲,口歪眼斜嘴角流涎,口中發(fā)出“咿呀”的怪聲,全是風(fēng)邪的癥狀。
這么年輕得此怪病,恐怕余生再難下床開口了!
封不遺蹲下來拉著病人的手,病人本來渙散的瞳孔突然亮了一點,身子激烈的抖動了起來,口中發(fā)出一串“咿呀”之聲,然而沒有人能聽懂他的癔語。
這時一個三十許間的美艷少婦一身素衣快步闖了進(jìn)來,見了封不遺立即下拜道:“封大人,賤妾給您行禮了!”
封不遺面露不悅:“熊將軍患病,你該在塌邊伺候才是!”
美少婦驚懼道:“大人,夫君病重,賤妾衣不解帶在塌邊伺候,不敢有半分懈怠,剛剛實在是太乏累了,到房中小憩,請大人勿怪?。 ?p> 封不遺哼了一聲:“哼,罷了!我問你,熊將軍的病情可有好轉(zhuǎn)!”
美少婦面露憂郁之色:“唉,什么大夫都請了,什么藥也都吃了,可這病一點都不見輕,真愁死人了!”
封不遺嘆了口氣:“熊弼一員悍將??!一夜之間竟變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天妒英才??!”然后對熊弼的夫人道,“爾要好生伺候,府上缺錢缺物盡管開口,我要離京一些時日,我把你們府上的事托付給這位泗水侯趙遵趙將軍了,你有什么難處說與他知便可!”
“喏!”熊弼的夫人抬頭看了一眼趙遵,發(fā)現(xiàn)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不免有些意外,見趙遵也看著自己,忙又低下了頭。
離了熊府,趙遵苦笑道:“三叔,你走就走吧,怎么還甩給我一個大包袱?。 ?p> 封不遺卻非常認(rèn)真的說道:“熊俸老將軍是你爹和我的老上級,對我們有知遇之恩,熊弼成年后一直在我賬下效力,他勇武過人屢立戰(zhàn)功,太后甚為喜愛調(diào)到身邊擔(dān)任長樂衛(wèi)尉,對其不吝賞賜,熊弼晝夜巡邏保護(hù)太后安全,又能陪老太太解悶,太后對他言聽計從!熊弼提了很多好的建議,通過太后反映到了皇帝那里,最后得到了采納。年初的時候他照常在長樂宮巡邏,突然一頭栽倒就成了這副模樣,實在令人心疼和不解??!”
趙遵道:“熊將軍四十來歲,又一身武藝,身強力壯正當(dāng)年,怎么說病倒就病的這么厲害?”
封不遺道:“這就是蹊蹺的地方,上午還好好地,下午就病得不行了。而且只是神智昏聵,身體卻很正常,就像在做噩夢,可就是醒不過來。我把熊府拜托給你,第一位是為了贍養(yǎng)有功之臣,第二就為了讓你查明他中邪的真正原因。熊弼身份特殊,他是長樂衛(wèi)尉,涉及到太后的人身安全,不能馬虎大意!我在京城太惹眼了,走到哪兒都不方便,這事交給你正合適!”
趙遵點頭道:“三叔放心,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封不遺道:“你那個城門官只是個幌子,有你那班手下就足夠了,你沒必要整天守在那兒!你去做點該做的事,黃權(quán)那邊我都囑咐過了,他不敢找你的麻煩!”
趙遵笑道:“那我豈不是吃空餉??!”
封不遺大笑:“你小子吃空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放心大膽的吃吧,不過早晚有一天你得把虧空還上?;实墼谟萌酥H,收起了含蓄和高傲,需要你的時候就得站出來,受委屈也要學(xué)會隱忍!”
“遵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