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像初次進城的鄉(xiāng)下佬，對勾欄的一切感到好奇。
由于剛?cè)胍?，紅男綠女們只是推杯換盞。有才藝的女郎，或彈奏琵琶，或輕聲歌唱，亦或翩躚曼舞。
巧笑嫣然，別有一番情趣不假。只是女子們大多濃妝艷抹，遮掩了天然生就的魅力。
老鴇得到陳奇提供的情報，言稱跟他來的兩位公子不僅有錢，而且出手十分闊綽。
無論各行各業(yè)，對待搖錢樹的態(tài)度都極為熱切。
老鴇逢人講人話，遇鬼說鬼話。哪怕是最普通的相貌，在她嘴里也能侃成遠近聞名的帥哥。
“二位爺，您是喜歡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
牧云不清楚云瑤算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說道：“每樣來一個吧?！?p> “喲，陳爺說您二位是敞亮人，看來著實不假。”老鴇嘴巴快咧到了耳邊，轉(zhuǎn)頭看向錦玉，“這位爺，您呢？”
“我和他共享?！?p> 老鴇登時收斂笑容。
雖然心有不悅，但也不敢在貴客面前表現(xiàn)出來。
老鴇有心機，推不出量，便靠質(zhì)來提高收入。
沉香苑里共有五位頭牌，恰巧空閑兩位，都喚來讓陪牧云和錦玉。
勾欄頭牌的地位相當(dāng)高，尋常客人甚至連面都難見。
旁人以為牧云和錦玉是外地來的達官貴人，自是只有羨慕的份。
兩位花魁打扮各異。一個以黃色調(diào)為主，另一位穿著紫色長裙，昝釵也是紫玉質(zhì)地。
黃衣女溫婉動人；紫衣女風(fēng)姿綽約。
兩人的美風(fēng)格大相徑庭，卻又有個共通點，便是十分養(yǎng)眼。
即便她們再美，身為女性幻獸的錦玉都提不起興趣。相比于花魁，她反倒認為率性灑脫中混雜著精明與可愛的牧云，更加具有吸引力。
紫衣女明顯更大方，主動介紹道：“奴婢名叫瑞香。她喚作花菱?！?p> 錦玉曾喬裝打扮進過棲霞鎮(zhèn)青樓，接話道：“勞請瑞香姑娘引路，咱們雅間相敘。”
瑞香看向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的錦玉道：“公子想必是花間常客?！?p> “偶爾來消遣罷了?！?p> 牧云何等精明之人，頓悟了勾欄的含義，不禁莞爾一笑。
花菱走在牧云身旁，低聲問道：“公子為何發(fā)笑？”
“我在笑我自己。”
花菱一時間接不上話茬，澄澈的眼睛不住眨動，努力思索合適的詞匯。
“花菱小姐，你不必理他，”錦玉和牧云在路途中混熟，時常開些玩笑，“他總是瘋瘋癲癲?！?p> 牧云笑道：“不知是誰癲。不愛胭脂扣，偏愛女嬌郎。”
錦玉聽出牧云在講她女扮男裝之事，更不作答，免得走漏了風(fēng)聲。
兩位花魁是玩弄感情的好手，不知道錦玉性別的情況下，以為牧云和錦玉是龍陽之好。
對視一眼，都認為今天這次接客會較為輕松。
……
雅間鋪著紅地毯，紅木做成的圓桌旁擺放著六個小圓凳。
木床的紅色帷幔掛起，鋪著錦緞被褥，燈光氛圍曖昧，很容易勾起醉酒逍遙客們的原始欲望。
小廝見雅間進了客人，急忙泡好一壺茶，送進雅間之中。
錦玉占據(jù)了主導(dǎo)，細問之下，得知花菱擅長樂器，而瑞香精通舞蹈。
“既是如此，有請兩位小姐為在下舞一曲《霓裳曲》?！彼荒赣H捧在手心里，懂得享受。
既然牧云這個榆木疙瘩無福消受，她就勉為其難欣賞一番花魁的才藝。
花菱叫來小廝，吩咐他取來琵琶，不多時準備停當(dāng)，玉指撥弦，開始演奏錦玉點播的曲子。
瑞香個子頗高，兼之身段苗條，和著音樂舞蹈，自有一種勾魂奪魄的美感。
花魁是眾多花間浪子捧出來的名伶，無論姿容還是技藝，都絕非浪得虛名。
盡管錦玉是女子，也能輕易感受到瑞香骨子里流露出的媚態(tài)和秀麗。
“怪不得男人們愿意把辛苦賺來的銀子扔在勾欄里，似這般天生麗質(zhì)，又不會欺騙感情的女子，任誰看了不迷糊？”錦玉心中暗想。
她忽而想起坐在床榻邊的牧云，好奇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著瑞香的舞蹈。
“這個色鬼！”
牧云右手朝上，召喚出玉葫蘆中青魚散人所贈之竹笛，適時吹響，與琵琶之音相和。不僅沒有違和感，反而增添了幾分飄逸質(zhì)感。
靈泉山酒仙居十年生活，除修煉和釀酒外，音樂是牧云生命里占比很大的東西。
云瑤偏愛古琴。
牧云最喜歡笛子。
黃昏時的合奏，早已成為牧云記憶里的光輝。
觸景生情，曲子中多了幾分思念。
錦玉并不理解音樂，作為聽眾，還是感受到了牧云笛聲中的含義。
原本華而不實的《霓裳曲》，突然像注入了靈魂，聽起來令人迷醉。
花菱面現(xiàn)驚異之色，手指卻未有片刻停歇，跟著牧云的引領(lǐng)，進入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演奏狀態(tài)。
瑞香是舞蹈天才，動作到位不說，還能做到合轍押韻。
她聽到笛聲，幾個音律過后，隨之改變舞蹈節(jié)奏，仿佛在用肢體語言表達對遠方佳人的思念。
錦玉沉浸于美的享受，不自覺愛上了牧云的笛聲。
一曲奏罷。
花菱右手輕按琴弦，抹去了尾音。
笛聲漸次低落，余音悠長。
牧云將竹笛放在膝頭，長呼出一口氣，只覺心神通透。
三女只覺尚有余音，迷醉在男女的相思情緒中，久久不能自拔。
花菱率先反應(yīng)過來，贊道：“公子的笛音令奴婢大開眼界，境界之高，實非奴婢所能觸及?！?p> 牧云笑道：“小姐過獎了。能跟你合奏，是在下的榮幸。”
瑞香笑問道：“公子可有欣賞奴婢的舞姿？”
“風(fēng)姿綽約，國色天香?！蹦猎苹氐溃霸谙禄秀遍g仿若見到了天上仙子落凡塵。”
瑞香掩嘴偷笑道：“那些粗魯?shù)目腿藗円嵌枷窆舆@般才華橫溢，又會講話就好了?！?p> 錦玉同為女兒郎，觀察瑞香和花菱的神態(tài)，皆分辨出了對牧云的好感。
不知為何，她心里有種難以言說的特殊感覺。
“怪道人世間男女情愛之事絡(luò)繹不絕，原來竟有這般威力?！卞\玉想起在芝蘭橋上聽到的故事，下意識看向坐在床榻上的牧云。
仿佛第一次見他，胸懷中小鹿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