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緊鑼密鼓

　　漢陽城內(nèi)，華燈初上時分。

　　四海酒樓從不僭越朝鮮殿下皇宮的點燈時間。

　　一直等到景福宮的燈火亮起來之后，四位手持長桿的老人，這才沿著通往四海的街道，一盞盞點亮懸掛在路邊的燈籠。

　　和朝鮮最愛的白底上寫黑字的豎長燈籠不同。四海用的是大明最傳統(tǒng)的寶蓋三聚七彩穗羊角燈，角間飾以彩珠蝴蝶，下邊圍以彩珠穿就并飾有“星輝不夜”四個字。

　　宛如是約好了一般，就在四海的燈火亮起來之后。從漢陽城內(nèi)無數(shù)個地方，馬車、大轎、軟轎、駿馬，像一個個光點朝著四海這個中心匯聚而來。多少人因為不愿意因為城門關(guān)閉而錯過任何一場的四海宴會，而早早的入住到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棧之中。

　　剛一進(jìn)門，迎面而來的是一盞巨大的庭燈。中間主燈從上而下依次懸掛著六角羊皮燈、八角料絲燈、紅色羊角燈三盞大燈，周圍各面再襯以一串三盞小羊角燈，并在下層小羊角下懸以一只彩珠花籃，角間懸六串飾以琴棋書畫圖案的彩珠飄帶，形成縱三橫七的格局。

　　漢陽四海酒樓用的全部是朝鮮的侍女，整整齊齊的穿戴者朝鮮的服裝。

　　范文程今天一身大明士子的打扮，手里面捏著折扇，跟在貨棧名義上的掌柜走進(jìn)了四海。立在那一盞四海升平的燈籠下神游了良久。旁邊倒也沒有人打擾他，似乎從伙計到侍女，對于這種進(jìn)來就發(fā)呆的客人已經(jīng)見得夠多了。

　　范文程對著也是儒家打扮的李元翼說道：

　　“到底還是大明的氣象，無奈身邊的這些朝鮮女子，還是比起來差了那么一點點意思。”說完，也不看李元翼的臉色，哈哈大笑的扔給帶路的侍女一顆圓潤的珠子，昂首挺胸的走了進(jìn)去。

　　賓主分別落座，侍女送上來了熱騰騰的雪白手巾和一客待客清茶，就束手退了下去。

　　李元翼抿了一口，伸手邀請說：

　　“范章京請用，我今天點了現(xiàn)在蘇杭最有名的勝雪白茶，喝完令人忘憂。范章京常年在牛羊腥膻之地，估計已經(jīng)很長時間不聞此味了?！?p>　　盡管去年被后金狠狠的教育過了一回，可是在朝鮮貴族們的心目中，后金依然是一個蠻荒之地的游牧蠻族。

　　范文程如何不了解他話中間的意思，倒也沒有著急喝茶，只是隨意地把手巾扔在了臺桌之上，微笑著說道：

　　“元翼大人此言差矣?！?p>　　“哦？請指教?！?p>　　“范某長居于建州盛京一帶，倒也是對那關(guān)中之地略有耳聞。每每翻看史書，都看得出關(guān)內(nèi)之地，大明之下，乃是一副烈火烹油、花團(tuán)錦簌下燈枯油干之像。而那今年新開國號崇禎的大明皇帝，也不過茍延殘喘之輩?！?p>　　說著，招呼著人端上拿來幾甕梨花白。

　　“不像我黃臺吉大汗，胸有吞吐天地之志，懷有包攬?zhí)煜轮?。整日中秣兵歷馬，終年勤懇問政。區(qū)區(qū)一團(tuán)茶葉，還不是手到擒來。說不定下次見面，這茶山儼然已是我汗的后宮花園?！?p>　　認(rèn)識他挺長時間，李元翼第一次看到尚未喝酒就已經(jīng)酒醉的范文程。

　　“那我到時要拱手相看了”。

　　李元翼是朝鮮朝廷中的反明的代表人物。對于他來說，朝鮮能夠維持好與東瀛、后金的緊密紐帶是目前重中之重。與絕大多數(shù)朝廷官員相比，他覺得自己的孤獨但是卻充滿了力量。

　　后金是一定要抓在我們自己人的手里面。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在酒桌上卻表現(xiàn)出一副知音難求的熱情，一番推杯換盞過后，酒酣耳熱的兩個人講起了自己的價碼。

　　“這是大汗送給李王禮物。”

　　李元翼展開，一個粗陋的包裝盒子中是一個系著紅繩子的瘦小的新人參。

　　“其他人參依舊按照往年舊例，五十五兩一根。像這樣由我王親手挖出，太妃親自包裹裝點之人參，我王準(zhǔn)備了一百份，恭賀李倧大王萬歲長壽，每根一萬兩何如？”

　　在朝鮮和后金聯(lián)手打造的走私市場中，人參成了一般等價物。開始的時候每棵人參 24 兩，其余物品都按照等價人參計算。

　　隨著后金越來越強(qiáng)勢，人參也水漲船高。

　　今年是黃臺吉為明后年大力進(jìn)攻大明做準(zhǔn)備的一年。臨走前，黃臺吉也給了范文程一個最基本的數(shù)字，在人參貂皮海珠等數(shù)量不變的前提下，要從朝鮮國內(nèi)加上通過朝鮮走私過來至少五十萬石糧食和三十萬石高粱之物?，F(xiàn)今的大明，一石糧食在京師也就是一兩左右銀子。大明南方走私到了朝鮮糧食基本上也就是二兩半一石。

　　李元翼沒事人一般，用雙手恭恭敬敬的捧起那根人參：

　　“范大人客氣了。莫說這是大汗親手所摘。就算是一般人參五十五兩也能換取二十又二石糧食，放在平年也足夠朝鮮一家八口的口糧。明天我就向我家大王回報，這人參才是后金天賜之物。以后按照每戶一根配給，可確保全朝鮮無饑?！?p>　　“來來來，為范大人舉杯?！?p>　　范文程也無所謂，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又不是第一次，總要給人家中飽私囊留個機(jī)會么。

　　一時間，該說的話今天都說了，整個酒席開始變得喧囂和熱鬧起來。

　　范文程不知道的是，其實阿敏貝勒也在四海，比他要來的早，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一天又一夜的了。

　　“大，大?！?p>　　簡單的搖骰子最受這些人的喜歡。

　　更何況里面全部是身材爆炸衣服清涼的婆子穿梭伺候著。

　　即使放在后世，這里也能稱得上是一個國際化的大賭場。在朝鮮熊津靠岸、補(bǔ)給的東瀛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南洋華人都在這里找到了最原始的歡樂。

　　阿敏鑲滿寶石的腰刀和粗暴的護(hù)衛(wèi)很快就引起了在場子內(nèi)巡游的幾個人的注意。男人么，幾倍免費送過來的酒喝進(jìn)肚子，很快就搞清楚，這位居然是后金的二貝勒。

　　很快，在阿敏不知不覺這種，他賭大小的臺子上無論是荷官還是旁邊的賭友都換了一撥又一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