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武將之首是個女人。
更詳細(xì)點說是皇族公主。
東城的龍華公主府格外氣派，按大將軍建制，配備有精銳府兵。
即便是負(fù)責(zé)皇城護(hù)衛(wèi)的禁軍，戰(zhàn)力也及不上龍華公主親自調(diào)教的四象和麒麟軍。
管家老余接到雀鷹傳信，急忙穿過回廊和演武場，到正堂去找接見兵部尚書的龍華公主。
龍華公主端坐太師椅，鵝蛋臉，柳葉眉，雙目如電，神采飛揚(yáng)。
身具英武氣，更勝男兒郎。
“太子亡故之后，老臣加強(qiáng)了對禁軍的監(jiān)控。兩萬麒麟軍也已入城，以備不時之需。”兵部尚書李霖曾任龍威將軍，年近一百五十歲，身體依舊硬朗。
龍華公主看見行色匆匆的管家，示意李霖稍候，問道：“余先生何故如此驚慌？”
“回公主的話，小人接到家丁傳報，南城門處有人鬧事，打傷了中郎將韓榮?！?p> 龍華公主鳳眼圓睜，怒道：“本宮明令禁止皇城打斗，何方宵小，膽敢蔑視吾之法令！”
李霖勸道：“公主稍安勿躁，想必皇城禁軍已將襲擊者擒拿。”
“余先生備馬，本宮要去見見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p> 李霖曾傳授龍華公主兵法，也知韓榮是個囂張跋扈的世家子弟，看公主神色，雖有責(zé)備之意，但也有發(fā)掘人才的興趣。
韓榮的武技在中郎將中屬于上乘，能將他打傷，襲擊者必然本領(lǐng)高強(qiáng)。
對于龍華公主來說，只要有真才實學(xué)，小罪皆可赦免。
管家老余牽來全身無半點雜毛的寶馬玉蘭白龍駒。
龍華公主翻身上馬，扯住韁繩道：“李尚書先回府吧，咱們擇日再敘。”說罷，縱馬出公主府，徑奔南城而去。
中郎將韓榮被副將救走，傷處敷上袁天師所贈的特效金瘡藥，須臾傷口彌合。
“把這對狗男女給我拿下！”韓榮怒火中燒，指揮軍士圍了牧云和蘇蕓。
牧云本不想將蘇蕓牽扯進(jìn)來，但她跑到身旁，已暴露和牧云同行的身份。感覺尊嚴(yán)受辱的軍士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二人。
“你站在原地別動，我來對付他們?！蹦猎戚p聲叮囑蘇蕓。
蘇蕓點了點頭，站在牧云身后，左右環(huán)顧兩旁騎馬的軍士，提防他們手中的長槍。
牧云朗聲道：“放馬過來吧?！?p> 軍士們躊躇不敢向前。
韓榮的坐騎斷了腿，無法再騎乘，見手下軍士遲遲沒有行動，氣得將一名軍士打下馬背，騎上棗紅馬，驅(qū)馬來戰(zhàn)傲然挺立的牧云。
龍華公主府的校尉急忙出來勸阻：“韓將軍，下官已將這里的情況通報給公主，還是待她來定奪吧。”
韓榮仰慕龍華公主已久，只是對方向來不把他放在眼里。
即便如此，還是希圖能成為龍華駙馬。
聽聞公主府校尉之言，急勒住馬，收回了刺出去的槍勢。
軍士們也停下了進(jìn)攻的動向。
牧云護(hù)住蘇蕓，以防軍士們突然發(fā)難。
盡管這些軍士飛揚(yáng)跋扈，但也沒犯該死之罪。牧云不想開殺戒，因此始終沒有突圍。
鸞鈴響處，身披銀甲，騎乘玉蘭白龍駒的龍華公主來至南城。
校尉一見公主，急忙跪伏在馬前，通報道：“稟公主殿下，襲擊韓將軍的人就在馬隊中間，聽?wèi){您的發(fā)落?！?p> 韓榮策馬來至近前，拱手見禮：“公主殿下，下官疏于防備，令宵小之輩占了先機(jī)，不過已被手底下的軍士控制。不勞您費心，下官自會帶回將軍府審問，勢必問出幕后主使。”
“韓將軍辛苦了，”龍華公主道，“你帶人馬繼續(xù)巡城，這兩個人交給我處理?！?p> 韓榮猶豫一陣，拱手道：“下官領(lǐng)命?！彪S即朝軍士們揮手道，“走！”
禁軍馬隊撤離了事發(fā)地。
校尉疏散看熱鬧的群眾，以防事態(tài)繼續(xù)擴(kuò)大。
龍華公主掃了一眼牧云和蘇蕓，和氣道：“你們兩個跟我回府，交代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牧云見過神機(jī)營將軍，有不少是有勇無謀之輩。
龍華公主是有修為的大夏將軍，持守本心，比尋常武將多了幾分親和力。
牧云收起雷云槍，和蘇蕓跟在龍華公主馬后，前往東城公主府。
龍華公主直接在演武場審問牧云。
“你是何人？”
“在下南部疆域須彌山人氏，姓牧名云?！蹦猎乒е?jǐn)回答。
“你就是牧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p> 龍華公主和東華公主是親姐妹，在家書往來中，曾談及萬妖山之事，因此她聽過牧云的名號。
“你是個有名的義士，為何要在皇城襲擊禁軍將領(lǐng)？”
牧云沒回答，而是反問道：“在下想先問公主一個問題。您是否知曉皇城外群寇聚居，為非作歹之事？”
龍華公主道：“確有耳聞?！?p> “你身為大將軍，為何不派兵征剿匪徒，而是棄百姓于不顧！”
“皇城屬于禁軍管轄范疇。本宮雖為大將軍，卻不可調(diào)動禁軍，也無法派麒麟軍管制皇城疆域?！?p> “公主，近來皇城大亂，人皇陛下難道看不見嗎？”
“父皇近來身染重疾，多日昏迷不醒?！饼埲A公主坦誠以待，“皇子們都在伺機(jī)而動，本宮的行動也受到了限制。”
牧云暗道：“沒想到皇城中風(fēng)云已起?！碧ь^看向站在對面的龍華公主，問道，“公主可曾想過清君側(cè)，平定上京城之亂？”
“父皇在皇兄們的掌控之中，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要天下大亂。風(fēng)險實在太大，本宮也在猶豫?！饼埲A公主信任牧云，坦白了她的心思和正在做的事，“我聯(lián)絡(luò)了兵部尚書李霖，在皇城里混入麒麟軍，以備不時之需。但終究無法進(jìn)入云宮，破不了眼下的困局。”
“如果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公主盡管吩咐?！?p> 龍華公主看向始終侍立在牧云側(cè)后方的蘇蕓，問道：“牧先生，這位是你的道侶嗎？”
她知曉錦玉的存在，錯以為蘇蕓就是錦玉。
“蘇姑娘在皇城南的山林遭遇劫匪，在下將她救了出來。”牧云道，“公主是巾幗英雄，可否收她做個副將？”
蘇蕓素來仰慕龍華公主，只是牧云對她有救命之恩，一時間有些躊躇。
龍華公主上下打量蘇蕓，見她體態(tài)略顯豐腴，筋骨結(jié)實，是個修習(xí)武技的好材料。
她手底下曾有以四象神獸命名的軍隊。
青龍軍鎮(zhèn)守東方，如今已歸驃騎將軍白羽管轄。
玄武軍歸了衛(wèi)將軍李默。
唯有嫡系精銳構(gòu)成的麒麟軍和以女子成軍的朱雀軍，仍在龍華公主管轄范圍之內(nèi)。
潛移默化之中，龍華公主的實力已大幅削減。
“你意下如何？”龍華公主問向蘇蕓。
“我……”蘇蕓欲言又止。
“牧先生乃方外之人，救民于水火是分內(nèi)之事，你無需以身相許。若有興趣加入朱雀軍，本宮可教你修習(xí)武技?！?p> “在下習(xí)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而且時常會鋌而走險，容易置你于險境。若你對武技有興趣，我可傳授你百鳥朝鳳槍，助你進(jìn)入朱雀軍?！?p> 牧云和龍華公主你一言我一語，成功忽悠住蘇蕓。
“公主，小女子愿加入朱雀軍，在您麾下效力?！?p> 龍華公主聽說過百鳥朝鳳槍，相傳是大夏槍王所創(chuàng)的槍法。提出條件，讓牧云傳授武技。
“皇城中暗流洶涌，還是先辦正事。待亂局平定之后，在下定當(dāng)教你二人百鳥朝鳳槍。”
“一言為定。”
龍華公主喚來朱雀軍校尉，讓她帶蘇蕓去更換衣服。
待蘇蕓離開之后，龍華公主從玉葫蘆里召喚出一枚虎符，遞給牧云：“這是能調(diào)動麒麟軍的虎符。”
“在下與公主尚屬初見，何以如此信任在下？”
龍華公主將和東華公主書信往來之事簡略講述一遍，接著道：“牧先生以天下蒼生為念，本宮聽說先生的故事，自愧弗如。云宮里的皇子們還不了解你，由你暫時節(jié)制麒麟軍，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在下只為求生，談不上天下為公。”
“此言何意？”
“公主，請恕在下無法言明?！?p> 龍華公主也是修行之人，知曉修仙界有許多禁忌。牧云不愿談及修煉法門，實屬正?，F(xiàn)象。
“本宮唐突了?！?p> “兵部尚書是公主的人嗎？”牧云不習(xí)慣等待，即刻切入正題。
大夏兵部沒有直接調(diào)遣軍隊的權(quán)力，但武將和軍士皆有登記造冊，各軍戰(zhàn)力和人數(shù)，兵部尚書大致都有了解。
若得兵部尚書，在不傷害人皇蕭安的前提下接管云宮，難度會降低許多。
“兵部尚書李霖曾是本宮的師傅。他也察覺云宮中有異動，意欲清君側(cè)，盡快扶立有才德的新太子，以免天下大亂，造成生靈涂炭的悲慘局面?！?p> 仙界雖是神人聚居，也和云宮觀星臺有聯(lián)系，但向來王不見王。
天帝只會與歷任天師接洽，并且不會干預(yù)人界發(fā)生的事。
即便天下大亂，妖邪侵襲，仙界也會采取放任自流的態(tài)度。
唯有如此，玲瓏星各界方能維持均衡。
天助自助者，可謂至理。
龍華公主帶牧云前往演武場，本是想試探他的武技修為。得知其身份，全無這個必要。
二人移步到正堂敘話。
龍華公主喚來管家老余，讓他再去請兵部尚書李霖，來公主府共商大事。
不多時，老尚書李霖來至正堂。
他從未在皇城中見過牧云，問道：“公主，這位貴客是何人？”
“他就是我曾提到過的牧先生?！?p> 李霖驚問道：“可是在萬妖山力斬妖仙的牧先生？”
龍華公主微笑道：“正是?！?p> 李霖轉(zhuǎn)身面對正門，仰望天際，顫聲道：“蒼天有眼，上京城的危機(jī)終于有破局之法了?！?p> 牧云能感知到李霖的一身正氣，問道：“尚書大人何出此言？”
“上京城中法陣玄妙，修為會處于沉寂狀態(tài)。勇武和智慧就成了制勝法寶。”李霖轉(zhuǎn)身看向牧云，雙眼炯炯有神，“老夫和公主精通韜略，個人武力卻是稍有欠缺。如今有往來無敵的牧先生助陣，平定云宮內(nèi)亂的幾率大增?！?p> 牧云沒李霖這么樂觀，皺眉道：“他們已對太子痛下殺手，就怕會暗害人皇，假冒圣旨扶植某位皇子上位。屆時再想行動，可就難于登天了?！?p> “你們認(rèn)為近來這些事是何人所為？”
“七皇兄蕭胤嫌疑最大。”龍華公主道，“他是個十足的野心家，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若大夏國落入他手中，怕還是會分崩離析，天下大亂?！?p> “假若我殺了蕭胤，可有德才兼?zhèn)涞膬诉x？”
“太子品行最佳，如今被居心叵測者所害，一時間竟想不起更好的人選。”
“公主可有接任皇位之意？”牧云看向坐在上首的龍華公主。
“這……恐怕沒有先例。”龍華公主道，“本宮胞弟蕭熙素有仁德，只是年紀(jì)尚幼，或許能當(dāng)此大任?！?p> 李林道：“口說無憑，把趙王叫出來，讓牧先生和他見上一面?！?p> 龍華公主依其言，喚來貼身侍女，派她去趙王府召見蕭熙。
蕭熙年方十二歲，生得濃眉大眼，知書達(dá)禮，見到素未謀面的牧云，也沒有絲毫怯場。
“熙兒，這位是牧先生?！?p> “牧先生，本王久慕大名。今日得見，如沐春風(fēng)?！?p> 牧云將趙王蕭熙拉到一旁，小聲將皇城附近劫匪猖獗之事告知于他，看他如何反應(yīng)。
“皇姐，您手底下有雄兵數(shù)十萬，為何不肅清皇城附近匪患，還百姓太平生活？”
“姐姐不可以輕易調(diào)動麒麟軍，而且這里是禁軍管轄范圍，有許多掣肘之處。”龍華公主解釋一番。
“分明有能力征剿匪徒，卻被他們鉆了空子，在皇城腳下為非作歹！”蕭熙面現(xiàn)憤怒，更像個小大人。
牧云問道：“你想這么做，是因為匪徒觸犯了皇權(quán)天威，還是體念過往的百姓和客商？”
“當(dāng)然是替百姓著想?；蕶?quán)天威不過虛名，若沒天下百姓擁戴，人皇之位必定易主?！?p> 牧云很欣賞蕭熙，接著問道：“如若讓你接管大夏，你首先要做什么？”
“施行仁政，減免賦稅，準(zhǔn)許小國和親，以留存其血脈宗族。止息干戈，讓百姓安居樂業(yè)?！?p> 牧云又問了幾個問題，蕭熙皆能對答如流。
對于十二歲的少年來說，已是極為難得。
“趙王殿下，你先回府吧?！?p> 龍華公主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計上心頭，說道：“牧先生德才兼?zhèn)?，武技絕倫。熙兒尚未拜師，不知可否收他為徒？”
牧云是聰明人，知龍華公主有意籠絡(luò)他。
這是皇族常見的手腕。
若牧云不愿意，世上沒人能勉強(qiáng)他。
恰好他也有此意。
“趙王殿下，你意下如何？”
蕭熙思維活絡(luò)，急忙道：“我聽姐姐講過牧先生的故事，仰慕先生已久，拜您為師實乃心中所愿?！?p> 李霖從旁攛掇道：“牧先生身懷本領(lǐng)，仁德勇武兼?zhèn)?，不妨就收趙王殿下為徒，教他些本領(lǐng)和為君之道?！?p> 龍華公主也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牧云。
“如此一來，在下就算參與了上京城的黨爭?！?p> “牧先生，”龍華公主笑道，“即便您不收熙兒為徒，也算是參與了黨爭奪嫡。”
牧云并非墨守成規(guī)之人，早日結(jié)束云宮內(nèi)亂，便可盡快剪除皇城外圍的匪徒。
“既如此，在下就收你為徒。只是我的功法極為特殊，不適合常人修煉。我能教你的只有武技和做人的道理。”
蕭熙雙膝跪地，恭謹(jǐn)叩首：“師傅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牧云攙起蕭熙，叮囑道：“在下不跪任何人，你身為我的徒兒，除了君父和你皇姐以外，誰也不要拜?！?p> “包括師傅在內(nèi)嗎？”
“我做不到的事，你也不必做。”
龍華公主搞定蕭熙拜師事宜，讓他先行回府，三人繼續(xù)商議如何在不傷害人皇蕭安的情況下接管云宮的計策。
“在下進(jìn)城之前，偶然間認(rèn)識了一位梁上君子，可以將他找來，看他有無辦法潛入云宮探聽消息?！蹦猎葡肫鹆诵⊥祬菭?。
“啟用賊人，這種行為恐怕不妥吧？”李霖年事已高，有些墨守成規(guī)。
“非常人行非常事，想要順利解救人皇陛下，就得兵出奇招。若是按部就班，就只能看皇權(quán)旁落了?！?p> 李霖能分清輕重緩急。
他接受不了這種做法，只管遠(yuǎn)離便是。
龍華公主召來金羽雀鷹，寫了封傳喚簡信，派雀鷹帶給吳爭。
金羽雀鷹有獨特的定位能力，無論躲在哪里，還是易容遁法，都逃不過它的追蹤。
找個不起眼的吳爭，更是不在話下。
牧云終于得閑，環(huán)顧正堂，墻上的鳳凰圖案栩栩如生，圓木梁柱也有鳳凰紋飾。兩排接待客人的椅子后邊皆有寬闊演武臺，氈墊圖案模糊，架子上的十八般武器握持處皆褪了顏色。
“看來公主精通十八般武技?！?p> “在先生面前，本宮不敢自稱精通?！?p>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見公主武藝？”
龍華公主爽快答應(yīng)，輕身飛進(jìn)演武臺，拿起架子上的紅纓槍。
槍法精湛，動作干凈利落，遒勁有力。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獨力撐起大夏脊梁的龍華公主，美艷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