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博采眾長
永寧城，鐵拳道館
坐落在永寧西城的一間小小道館，十年來卻是聲名鵲起，門徒眾多。
一來是因為館主章文武，以平民散修成就中品境界，并自創(chuàng)易筋境界的鐵臂功、配以通背拳法，一經(jīng)出世便以鐵臂通背連敗十余位永寧入品館主，闖下“不二下”，“鐵臂無雙”的偌大威名，是永寧道館中鼎鼎有名的強者。
二來也是因為鐵拳道館的開價實惠，中品境界的館主，最低通脈小周天的教習(xí)，還是小班制，這樣的師資力量，堪比永寧某些大型道館，收費卻十分親民。
當然，前兩個條件雖然誘人，卻不是鐵拳道館能夠做大的關(guān)鍵。
畢竟人們交錢給道館，是去學(xué)本事的，師父有多強，收費有多低，這種事情只有在教真本事的情況下才算好處。
若是不教真東西，道館收得再少，也是詐騙！
關(guān)于這一點兒，永寧的民眾心里可太清楚了，因為這二十年來，出現(xiàn)過不知多少只收錢，但不教真東西的道館。
所謂久病成良醫(yī)，被騙的多了，永寧人也琢磨出一套分辨真假的辦法。
那就是衡量一個道館的好壞，不單是看館主、教習(xí)實力有多強，還要看成材率有多高，多久能讓弟子感氣，多久能教弟子入品。
有成效是衡量一個道館好壞的重要指標，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
動則三五百一個月的束脩，若是對進度沒有預(yù)估，怎么舍得往里投。
而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名聲鵲起，除了高手多，收費低外，鐵拳道館還有兩大優(yōu)勢。
首先是大肆推廣“走炁”法。
兩百個大錢，便能請通脈境界的教習(xí)幫助學(xué)員“走炁”一遍。
三百個大錢，便能請動“易筋大成”的中品館主，親自動手！
尋常人需要三五年才能修成的【感氣】境界，拜入鐵拳道館最多一年就能練成。
而且這一年，頭九個月還是在練硬功，打熬身體。
待到身體有些基礎(chǔ)了，最多十輪【走炁】，感氣必成！
依靠這個辦法，鐵拳道館很快便成了平民修行的首選，甚至很多別家道館的弟子，都會悄悄的來找鐵拳道館的師傅們幫忙走炁。
第二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鐵拳門人實戰(zhàn)效果驚人。
沒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步法套路，避實就虛，鐵拳道館的弟子突出一個剛猛無儔，與別家道館弟子切磋，經(jīng)常打斷對方骨頭。
成效快，戰(zhàn)力強，師父猛，收費低...
如今的鐵拳道館，已經(jīng)是永寧赫赫有名的一塊招牌，尤其是隨著“走炁”道館大規(guī)模的出現(xiàn)，這些自詡掌握“最先進”修行方法的館主們自詡新派道館，并將章文武尊為領(lǐng)袖，這也使得鐵拳道館在永寧的地位更加超然。
而這，便是周商挑選的，踢館第一站！
鐵拳道館的正門，有一方寬敞空曠的大院，一間“囍”字型的高門瓦房，門楣上掛著“鐵臂無雙”牌匾，左右兩根門柱子上，落著副筆鋒蒼勁的一副對聯(lián)。
“煞錘沖擄雙臂搖，揚鞭左右誰能當！”
道館功法，很大程度上能夠體現(xiàn)出道館氣質(zhì)。
在周商表明來意后，他就被四面房廳內(nèi)，走出的鐵拳門弟子團團圍住。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被一眾師兄弟簇擁著的章炎走到大院中央，朝周商喝問道：“小子，你是什么境界跟腳，為何來鐵拳道館挑釁??？”
雖說是踢館，但周商也不想把場面搞得太難看，所以特別真誠的自我介紹道：“通脈大周天，一介散修，無門無派，久聞鐵拳道館拳術(shù)超群，技癢難耐，特來討教切磋，并無挑釁之意！”
“通脈大周天?。俊?p> 聽到這個介紹，章炎一愣，上下打量了周商一番后，旋即冷笑：“我明白了，散修入品，想要一戰(zhàn)成名，所以選了名聲最大的，不得不說你這主意打得倒是不錯，就是有些認不清自己！”
“也罷，某今日便讓你瞧瞧，通脈與通脈之間，差距有多大！”
“鐵拳道館章炎，通脈大周天，請指教！”
章炎并沒有過多廢話，行一抱拳禮后，雙臂便響起一通“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向周商攻殺過去。
通臂拳的路數(shù)與一般拳法不同，雙臂如猿猴蕩樹般揮舞甩動，放長擊遠，好似甩鞭。
周商如今心覺銳利，雖是第一次面對這樣怪異的拳術(shù)，卻是全然沒有慌亂，抬手便擋。
“啪！”
如長鞭甩尾的爆響，剛猛無儔的長擊正中格擋的小臂，周商只覺得被鐵錘狠狠砸中。
然后就是一連串的，炮竹一般的炸響！
“啪啪啪啪啪！”
章炎的雙臂仿佛化作兩條鋼鞭，劈頭蓋臉，疾風(fēng)驟雨。
面對如此驟密強力的攻擊，周商全然找不見還手的機會，只能依靠銳利的心覺格擋閃避，左支右絀。
但隨著交手次數(shù)增加，小臂的疼痛感便越強，明明他的體魄力量要比對方更強，可在這種短促密集的交手中，竟連像樣的反擊都組織不出。
又擋了幾十下后，臂骨像是要斷了似得，連提檔都變得分外艱難。
章炎敏銳察覺戰(zhàn)機，雙臂擺動，以一式“游蕩錘”砸開對手中路門戶，“中庭鉆”奔其胸膛。
“砰！”
像是被攻城錘擂在胸口，巨力將周商擊飛數(shù)丈，“轟”得一聲撞在院墻。
青磚壘起的墻面出現(xiàn)人形凹陷，細密如蛛網(wǎng)般的裂痕蔓延開來數(shù)尺，才將這力道全部消化。
作為切磋而言，這般已經(jīng)分出勝負，所以章炎并未追擊，而是緩緩甩動雙臂散炁收功。
又過數(shù)息，周商揉著胸從墻上落地站起，遙遙朝著章炎拱手，滿臉興奮的稱贊道：“冷、彈、脆、快、硬！通臂拳術(shù)果然精彩兇猛，在下佩服！”
“承讓了?！?p> 原本章炎是不屑與踢館者多聊的，但看見對方落敗，卻還盛贊自家拳術(shù)，甚至點出其中精妙，這才讓他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甚至愿意客套幾句：“閣下修為亦是不俗，體魄強健，氣息渾厚，只是好像并未修行什么招數(shù)勁力，若是閣下有意，某可以引薦你入鐵拳門下，以閣下根骨氣力，若是修行鐵臂通背，來日成就不可限量！”
“閣下好意心領(lǐng)了，可我想要領(lǐng)教各式武道流派，最后創(chuàng)出最適合自己的功法拳術(shù)，所以不能拜入鐵拳門下了?！?p> 周商滿臉認真，指著身后裂開的墻面道：“另外，修補墻面要多少錢，我會照價賠償?shù)模 ?p> 短暫寂靜后，引得一眾鐵拳門人哄笑不止。
“聽到了么，這個弱雞通脈說要自創(chuàng)功法拳術(shù)，哈哈哈，笑死人了！”
“別笑了，也許這位是跟十三祖師一樣的武道天才呢，噗，對不起，我實在沒忍住，噗嗤！”
“噗哈哈，他要是能夠自創(chuàng)功法，老子就是武仙轉(zhuǎn)世！”
“通脈大周天，卻連一點打法都不會，就這還想自創(chuàng)功法拳術(shù)？做夢也選個晚上吧！”
圍觀的鐵拳門弟子極盡嘲諷之能事，就連章炎聞言，嘴角也揚起三分譏諷，七分不屑。
剛剛他還覺得周商是個可堪造就的人才，但聽完這番話后，他只覺得對方是個沒有自知之明，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似這樣的蠢貨，多嘮一句都算自己輸了！
“行了，全都滾回去練功！”
朝著還在圍觀譏諷的鐵拳門人揚聲一句后，章炎朝著周商驅(qū)趕蚊蠅似揮揮手，厭聲道：“這面墻不用賠，你可以走了！”
“這樣嘛，太感謝了，下次再會！”
周商聞言面露喜色，也不說什么非賠不可的話，客氣向章炎道了句謝，便轉(zhuǎn)身向外，步履從容的離開。
看著對方背影消失在門外，章炎不屑的哼笑一聲，轉(zhuǎn)身回到樁房，剛一進門，便看見剛剛被館主收做外門弟子的陳石，正目瞪口呆望著大院。
劍眉便不由得豎起訓(xùn)斥道：“不好好練功發(fā)什么呆？”
“我...他...我....他...他..我！”
陳石指來指去，語無倫次了半天，囫圇問道：“他...他真是通脈大周天？”
“如假包換，只論元炁體魄，對方甚至比我還要雄厚些?！?p> 章炎昂首，得意道：“但哪又如何，剛剛你們不是看見了么，對方在我手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這一方面嘛，是咱們通背拳法高妙，另一方面，也就是我常常掛在嘴邊的，不怕千招會，只怕一招精。武道修行，最忌諱的就是好高騖遠，剛剛那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空有通脈境界，卻連一點兒拳術(shù)打法都不會，全憑本能戰(zhàn)斗，還妄想創(chuàng)造功法。似這樣的蠢物，即便中品境界，一樣在我手下走不過三十招！”
一番有理有據(jù)的話說得有擲地有聲，引得樁房中的鐵拳門人大聲叫好。
唯有陳石，絲毫沒有受到鼓舞不談，瞠目結(jié)舌的癥狀甚至更嚴重了。
“為什么這幅表情？”
章炎皺眉，不解問道。
“因為我...我認識那人??！”
陳石吞了口唾沫，結(jié)結(jié)巴巴道。
“認識好久了？”
章炎撇撇嘴：“他這白日夢應(yīng)該做了很多年了罷，也沒個人提醒他？”
“...不是...大師兄，你說...如果...如果一個之前從來沒有修煉過的人，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修到通脈大成...你說...他...他有沒有可能....”
陳石結(jié)結(jié)巴巴的提問，話還沒說完，就被章炎打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章炎皺著眉：“師弟，你是不是糊涂了，咱們新派武道，是世間公認精進最快的武道，通過“走炁法”，才將本來需要數(shù)年才能達到的“感氣”境界縮短到三個月！你如今也是“感氣”境界，應(yīng)該最明白，即便全程配合丹藥，想要打通十二正經(jīng)與八條奇脈，也得耗費數(shù)年苦功不可！”
“這還只是小周天，所謂大周天，是得一炁貫通周身，雖說進度會比小周天之前快些，但沒有個一兩年功夫，也辦不下那么浩大的工程，這還是因為咱們是精進速度最快的新派武道，若是換了別家道館，你苦練十年，也不一定能達到小周天境界！”
“為兄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到的這樣傳聞，但不到一年功夫就從零開始修到通脈大成的人，這世間絕不存在。若是有人跟你這樣說，那十成十是個騙子！”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能夠進入樁房的，至少是感氣境界的弟子。
并且多是從小就接觸道館修行，天資或許有強有弱，但見識肯定比一般人強。
所以樁房其他弟子聽到章炎的話，皆是紛紛出言附和，認為不到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夠從健體到通脈，一天當做兩天使都不行，會相信這種謊話的，絕對是個沒有真正修行過的門外漢。
但這種常識，陳石難道不明白嗎！
所以他為什么瞠目結(jié)舌，就是因為親眼所見??！
“...那人幾個月前，真的是一點兒修行痕跡都沒有?。∥矣H眼見到他一點一點修行起來的，你們要信我??！”
陳石的話，引得樁房眾師兄弟大笑，就連章炎也被逗樂了。
“行了行了，越說越離譜了！剛剛還不到一年，現(xiàn)在就剩幾個月了，再說下去，這人怕不是得一覺睡醒，易筋鍛骨，中品大成了！”
章炎拍拍手，朝著樁房眾師兄弟道：“練功練功，全都抓緊練功，千招會不如一招精，功夫都是時間磨出來的！另外，今天就是丹期結(jié)束日了，需要配置培元丹的，一會兒來我這兒報名交錢！”
聽到這話，樁房霎時間哀鴻遍野。
“啊...丹期又到了??！”
“唉，這全程丹藥確實費錢啊...快用不起了！”
“聽說乾坤商行有便宜的培元丹賣啊，就是數(shù)量很少，靠搶似得?！?p> “算咯，我才不用那種來歷不明的丹藥呢！咱們道館的特供，一定是最適合咱們用的，我都打聽過了，一般培元丹藥力，得要一輪訓(xùn)練周期，十天左右才能完全消化，咱們只要六七天！若是全程用藥，咱們的精進至少快人家三四成！”
“快也是用錢堆出來的，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再熬一熬，等通脈境界就好了！”
謠言都是插曲，樁房的師兄弟們很快討論起現(xiàn)實問題，再沒有關(guān)注陳石心中的波瀾壯闊。
……
數(shù)日后，營地食堂
“......不是叫你萬事找瓜哥么，怎么搞成這樣？”
一般情況下，王瓜是不來食堂吃飯的，都是由小灶送到丹房。
但今日破天荒的出現(xiàn)這里，卻不是為了吃飯，而是來給周商送藥，“一瓶外敷，一瓶內(nèi)服...我是真搞不懂，請假一天挑戰(zhàn)十幾家道館，一場沒贏過，是什么支撐你反反復(fù)復(fù)的找揍？”
“當然是因為夢想??！”
年關(guān)將至，數(shù)九隆冬，此時的護衛(wèi)們大多傳得厚重，但周商、王瓜仿佛不避寒暑。
身上衣物薄厚依舊同春秋無異，這也讓人能夠大概看到周商身體狀況。
那真是滿身青紫，沒有一塊好肉，偏偏周商的精神，卻振奮昂揚得不行。
接過王瓜遞來的藥瓶，齜牙咧嘴的燦笑。
“沒聽過誰的夢想是找揍！”
王瓜看的牙疼，沒好氣道：“我都聽人說了，你這挑戰(zhàn)道館時，好些人都對你發(fā)出過邀請，每每你都回一句要自創(chuàng)功法拳術(shù)。如今外頭都傳開了，說永寧城出了個武呆子，搞得無數(shù)道館都想揍完你然后嘲諷一頓。我就搞不懂了，你都挑戰(zhàn)那么多家道館了，見識那么多武學(xué)流派了，就一點兒東西都沒有？”
“怎么可能沒有呢？”
周商無語，“要是啥都沒有，那不成純挨揍了？”
“有你倒是用??！”
王瓜氣壞了：“有貨不用，你是腦子有洞，還是挨揍有癮啊！”
“可以用，但沒必要。”
周商聳聳肩，一臉無所謂道：“體驗各種武道流派，不光要用身體，還得讓對手將武道中所有精妙發(fā)揮出來。然后我再從對方的武道招式中，感受創(chuàng)造者的思路，以及招數(shù)想要達到的效果，甚至期許，去蕪存菁。這種情況下，要是我還擊得太厲害，對手難免慌亂失措，動作變形，難以將武道精華展現(xiàn)，這不就同我的初衷背離了嘛？所以沒必要！”
“再沒必要，也好歹贏幾場吧？”
王瓜氣不打一處來：“總不是所有武道流派都有可取之處的吧，碰到那種沒有什么可取之處的流派，贏個幾場不過分吧！”
“那就更沒必要了?！?p> 周商一臉正氣，擺手道：“隨著我積累越來越多，似這種無有裨益的流派只會越見越多，但萬一有那種雖未光大，但奇思妙想的武道流派呢。若是都揍一頓，名氣大了，哪還有小道館愿意接受挑戰(zhàn)，長此以往，不是再沒有提升空間了么?！?p> “難不成你要把永寧所有的道館都輸一遍？”
王瓜簡直不敢那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溜圓。
“無所謂的?！?p> 周商異常淡定：“人生嘛，必須贏的時候能贏就行了?！?p> “無所謂？無所謂是吧...我讓你無所謂......讓你無所謂！”
越想越氣的王瓜，左右看看無處發(fā)泄，一把抓起面前的食物，瘋狂地嘴里塞，一邊塞還一邊恨恨道：“看什么，不服氣嘛??？”
“沒有沒有，喜歡就多吃點?！?p> 周商將手中兩瓶還熱乎的丹藥塞進懷中，笑瞇瞇道：“食堂飯菜很多，無限供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