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是北固城的城民,時常會去附近山上采摘竹筍和野蘑菇,拿到集市上去賣。掙到的錢轉(zhuǎn)手又得送進藥鋪,換些生病的奶奶需要的藥材。
父母早亡,弟妹年紀尚幼,一家的重擔(dān)都壓在了云霞并不寬厚的肩膀上。
霧氣彌漫的早晨,云霞做好早飯,甚至沒顧得上吃一口,便即背著竹簍出城,去采摘維持生計的野蘑菇。
湯藥極貴,奶奶患的又是慢性病,就像個無底洞,家里的積蓄漸漸都被吸干。
藥鋪掌柜心腸好,總是按進價,或者更低廉的價格將藥賣給云霞。
北固城面積小,到處是人情,大抵都認識。互相攀扯起來,總能找出點親戚關(guān)系。
迷霧深重,云霞踩著走了多年的山路,熟門熟路地向上攀登。
不知是腹中饑餓,還是近來晚上沒有休息好,剛爬了一段,就覺著身子骨異常疲乏。
對于常年穿山越嶺的人來說,顯然屬于異?,F(xiàn)象。
云霞用手背摸了摸額頭,體溫正常,并沒有發(fā)熱現(xiàn)象。哪怕再匆忙,這一小段山路也不應(yīng)該帶給她如此強烈的疲勞感。
前些日子城主府張貼了公告,讓城民盡量少出城,遇見異常事件要及時報官。
云霞有點心慌,只不過家中還有等著湯藥的病人,由不得她退縮。
咬著牙繼續(xù)爬山,將恐懼拋在了腦后。
野蘑菇生長速度很快,一夜之間,又有不少新的冒頭。
云霞感到林中有不同于往常的陰冷,不敢耽擱,立即動手采蘑菇。
右手避開一棵顏色艷麗的毒菇,摘下蘑菇,順手放在背后的竹簍里。
氣溫變得越來越低。
此時正值初夏,又是在氣候溫暖的中部地區(qū)。即便是在早晨,也不該有如此溫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霞感到了由衷的害怕。
她不敢再采蘑菇,轉(zhuǎn)身快步往回走,想要離開霧氣蒙蒙的山間林地,順著山路下山。
走了一陣,并沒有找到來時路。
云霞在山中采蘑菇已有幾年時間,莫說山路,就是林間古樹的位置,都不會出半點差錯。
她沒讀過書,但也不是傻瓜。眼下迷失在林地,絕不是尋常事件。
身后不遠處傳來了輕微腳步聲,伴隨粗重呼吸,敲擊著云霞的鼓膜和她脆弱的心理防線。
面對險境,有些人會因害怕而不敢直面恐懼。云霞膽子比常人大,聽見響動立馬轉(zhuǎn)過身,看見了一個令人作嘔的生物。
似人非人的生物長著靛青色皮膚,額間兩根短角,猩紅雙眼中沒有瞳仁。四瓣嘴唇中長滿又細又小的尖牙,舌頭像根柔軟的鞭子,捕捉空氣中飄浮的因子。
云霞膽子再大,終究也有承受極限,看到體型如小山般的魔族,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臉頰和嘴唇霎時間沒了血色。
“采蘑菇的小姑娘,你是來送餐的嗎?”魔族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話語聲。
他的語調(diào)和發(fā)音都很奇怪,但說出的話,還是很容易就能理解。
云霞受到驚嚇,全身失去力量,不僅沒法從地上站起身,也沒力氣回答魔族的問話。
魔族又往前走了幾步,在云霞視野中變得更加清晰。全身細密鱗片,排布得相當緊湊,沒有任何破綻。
云霞面無人色,在如此危險的境地,腦子里想的還是臥病在床的祖母和年紀不大的弟妹。
魔族的舌頭有特殊探測點,能捕捉人體腦電波,從而洞悉內(nèi)心想法。
盡管對玲瓏世界的生物不夠了解,但還是感受到了云霞的孝心和擔(dān)當。
正是這種情緒,打消了魔族啃掉她頭顱的想法。
他來北固城,不是為了吃百姓,而是探測到令他生厭的氣息在附近活動,想借機把狩獵目標引出來。
云霞強撐著站起身,跑到離魔族很遠的地方。
她身上出了一層汗,貼身的肚兜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更覺山間陰冷。
之前不明白,如今搞清楚了寒冷的來源。她慌張地四下里尋找出路,發(fā)現(xiàn)根本沒法離開魔族施展的領(lǐng)域。
云霞有種感覺,可能沒辦法活著離開土山,頹喪地坐在草稞子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魔族的想法很復(fù)雜,而且極其容易反復(fù)。原本想放過云霞,可當腹中饑餓時,頭腦便不再是起關(guān)鍵作用的決定因素。
他伸出舌頭,感應(yīng)空氣中的溫度。人體與周圍環(huán)境存在溫差??v使躲藏在地底,也有辦法挖出來。
云霞再次聽見令她心驚膽戰(zhàn)的聲響,心跳加快,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她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城民,手無縛雞之力,絕對不是魔族的對手。身處密閉空間,似乎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魔族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嘶啞道:“對不住。我得先填飽肚子,就只好委屈你了。”
云霞撿起一塊石頭,扔向朝他步步逼近的巨型魔族。
魔族本就視妖和人為食物,受到?jīng)_撞,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張開血盆大口,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旋即猛沖到云霞身邊,想一口把她的腦袋咬下來。
鐺!
一聲脆響。
云霞緊閉的雙眼睜開,只見巨型魔族咬住了一根烏漆麻黑的棍子。
巨型魔族感應(yīng)到突然出現(xiàn)者的氣息,不敢托大,主動拉開了距離。
“小姑娘,近日夏國不太平,不要再來采蘑菇了?!蹦凶拥穆曇艉苋岷?。
通過巨型魔族的反應(yīng),云霞也知道突然出現(xiàn)的男子不是個普通人。能令魔族忌憚,也不像尋常修仙者。
她看過城主府在城中公告欄上貼出的告示,上邊對此事有簡略記載。
魔族滲透進玲瓏世界,是想奪取一種被稱為五毒柱的力量源泉。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據(jù)說存在于某個人的體內(nèi)。
由于城主府沒有在公告欄上張貼,所以云霞也不知道來者究竟是何人。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男子的體內(nèi)必定有被稱為五毒柱的東西。
“小姑娘,我和這位貴客有話要說,你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吧?!?p> 云霞對巨型魔族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不等男子催促,慌忙背著竹簍離開是非之地。
只是領(lǐng)域并未消失,還是沒法找到來時路。
正沒奈何處,眼前的景突然變得豁然開朗,被城民用腳踩出來的小路,也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
云霞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正在猶豫要不要丟下救命恩人時,耳中猛然響起熟悉的話語聲——抓緊下山,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