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先生本體是只熊貓人。
這是牧云誤會仲文先生縱欲過度，對方為了聲譽，不得不做出的澄清。解釋清楚之后，雙方談話重又回歸正軌。
“我聽見了老妖婆和你的對話，”仲文先生和牧云面對面坐在石桌兩側(cè)，問道，“換作是我，可舍不得將如此珍貴的武器送給聲音那么粗啞的陌生人?！?p> “我能聽見你講話！”老妖的聲音中有遏制不住的怒意。
仲文先生壓低聲音道：“小伙子，給你個忠告，最好不要惹女人?？v然她們修煉千年，本性也不會更改。”
“我還是能聽到！”
“好，”仲文先生轉(zhuǎn)過頭，對著身后的山壁道，“你已經(jīng)收了禮物，不要再打亂我的思路。”
“看在禮物的份上，饒你一次?！?p> 仲文先生看向牧云，笑道：“這就是每次有人來問卜，我都會索要禮物的原因?！?p> 牧云豎起大拇指，馬屁拍得極為流暢：“不愧是能洞察先機的男人，真是給晚輩好好上了一課?！?p> “不，你不需要?！?p> “這是什么意思？”
“你們在山洞外扯皮時，我?guī)湍悴妨艘回浴Ｄ阌惺陦m緣，不過看上去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牧云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信息，思維暫時脫離本體，發(fā)出一聲空洞的回應(yīng)。
“小伙子，聽我這過來人說一句，”仲文先生聲音比蚊子還低，“這是件好事，信不信由你?！?p> 他說完這句話，石桌兩旁出現(xiàn)一陣沉默。
仲文先生沒有聽到熟悉的吼聲，不禁松了口氣，看向坐在對面的牧云，發(fā)現(xiàn)他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頹喪。
“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女孩，對嗎？”
牧云回過神，說道：“不，我很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晌乙恢倍记宄?，她總有一天會領(lǐng)悟正道，摒棄七情六欲?！?p> “你難過嗎？”
“有一點吧?！?p> “既然是難過的事，咱們不妨跳過它，直接切入正題。”
“這是個好主意?！?p> “你想問出身來歷，別急，”仲文先生召喚出一個龜殼和幾枚銅錢，“這就給你占上一卦?！?p> 龜甲置于石桌之上，銅錢在龜甲上自由旋轉(zhuǎn)，恢復(fù)平靜后形成一個卦象。
牧云對八卦理論知之甚少，只看到幾個銅錢在龜甲上躺著。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別的信息。
仲文先生撫須道：“你有沒有幻想過，自己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
牧云心情略有好轉(zhuǎn)，問道：“難道我是星辰轉(zhuǎn)世，或者某個神仙下凡？！”
“你想多了?！敝傥南壬芟矚g牧云的反應(yīng)，至少比剛才失魂落魄要顯得精神了許多，“你是蕓蕓眾生里不起眼的一個，沒有過人天賦，也沒有顯赫背景。”
“可是……”
“你的圣靈屬性俱全，以人族之身躍過龍門，而且原本殘缺的靈根長成了完全體。這些我都知道?！?p> “這還不能證明我有天賦嗎？”
“現(xiàn)實是殘酷的，孩子，你只是蕓蕓眾生里不太起眼的一個?！?p> “好吧。”牧云選擇接受現(xiàn)實，“他們身在何方？”
“你得挺住?！敝傥南壬鷦傊v完牧云塵緣已盡，立馬又要告知他另一個壞消息，總得照顧一下對方的感受。
牧云苦笑道：“我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p> “他們在途經(jīng)一座山嶺時遇上強盜，被害了性命。尚在襁褓中的你，被遺棄在虎狼成群的山崗?！?p> 牧云召喚出一壇酒，仰頭痛飲。
仲文先生全程保持安靜，畢竟他所講的都不是會令人產(chǎn)生愉悅感的消息。
借酒消愁，在此時值得提倡，總好過清醒著承受痛苦。
牧云有些痛恨自己是海量，喝到半醉，問道：“我在世上可還有親人？”
“有?！?p> “他們在哪里？”
“藥仙谷?！?p> “我曾在藥仙谷生活過一段時間?！?p> “老夫說的正是收留過你的云家人?！?p> 牧云有點失望，但又有幾分釋然。
他本就是孑然一身，如今只是將未知變?yōu)榱爽F(xiàn)實。即便如此胸口還是像壓了塊石頭，呼吸極不順暢。
“我想最好還是一口氣把壞消息告知你，然后才能迎來好消息。”
“請講，我能撐得住。”
“額，我已經(jīng)講完了?！?p> 牧云本以為會聽到更多噩耗，做了最壞的心理打算。得知夢魘已經(jīng)結(jié)束，著實松了口氣。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幫你占卜一下前程。相信我，會有好事發(fā)生?！敝傥南壬悬c可憐牧云，想要附送他一卦。
牧云不想知曉未來之事，那會減少生活中的樂趣。
他會活很久，不想活在明知未來卻觸不可及的狀態(tài)，婉拒了仲文先生好意。
“既如此，老夫只能送客了?！敝傥南壬囊?guī)矩是只幫人占一卦。
卜卦已畢，再無款待牧云的理由。
牧云起身謝過仲文先生，手里拿著酒葫蘆，邊喝邊走出了山洞。
……
鹿鳴等在牧云居住別院的門口，來回踱步，以便打發(fā)心中的無聊。
他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頭一看，只見牧云踉踉蹌蹌地走過來，急忙主動迎上前。
“牧先生，您怎么了？”
牧云只覺鹿鳴的臉來回晃，瞅了好一陣才認(rèn)出他是誰。
“你怎么到我別院來了？”
鹿鳴被牧云身上的酒氣熏得夠嗆，架起他的胳膊，攙著他進(jìn)了別院。
“咱們?nèi)ナ肋呑??！蹦猎迫员３种逍训囊庾R。
他在回來的路上不想跟任何人講話，醉意朦朧時碰見鹿鳴，忽而改變了想法。
鹿鳴攙著牧云到石桌旁，待牧云坐下后，方才在他旁邊坐定。
“牧先生，您這是怎么了？”鹿鳴又問了一遍。
“沒什么，遇到了高興的事，多喝了幾杯。”
鹿鳴并非小孩子，能看出牧云并不開心。只是在他心目中，牧云是個極有本事的男人，不知是否該安慰他。
“你知道我為什么力排眾議，把你留在團隊里嗎？”
鹿鳴低下頭，道：“其實這次來找您，我就是想問這個問題?！?p> 看似無憂無慮的大男孩，也有著多愁善感的心。
牧云笑了。
他伸出手，輕輕揉捏鹿鳴的肩膀，鄭重道：“因為你和我都是蕓蕓眾生，可能看起來不起眼，但只要堅韌執(zhí)著地往前走，一定能干番大事業(yè)?！?p> 鹿鳴剛想回答，發(fā)現(xiàn)牧云已經(jīng)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他安靜地離開了別院。
牧云醉倒前說的話，深深烙印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