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熙生于帝王家,終究不解牧云為何放走全無忠義在心的韓戍。
龍華公主看出了弟弟心中困惑,趁牧云出府找尋吳爭,將他叫進府衙。
“皇姐喚熙兒來,是想為我解惑嗎?”
“坐下?!?p> 蕭熙規(guī)矩坐在下首。
龍華公主見慣生死,一旦下定決心,便不會產(chǎn)生動搖。
她的眼神很亮,有種溫柔而沉靜的力量。
“熙兒,皇姐問你個問題。拋開立場成見,你與七皇兄爭奪皇位,自覺有幾成勝算?”
蕭熙躊躇片刻,低聲道:“兩成?!?p> “說實話?!?p> “七皇兄自幼修持,文韜武略,城府手腕都遠在我之上。母妃又是丞相杜朗之女,家世顯赫。無論從哪方面看,我都毫無勝算。”
“你只看到了勢力朝局,可牧先生側(cè)重的是天下民心。原本的死局,因牧先生到來而有了絕境翻盤的希望?!?p> 蕭熙是聰明孩子,一點就通。
“皇姐是想讓我絕對信任牧先生?”
“俗語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牧先生愿收你為徒,必有襄助你登上皇位之意。先生大才,你盡可放心?!?p> “皇姐,熙兒受教了?!?p> “日后不知潛藏多少兇險,你暫時搬到我府上?!?p> 蕭熙自幼崇拜龍華公主,對她言聽計從,亦知韓戍之事發(fā)生后,趙王府已不再安全。
至于龍華公主,從她立下不世之功的時候,就已注定是帝王忌憚之人。
除非……
除非他登上皇位,否則等待龍華公主的只有一種結局。
牧云比誰都看得清楚。
他來上京城的第一天,就意識到圣心菩薩想救的是戰(zhàn)功赫赫的龍華公主。
拯救黎民百姓,向來是菩薩的行事風格。早已印刻進牧云的靈識之海,根本無需提及。
吳爭和牧云在一家小酒館碰面。
由于還沒到飯點,加之禁軍加強了上京城的防衛(wèi),小店里客人不多。
二人坐在臨街位置。
“牧先生,聽說您和輔國將軍韓戍發(fā)生了沖突?”
“沒想到禁令如此嚴苛,這件事還是傳到了你的耳朵里。”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眳菭幭氩幻靼?。
“只要放出流言,讓民眾認為我是暴戾成性之人,再利用這點抹黑龍華公主。屆時便可名正言順對她痛下殺手?!?p> 吳爭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這出自誰的手筆?”
“云宮或朝臣中的某位權貴,范圍太大,根本沒法猜測?!?p> “您認為是誰安排的呢?”
“七皇子蕭胤?!?p> 吳爭在上京城中混跡日久,早就聽過蕭胤大名。
坊間有傳聞,蕭胤文韜武略遠超常人,太子亦無法與之爭輝。
過去多年,蕭安有意壓制蕭胤。及至突染重疾,再也按不住這個身懷麒麟之才的七皇子。
唯一行之有效的做法是幫助太子除掉他。
可老來變得昏聵,蕭安沒能痛下殺手,致令今日大禍。
天下共主的誘惑,足以令人背棄理想,拋卻親情與手足。
牧云曾產(chǎn)生過強迫人皇禪位的念頭,來至上京城,見到皇權對人心的蠱惑,再也沒有這種想法。
云宮中的皇子視宮女妃嬪的性命如草芥,為了爭權奪利,近來始終在內(nèi)斗。
早晚有一天會出現(xiàn)勝者。
屆時不僅被軟禁的蕭安被迫退位,其余黨爭勢力覆滅,就連保護大夏國數(shù)年的龍華公主,也難逃皇權天威降下的懲罰。
“云宮中有個玉簡,可以破除上京城中抑制修為的法陣。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拜托你把它偷出來?!?p> 吳爭去過一次云宮,仍是心有余悸。
如今讓他再闖龍?zhí)?,不免缺乏一無所知時的勇氣。
牧云想到了錢。
“事成之后,我可以把玉葫蘆中的錢都給你?!?p> “這不是錢的事?!眳菭幙嘈Φ?,“牧先生,我家中還有個年邁的老母,實在不想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玉簡是后續(xù)行動成敗的關鍵。
牧云退而求其次,問道:“你可認識本領高超的梁上君子?”
“不是小人吹牛,上京城附近方圓千里,沒人偷盜技巧能強過我吳爭。”
“此事關系到大夏國日后的運勢,雖有些勉強,還是想懇請吳先生到云宮走一遭?!?p> “牧先生言重了!”
吳爭本是一窮二白的小子,學了探云手,成為上京一帶有名的梁上君子。
即便如此,也沒有多少人看得起相貌丑陋的他。
牧云的出現(xiàn),滿足了吳爭對英雄二字的幻想,感受到他的尊重與誠意,心中產(chǎn)生動搖。
“人之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牧云見吳爭沒言語,以為他不肯上云宮,使出嘴皮子功夫,勸道,“他日趙王登基,人皇不會忘記你的貢獻。大夏國的百姓,也不會忘記你的貢獻。”
“真能青史留名嗎?”
“一旦失敗,咱們所有人都得死??扇羰莾e幸成功了,不僅能青史留名,你的子孫也能享受蔭福。”
“何時行動?”
“越快越好?!?p> 朱雀軍負責監(jiān)視衛(wèi)山和風谷的密探,已經(jīng)傳回來軍營轉(zhuǎn)移的消息。
即便是沒有絲毫軍事常識的吳爭,也知道突變隨時有可能發(fā)生。
主動權掌握在云宮眾皇子手中,龍華公主和牧云只能被動防御。
“牧先生,可否容小人給家母寫封家書?”吳爭心里清楚牧云的話不假,黨爭失敗,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可是,即便不參與其中,數(shù)十年后也會化塵歸土。
與其平淡度日,倒不如轟轟烈烈來上一場。
哪怕洪流會將其碾成齏粉,至少有名垂竹帛的機會。
吳爭召出久未用過的筆墨紙硯,當即寫了封家書。
“小二,你這里有雀鷹嗎?”
牧云聽出了吳爭聲音中的哽咽。
這種時候?qū)懗龅募視?,大多有訣別托付之意。
小二急忙去后院取來一只飼喂的雀鷹,帶給牧云和吳爭。
他猶豫多時,低聲問道:“牧先生,您說衛(wèi)山和風谷的兵,真會打進上京城來嗎?”
牧云看到了小二眼中隱約的惶恐。
兵戈相見,老百姓就得受苦。
可黨爭從不是兒戲,流血犧牲在所難免。
牧云不敢承諾,只能盡其所能將傷亡降到最低。
余光瞥見飛出窗外的雀鷹,一道靈光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之中。
破解力量懸殊難題的方法,終于被他找到了。
“可能會開戰(zhàn),但絕不會影響到上京城?!?p> 小二聽了牧云的話,明顯松了口氣。
他認為牧云是大英雄。
英雄說話,向來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