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客氏巴巴
就在朱由檢在文華殿開小會的時候,已經(jīng)外放出宮的客氏也正在和魏忠賢喝酒。
兩個人都有點破罐子破摔、放浪形骸的意思。明明是農(nóng)歷八月烈日炎炎的正午,兩個人卻窩在錦繡成堆、紅燭高燃的房間中,斜坐在一座巨大的冰山之下。
冰山之上是一個巨大黝黑的橡木桶,猩紅的西域葡萄酒從桶中流出,蜿蜒匯聚在山腳之下。
客氏手里面舉著透明的玉碗,舀了一大碗,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卻有一大半紅酒又順著高大、雪白的山峰流下,在身體上留下了道道紅痕。酒喝完了,碗中剩下的冰魚也順勢倒進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著,聽的旁邊的魏忠賢牙齒莫名酸痛。
魏忠賢長吁一口氣,隨意向后躺倒在旁邊服侍兩個女仆身上。雙眼放空,心思神游,不知道想著什么。原本還在少女大腿上摩挲著的手變成了攥掐,不一會雪白的皮膚上就留下了成片的青印。
“來……來……,把上衣脫了給九千歲看看。”客氏對蜷縮在屋子角落的六名孕婦高聲叫道。
她一手指著一個個高隆的肚皮,一手抓起魏忠賢的頭發(fā),就把他拖到了這幾名孕婦的面前。
“看看……看看……,這里面可是六個皇上,六個皇上??!”這個女人有點瘋癲了。
“來……九千歲,給皇上叩頭?!?p> 客氏拖著魏忠賢,狠狠的把他的頭朝著隆起的肚子就這么撞過去。
這幾名都曾是宮里面的宮女,客氏從外面找了幾名侍衛(wèi),隨時準(zhǔn)備著行貍貓換太子的法子。無奈天啟皇帝走得太快,幾次關(guān)鍵魏忠賢也下不了狠手。
“吃飯嘍?!?p> 客氏顫顫巍巍的打開自己手邊的一個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些乳牙、胎發(fā)和指甲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客氏做乳娘時候偷偷藏起來的,原本天啟皇帝之物。
現(xiàn)在這個瘋女人舉起來一片指甲,就要往一個孕婦的嘴里面送。
“吃下去,吃下去就是龍種了。”
魏忠賢也不管,只是嘿嘿笑著爬回到房中間的床榻之上,繼續(xù)把自己的頭埋進了幾具香體之中。
良久良久,他好像聽不到了客氏的聲音,這才抹了一把臉,抬起頭來。
卻突然發(fā)現(xiàn),客氏就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不遠處直盯盯的看著他。
“你以為這些女人沒用了嗎?”客氏突然變得異常冷靜。
“煙火已經(jīng)動了?!?p> “看看,看看,九千歲,你身邊的那些虎、彪、狗,是不是到了最后連一個女人和小孩也比不上?”
“你瘋了嗎?現(xiàn)在怎么能這么做。”聽到煙火兩個字的魏忠賢已經(jīng)爆炸了。他也顧不上自己幾乎赤裸的身體,跌跌撞撞的跑出房子,只希望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
魏忠賢從心底就根本沒有想著造反這件事。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自己為什么能大紅大紫,也清楚誰是自己的主子。
在天啟病重期間,他其實才是最上心、也是最傷心的那一個人。
天啟皇帝是真的相信他,他也覺得自己是真的為了天啟皇帝好。剩余的酒色財氣,大家不都是一樣么。這朝廷中還有正常的人么?要說荒誕,他一個太監(jiān)恐怕也排不到前面吧。
殺死皇子完全是客氏已經(jīng)變態(tài)的心理在作祟。他也私下里面勸了好幾回,可是客氏就是見不得有人大著肚子在自己的面前晃,好像要把自己的天啟皇帝給搶走了一樣。這女人也確實厲害。矯詔殺大太監(jiān)王安,殺張裕妃、馮貴人、革李成妃,墮張皇后胎,心機手段就算是在大明朝的后宮也能排進前幾名。
魏忠賢大步從客氏的外宅往外走,他害怕了。
對著前面的小六說,“趕緊回府,然后去敬事房。”
亥時,徐應(yīng)元也下差折回了敬事房,剛剛進了院子,當(dāng)天的值房太監(jiān)高起潛就迎了上來,
“魏忠賢魏公公來了,帶了重禮在里面等你。特意囑托我你回來了就請你過去。”
剛才還哼著小曲的徐應(yīng)元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說實話,如今的徐應(yīng)元徐公公最不想見的人排名第一的就是魏忠賢了。雖然說自己比不上王承恩,可是放眼望去現(xiàn)在自己也是皇上面前最紅的太監(jiān)之一了。別的不說,這幾天無論是到內(nèi)閣傳旨,還是到幾位大人府上傳召,誰都少不了自己的那一份。
但是,他心里明白賊咬一口入木三分的道理,這幾年沒有少收魏公公的錢,還真不是翻臉的時候。只是有點抱怨這位爺怎么現(xiàn)在還不安生,還想翻起來什么浪花啊。
說不得徐應(yīng)元緊走了幾步,掀起了門簾走了進去。
果然是今日不同以往。
魏忠賢一改過去的氣勢,連忙從中堂座椅上起了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斂手向徐應(yīng)元施禮。
徐應(yīng)元這時候一看,心想看來這位爺所圖還甚大啊。
“這是怎么說的呢,廠公快坐?!?p> 又轉(zhuǎn)頭吩咐高起潛:“給魏公公換茶,沒個眼力價的,換上福建今年剛上進的先春?!?p> 魏忠賢一看就知道有戲。只要是愛享受,就沒有自己拿不下來的人。這位愛享受,那就一定更愛現(xiàn)在的位置。
但是他也清楚,信王的時候他送徐應(yīng)元銀錢,那是自己給他臉,留下一手閑棋而已?,F(xiàn)在時事顛倒,自己這也算是臨時抱佛腳,未必人家就愿意賞臉。
于是連忙親自上手,把自己帶來的一大堆箱子一一打開。徐應(yīng)元迫切的探頭看了一遍,也真是嚇了一跳。
一尊兩尺高的羊脂玉潔白觀音,一座紅瑪瑙伏虎羅漢,一對透明琉璃內(nèi)畫瓶,一副吳道子六尺中堂,一千兩黃金,五千兩紋銀。
“看著多,其實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現(xiàn)在公公交際應(yīng)酬也多,給公公留個打賞的意思?!?p> “哎呦呦,”徐應(yīng)元是信王府上的老人,在信王府的那幾年幾乎足不出戶,終歸是眼皮子淺薄,見識不足。
他看見這一屋子熠熠發(fā)光的玉器、黃金和白銀,眼睛都快要拔不出來了。一件件的用手撫摸過去,簡直恨不得抱起來親親。
這時候的魏忠賢倒是還有點廠公的氣勢,也不催促,就是坐在中堂座椅上喝茶。
良久,徐應(yīng)元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那不知道魏公公想要應(yīng)元做什么…………”
“我今天是給徐公公送一場大富貴?!?p> 哦?徐應(yīng)元倒是被魏忠賢這么搞得有點迷糊。這位爺不是已經(jīng)日薄西山了么,還能送什么富貴給我?
“那應(yīng)元也就洗耳恭聽了。”
魏忠賢這才把客氏計劃如何如何給徐應(yīng)元說了個清楚。
“我這里搞清楚了什么時候發(fā)動了,我安排人再給徐公公你這里通風(fēng)。”
“忠賢在這里也就是有一個不情之請?!?p> 聽完了計劃的徐應(yīng)元知道對方確實把一場大富貴就這么送給自己了,估計這場下來,自己東廠的事情能夠十拿九穩(wěn),倒也有點不好意思。
一聽到這里面還有魏忠賢的請托,連忙不住嘴的答應(yīng)。
“徐公公在審訊客氏的時候,不妨使勁一點。像這種,是不是就應(yīng)該被活活打死,你說是不是啊。徐公公?!?p> 徐應(yīng)元心知肚明,在他看來,這一對遲早能互相咬死,現(xiàn)在不過魏忠賢出手更快而已。
“成!徐應(yīng)元也就這一次把性命堵上,配公公玩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