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離開鏡城前，去了趟戲院。
牛榮成為新任班主，開始招收戲曲學徒。災難已是過去，重新煥發(fā)生機。
牧云想起那晚的二胡曲和將神賦，以及永遠無法看完的與云瑤成親之幻象。良久，轉(zhuǎn)身無言離開戲院街。
走在鏡城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不時會有人親切地跟他打招呼。
當初人們?nèi)羰悄軐璺f友善一點，或許不幸的事便不會發(fā)生。
牧云仰頭望向蔚藍天際，不知人心該如何解。
不覺間行至神機營，早有軍士望見，通報處理公務的鹿鳴。
鹿鳴放下公文，急忙出來迎接。
“鹿將軍，青蓮劍訣練得如何？”
“已摸著些門道了?！?p> “武技沒有捷徑可言，一法通則百法明，切莫在基礎(chǔ)階段偷懶?！?p> “貧道謹記牧先生教誨?！?p> “我這次來是想借用一下神機營的傳送法陣。”牧云叮囑已畢，說出此行真正目的。
“神機營的傳送法陣本是禁忌，不容許外人踏足。不過牧先生有所不同，龍城靈寶大會之誼，蜀山?jīng)]齒不忘?！?p> “別說廢話了，我得趕緊去泉城。”
“牧先生，請?！甭锅Q知牧云定有要事，將他隨身攜帶的傳送法陣卷軸取出，開啟傳送法陣。
只有用蜀山玉令喚醒，方能開啟傳送功能。
牧云不想破解其中奧秘，站到法陣之中。
鹿鳴將真氣注入玉令，清晰而堅定地說出“泉城”二字。
法陣發(fā)出強烈白光，須臾，光芒隨同法陣一起消失。
牧云已不見了蹤影。
泉城是位于靈泉山腳的一座小城鎮(zhèn)，向來與靈泉宗交好，時常會有宗門弟子來此散施符水。
牧云與眾不同，常來酒肆賣酒，著實結(jié)交了不少好友。
彼時云瑤常伴身旁，或有調(diào)侃神仙眷侶者，亦是一樁樂事。
此番回到泉城，牧云形單影只，走在街上也少人寒暄。徑出東門，走到叮咚作響的靈泉旁邊。
取出一壇秋月白，將酒水倒進靈泉之中。
頃刻間，泉底風云攪動，青魚散人浮波踏浪而來。
“小雜碎，你怎么舍得浪費如此佳釀？”青魚散人的笑罵一如往常。
牧云抬起壇口，笑道：“佳釀來自天地，如今復歸自然，不也是一種循環(huán)？”
“真是好久沒聽到你胡攪蠻纏了。”青魚散人將牧云捧著的半壇酒攝到手中，封好壇口，裝入玉葫蘆里，“你這次回宗門，似乎與往日不同。”
“知我者，散人老兄也?！?p> 青魚散人盤腿坐在牧云身旁，笑道：“若不是紫翼獅鷲無理取鬧，本人就成你的岳丈了?！?p> 牧云也盤腿坐下，問道：“玉兒情況如何？”
“她的靈識比往日更強大，修煉事半功倍，好的不得了。只是她已重獲新生，不再記得以往之事。”
“如此甚好?！?p> “搗蛋鬼，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家玉兒。若是心屬于她，老夫說什么也要把她帶到你身邊?！?p> 牧云苦笑道：“散人兄，你好歹也算我半個師傅，我的心意您不明白嗎？”
“云瑤已是過眼云煙。人家如今是圣心菩薩，即便沒有天人永隔，也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凈的得道之人。你徒困在這情網(wǎng)之中，沒有任何好處。”
“道理易懂，忘情實難?！?p> 青魚散人嘆息一聲，道：“老夫早知你是個癡情種子，也料定你會來找我，特地給你準備了一件靈寶。”
“你看我像對法寶有興趣的樣子嗎？”
“你不喜歡兵器，也對功法無感，但老夫這件法寶，足以換你玉葫蘆里的所有藏酒?！?p> 牧云好奇心起，翹首期待青魚散人能拿出何種法寶。
一枚吊墜。
看起來平平無奇。
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是圣心菩薩吊墜。
牧云目瞪口呆。
“這是我從壓箱底的龍心玉上取的材料，專門跑了趟玉城，請手藝最好的工匠按影圖形雕刻的圣心菩薩吊墜。”青魚散人介紹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如此大費周章，可不像你的風格啊?！?p> “老夫不是說了嗎？我要用這枚龍心玉吊墜，換你玉葫蘆里的所有藏酒。”
牧云不想坑青魚散人，將鏡城和莫山做生意的事一五一十地講明。
青魚散人拍著大腿，連道可惜。
“看來你和這吊墜也無緣了。”
牧云急忙道：“我立刻給你釀酒，要多少都可以?！?p> “牧云，大丈夫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圣心菩薩修成正果，不日將另立洞府。你必須遺忘往日情愛，方能不負菩薩苦心栽培。”
牧云想起十年間出賞金任務的往事，許久方才問道：“以前下山，我從未覺得世事艱辛。難道……難道都是圣心菩薩幫我扛下了苦楚？”
“你明白就好?！鼻圄~散人將吊墜遞給牧云，待他接過之后，說道，“對于修仙者來說，能有十年塵緣，已是難得之境遇。你要努力活下去，不要辜負菩薩點撥之情誼?！?p> 牧云取下鳴鳳玉佩，戴上龍心玉質(zhì)地的菩薩吊墜。
吊墜貼近肌膚的剎那，靈識之海中有股清涼氣息，只覺神清氣爽。
“你靈識入天道，身體化為修羅。這塊龍心玉可以讓你保持心境，以免釀造殺孽，自絕于人世?！?p> 牧云站起身，拱手道：“散人兄對我有再造之恩，受在下一拜?！?p> 青魚散人右掌青光浮現(xiàn)，托住牧云身體，不讓他下拜。
牧云目現(xiàn)驚異之色，已明白吊墜乃是菩薩所賜。
“牧云，你要記住，如今你有斬仙誅魔之潛能。三界之中，你誰都不要跪拜。”青魚散人叮囑道，“這是蒼天賦予你的使命，無人能替代。”
“可我沒覺著自己有什么才能。”
“平陽淺水陣又名人皇陣，覺醒此陣者，若不是人族皇者，勢必為世間圣人?！鼻圄~散人道，“老夫始終關(guān)注著你，以你快意恩仇的個性，實在做不了圓滑世故的人皇接任者。”
“我回來之前，已打定主意去上京城，去找人皇老兒商談鏡城更換城主的事宜。”
“現(xiàn)在恐怕不是個好時機?！?p> “散人兄何處此言？”
“皇太子近日被刺身亡，上京城里亂成了一鍋粥。你這時候去上京，不僅無濟于事，還容易火上澆油?！?p> “我有招魂幡，可將太子亡魂招到陽世，一問便知?！?p> “正因你有招魂幡，老夫才說你會添亂。”
“起因為何？”
“上京城里風起云涌，只為皇權(quán)爭鋒。人皇如今處于震怒之中，怕是無暇理會小小的鏡城。”
“百姓的事，沒有小事?！?p> “新城主上任了嗎？”
“已經(jīng)上任?！?p> “不就是一個名頭的事，非要在這種時候去蹚渾水？”
“我已經(jīng)決定去上京走一趟，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心意?！?p> 青魚散人撫須大笑。
牧云機緣巧合墮入修羅道，終身將是耿直的行事風格。此乃天意，人力不可為也。
他沒有輕易放過牧云，留他在靈泉龍宮釀酒，以待天時而動。
牧云生就一副好皮囊，情關(guān)難過，卻是劫難中無法規(guī)避的關(guān)卡。
青魚散人本想讓女兒錦玉幫牧云擋住情劫，促成二人道侶之誼。只可惜龍算不如天算。
牧云行事不顧生死，注定孤身最佳。
……
龍宮里有妃嬪，也有龜丞相，還有侍奉的蝦兵蟹將。
經(jīng)歷過世事錘煉，牧云已了解青魚散人不愿讓他吃魚的苦衷。加之已成青龍居士，決定改吃素齋鮮果。
錦玉許下的叫花雞，也便留在了記憶深處。
龍宮里過得歡愉。
牧云所釀之酒，留存一半。剩下一半用來排布宴席，接連慶祝了數(shù)十場。
青魚散人取出一副靈寶披掛，贈予牧云。
牧云和龜丞相廝混熟了，以法陣羅盤換取一顆夜明珠。
蝦兵蟹將也有私房存貨，皆知牧云法陣之能，請他刻印羅盤，將收藏法寶敬獻。
不過月余，牧云又賺了個盆滿缽滿。
青魚散人不敢再多留牧云，酒庫充裕，急忙將他送出了龍宮。
“你的修行與眾不同，不可再貪戀美酒逍遙，需得趕快前往上京以延續(xù)壽命。”
“我記得你不是不想讓我去上京嗎？”
“此一時，彼一時了?！?p> “有何不同？”
“當時上京城亂成一鍋粥，你這性子去了容易送死?，F(xiàn)在事態(tài)稍緩，再去已經(jīng)無妨。”
“我覺得不是?！?p> “好吧，我坦白?！鼻圄~散人笑道，“當時我酒庫空虛，如今藏酒無數(shù)，再不放行你的修行就耽誤了?！?p> “怪不得送了我副披掛。”
“這些都不重要，”青魚散人指著牧云胸口衣服下邊的菩薩吊墜，說道，“你得到菩薩吊墜，必須脫離俗塵情網(wǎng)，否則你日后難成長生不老身。這是老夫的肺腑之言，汝當謹記?！?p> 此言雖是出自青魚散人之口，實為圣心菩薩之善意。
牧云拱手拜別。
泉城神機營將軍和牧云是舊相識，也知龍城靈寶大會之事，破例讓他使用蜀山傳送法陣。
“上京城有結(jié)界，法陣功效被抑制，只能傳送到上京百里之外。抵達之后你往北而行，便可到達大夏國都上京?！?p> “多謝韓兄指點?！?p>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p> 將軍開啟法陣，將牧云傳送至上京城南百里的傳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