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牧云來說,是比“恐怖”更加犀利的武器。
迷霧嶺中的時間維度,十里不同,或快或慢。他必須謹慎行事,盡可能沿著安全路徑前行,以確保生命無虞。
危機四伏之地,鮮有喘息機會。
牧云行至一座長滿常青樹木的小山崗,立即感受到一股陰風。
轉(zhuǎn)出來的人,險些驚掉他的下巴。
夜鷂只有一種人格和情緒,因此見到錦玉時,并沒有過度反應。
錦玉的氣場不對。
盡管錦玉是個被母親寵壞的龍女,有點大小姐脾氣,偶爾行事不合禮數(shù),但她是個十分善良的女孩,沒有陰邪之感。
對面站著的錦玉笑容邪魅中帶著情欲,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牧云是個正常男人,而且沒有規(guī)避七情六欲,按理說見到雪白修長的玉腿,理應心神蕩漾。
只不過他頭腦足夠清晰,明白身處極險惡的環(huán)境。稍有不慎,就得把小命搭在里邊。
以前他沒有目標,現(xiàn)在永生成仙成了他的理想。
區(qū)區(qū)千里迷霧嶺,絕非他的葬身之地。
“牧郎,好久不見。你近來可安好?”恐怖幻化而成的錦玉,向著牧云行了個萬福禮。
牧云見識過五毒柱的厲害之處,明白靈術偽裝沒有騙過時空柱。
由時空柱衍生出的恐怖,自然共享了情報信息。
牧云起初想通過破除五毒柱,參悟辰星人的力量奧秘,接觸得越多,越發(fā)覺得對方處于完全無法觸摸到的層級。
至少以眼下的修為和對道的領悟,絕無可能通過陣法模擬出五毒柱。
他不是好高騖遠之人,腳踏實地更符合他的性格。
既然無法學到東西,心無旁騖地破除五毒柱方為正道。
錦玉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并非遠在青峰山的故人。
牧云召喚出虎魄刀。
自從和極惡柱戰(zhàn)斗過后,他將偷學到的防御招式融入落葉刀法之中,同時剔除了幾個過于冒險的招式。
如今有了現(xiàn)成的對手,正好用來試驗新刀法的威力。
“喲,還真是個不念舊情的人?!笨植阑没傻腻\玉笑得沒有絲毫感情,看起來令人寒毛直豎,“既然這么想死,奴家送你一程?!闭f罷,召喚出一桿通體冒著藍色火焰的長槍。
恐怖不僅能模擬外形和記憶,還可以運用類似的兵刃與武技。
五毒柱的神奇之處,再次刷新了牧云的認知。
牧云修行過百鳥朝鳳槍和暴雨梨花槍,兩種頂級槍法的優(yōu)勢和弱點,盡數(shù)存在于他的靈識之海。
幻化錦玉起手的剎那,牧云便找到了她的破綻。
刀鋒閃過一道寒光,刀氣破風而出,頃刻間斬中冒著冷火的槍桿。
“你這小子,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恐怖的性格各異。
顯然幻化成錦玉模樣的恐怖,沒有太多耐心值。
化作一陣黑煙,兩條連接著黑煙的胳膊,握持冷火長槍。
她本想用錦玉的形象使牧云產(chǎn)生猶豫,目的無法達成,只好選擇正面碰撞。
時空柱每天都會制造出新的恐怖,與原本存在的恐怖交戰(zhàn),輸家被吞噬。百余年來,形成一種獨特的循環(huán)。
每個存活至今的恐怖,都是優(yōu)中選優(yōu)的結果,思維深處的弱肉強食早已根深蒂固。
贏家,才有活下去的權利。
簡單而又粗暴。
牧云的刀鋒與槍身正面相遇,角度偏移,劃出一串火星。
掌心中的太上金符發(fā)動,絕對零度將冷火槍凍住。
冰晶極速蔓延,凍住恐怖雙手,延誤了她的行動。
恐怖無法再保持幻化外形,恢復本來面目,危難之際扭曲了時間軌跡。
原本快如閃電的虎魄刀,在極小空間內(nèi)出現(xiàn)遲緩停頓。
勢在必得的一擊,也因時間扭曲而落空。
“有點意思。”
牧云拉開些許距離,釋放刀氣逼退來襲的恐怖,被恐怖激發(fā)出了戰(zhàn)意。
有人專為修行而生,體魄親近天地靈氣,功法突飛猛進,沒多久即可內(nèi)結金丹。
只是在此之前,往往經(jīng)歷過幾世劫難。
牧云沒有前世因果,命中亦無來生仙緣。此生不得長生,既無法邁入天道,也不能以修羅道轉(zhuǎn)世輪回。
注定世間一孤魂,終日游蕩無所依。
經(jīng)過十余載的苦求,他搞清楚了一件事——渾身上下的每個細胞,以及過目不忘的天道靈識。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戰(zhàn)斗而生。
無論對手有多強,只要在結果未分之前,牧云始終堅信勝機掌握在自己手中。
信心的來源,正是烙進骨子里的戰(zhàn)斗本能。
時間是很神奇的東西,神奇到萬事萬物都會受其影響。
它可以在扭曲中奪走牧云最后的一點壽命,也能在漫長歲月中抹平一代又一代人心中的傷痕。
來時一聲哭,去日了無痕。
牧云身為戰(zhàn)斗天才,忽而想起了另一條路徑。
“你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又可曾有過自己的道?”
嘴遁不是牧云的目的,只是分散恐怖心神的手段。
三道太上金符瞬間消耗殆盡。
有人說太上金符是太上老君畫的符箓。牧云認為并非如此,否則數(shù)量絕對會極度稀少。
太上金符的符箓圖形由太上老君所創(chuàng),顯然更符合常理。
它們是玲瓏世界的萬能能源,不僅能助力靈術發(fā)動,還可以在煉丹時催動火焰。
除了無法輔助修行,幾乎沒有它不能干的事。
龍華公主送他的玉葫蘆中,有一倉庫的太上金符。同時發(fā)動三道,只能算小意思。
“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談人生哲學,繼而感化我。沒想到你這小鬼詭計多端,竟然想搞偷襲!”
恐怖再度扭曲空間,回身用冷火長槍刺向戴著面具的牧云。
只是夢幻泡影。
冷火長槍刺了個空。
意識到不對的恐怖,已來不及發(fā)動時間異術。
煙霧被冰晶凝結。
無雙戰(zhàn)錘的雷霆猛擊砸中冰凍實體,頃刻將其打成雪花般的齏粉。
恐怖斷為兩截,能量開始從傷口處向四下里飄散。
它們所蘊含的力量與玲瓏世界的靈氣不盡相同,似若擁有自我意識,會聚成一團煙霧。
轉(zhuǎn)瞬發(fā)生劇變,化作一縷塵煙般的能量形態(tài),鉆入了牧云體內(nèi)。
牧云想要施展靈術阻止魔力入體,只是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壓根想不到足以抵御它們的靈術。
混亂和痛苦并沒有如預料般出現(xiàn)。
不僅如此,牧云仿佛洞悉了時空間奧秘。那是一種遠在功法修煉之上,更接近星體本源存在的多維超能元素。
成仙之前很難理解其中玄妙晦澀的東西。
順藤摸瓜向更深處摸索,仿佛能夠觸及到辰星人的力量。
他是一團最純粹的黑,力量深不可測。
至于辰星人究竟是何物,憑借僅有的線索,根本無法窺見其全貌。
此間的恐怖被牧云吸收力量,不多久化為虛無。
牧云某種意義上成為了這塊區(qū)域的掌控者,直到有新的恐怖來挑戰(zhàn),將其吞噬,或者被其吞噬。
他自然不會遵從時空柱訂立的法則。
只是接觸五毒柱以來,發(fā)生了許多事,不由得不仔細思索。
牧云前往恐怖棲居的山洞,發(fā)現(xiàn)這種由時空柱創(chuàng)造出來的生靈,并沒有進食和飲水的生活習慣。
他們究竟是何物。
牧云依然說不清楚。
盤腿坐在石座上,閉目回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起初引出五毒柱的人是石鎮(zhèn)的喬半仙。
他取出功能獨特的血靈珠,繼而提到了妖族盤踞的無銀山。
牧云在那里遇見擁有七彩亙古石的石精大王。
為了挽救被妖氣侵蝕折磨的喬半仙,答應幫無銀山的妖族清除五毒柱。
從古水井底下的大蛇柱開始,符印入體,幫他覺醒了修羅體魄更深層次的力量。
破除夢魘柱之前,解救出被辰星人變成壁畫的精靈女王恩雅。
在河洛城廣場禁地和極惡柱的較量,他又意外偷學到了攻守兼?zhèn)涞钠娈惖斗ā?p> 如今身處時空柱所在的千里迷霧嶺,陰差陽錯地吸收了“恐怖”的力量,觸摸到時空和維度的玄機。
每根毒柱看起來危機四伏,最終牧云卻都成為獲益一方。
辰星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這個沒有準確答案的問題,縈繞在牧云靈識之海,久久無法理出頭緒。
身處擁有轉(zhuǎn)世輪回的世界,不相信因果報應形同玩笑。
牧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整件事都是天命注定,屢次因禍得福,正說明我命不該絕。
遭逢大難,沒有死亡而受益,本就在情理之中。
還有一件事,始終困擾著他。
以先天十六卦的鬼神莫測之機,很輕易便推算出前四根毒柱的位置。但是第五根毒柱的方位和形態(tài),遲遲無法通過卦象捕捉。
心中隱約有種不安感。
他在修仙這條路上走過不少彎路,也栽了許多跟頭。
鬼門關前轉(zhuǎn)過幾遭,多虧命硬活了下來。
了解甚少的五毒柱,很難說清是不是另一條彎路。
反正再難,也難不過只余幾年可活的現(xiàn)狀。
牧云想通了這點,便覺五毒柱并不可怕。
至于辰星人想做什么事,多半也和他無關。
既如此,為何不過得瀟灑一點?
牧云躺坐在石座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
龍華公主對他的關心,某種程度變成了一種負擔。
他已決心斷絕塵緣,不知該如何回報她的好。
明知公主心意,卻又無能為力。
矛盾心理使他陷入掙扎與彷徨。
如今一人身處靜謐山洞,偷得浮生半日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