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行千里是對凡品駿馬的稱贊,平移至修仙界,就會感覺速度實在太慢。
黃羽是金翅大鵬鳥,振翅一飛十萬里。
在遠程旅途中,足以稱為利器。
牧云心中有長遠的緊迫感,做細分的小事,又有足夠的耐心。
盤腿坐在云上,按照地圖指引向恐怖谷方向進發(fā)。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十年時間,當(dāng)初人魔大戰(zhàn)對夏國經(jīng)濟造成的重創(chuàng),在連年五谷豐登中緩慢恢復(fù)。
牧云深入魔國,以螢火之光終結(jié)人魔大戰(zhàn)。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田里的莊稼即將成熟。俯瞰過去,滿目皆是金黃。
仿佛是黃金堆砌在平地,承載著生民的希望和對美好的企盼。
他不明白,幸福本可以很簡單,為何會有那么多的紛爭。
野心和近乎變態(tài)的占有欲,便是帶走和平格局的罪魁禍?zhǔn)住?p> 連他都曾夢想萬貫家財,一直憧憬著長生不老。
那些愛慕虛榮,本性浮躁殘暴的人一旦壓制不住欲望。實力越強,帶來的危害就會越大。
至高神間的格局,牧云并不喜歡。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躋身其中,勢必會選擇主動出擊,而不是等那些壞掉的至高神釀成禍患再選擇出手。
這就是他的性格,將會伴隨其終身。
心中想著未來,便容易忽略腳下的景象。
不知不覺間,駕云飛出了數(shù)百里。
不遠處的地面上傳來嘈雜之聲。
數(shù)十山匪將一個體型高大的壯漢圍在垓心,喊殺聲傳到天際,吸引了牧云的注意力。
他感應(yīng)到其中混雜著熟悉的氣息,便知不能袖手旁觀。
按落云頭,施展隱身術(shù)法,俏沒聲地摸到山匪劫路的現(xiàn)場。
高大男人比普通人還高一個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樣貌。
牧云記憶力驚人,盡管對方看上去有點面目全非,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高大男人以前在蕭凰麾下?lián)蜗蠕h官。
正是曾向牧云挑戰(zhàn),敗在他手下的急先鋒羅烈。
他的左眼處有一大塊腐蝕性傷疤,右眼也是渾濁不清。
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他只剩下了一條右腿。
寬大雙手握持著兩根短鐵棒,聲音響亮地向那些圍攏在他身旁的山匪叫罵。
地上躺著幾個被打倒的山匪,捂著骨骼斷裂處大呼小叫。
羅烈本想擊打他們的頭顱,將這些草寇擊殺。
可他右眼視力近乎盲人,連圣心菩薩都沒能治好。
幫他用蓮藕做了個義肢,方才被圍攻他的山匪們砍斷,扔到了無法觸及的遠處。
行動不便加上近乎盲目,又被牛皮糖般的山匪圍攻,羅烈的處境兇多吉少。
牧云變作武將模樣,手持一桿亮銀槍,怒喝一聲:“呔!哪里來的賊人,敢對青龍軍的將領(lǐng)動手!”
眾山匪聽到虎豹般的怒吼,悉皆嚇了一跳,轉(zhuǎn)頭望去,只見講話者是個身披亮銀鎧,頭戴紫金冠,手提亮銀槍的少年將軍。
雖然還未動手,恐懼感已然涌上心頭。
羅烈防守刀砍斧劈的同時,想觀察出手相救者是誰,結(jié)果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像是快速流動的銀子。
牧云瞅準(zhǔn)山匪群中的話事人,使出一招橫掃千軍,登時將其打翻在地。
他本想下重手,猛然想起如今是和平年代。
如果自己破了夏國律令,只會讓蕭漢感到難堪。
靈機一動,隨手將山匪們用定身術(shù)定住,助羅烈從圍困中脫身。
羅烈身上有數(shù)道刀傷,正往外流著鮮血。
牧云召出特效金瘡藥,遙相一指,將藥粉引導(dǎo)向有著刀傷的部位。
羅烈有用鐵棒打殺山匪的想法,因為失血過多,實在沒有力氣,只好坐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
特效金瘡藥的效果立竿見影,很快使外傷愈合。
牧云走到羅烈身旁,召出一瓶大還丹,取出一粒送到羅烈面前。
“你不是青龍軍的將軍?!?p> “我是神鋒營的將軍?!蹦猎七€想去恐怖谷,不想表露真實身份。
“不可能。我認識神鋒營的將軍,長得不是你這樣?!?p> “沒想到你這個大老粗,現(xiàn)在也有大智慧了?!?p> 牧云右手拂過面頰,現(xiàn)出本來樣貌。
羅烈湊近些,看到牧云正氣十足的容顏,立馬想起他是誰。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羅烈牛脾氣上來,用鐵棍支撐身體,徑奔蓮藕右腿掉落的方向單腿跳了過去。
牧云明白將魔國迎回玲瓏世界這件事,本身就是褒貶不一。
羅烈如今這般境況,很有可能就是由人魔大戰(zhàn)所致。
他有理由痛恨魔族,也有理由厭惡引導(dǎo)這一格局成立的牧云。
羅烈的反應(yīng)在情理之中。
“我可以幫你復(fù)原右腿?!蹦猎普倩亓零y槍,站直身形朝著羅烈果決的背影講話。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羅烈俯身撿起被刀斬斷的蓮藕,只覺憤恨和屈辱。
他是人魔大戰(zhàn)里的急先鋒,對魔族有最純粹的厭惡。
可偏偏是人族視若神明的存在,將那些面目可憎的生物迎回了玲瓏大陸,還將遼闊的極寒冰原讓給了他們。
無論別人再如何勸解,在戰(zhàn)爭中留下永久性傷害的羅烈,都無法完全釋懷。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牧云向來不喜歡干涉他人想法,也沒奢望每個人都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和蕭凰是道侶不假,但終歸一個是市井小民,另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將軍。
只要她和蕭漢的英名沒有受損,牧云能否被理解,壓根就不重要。
羅烈倔強地單腿往前蹦,行至下坡路,一個重心不穩(wěn),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牧云并非愛心泛濫之人,還是覺得為人族拼上所有的羅烈很可憐,沒有征得他的同意,暗中拈訣,修復(fù)了他由蓮藕構(gòu)成的右腿。
“你!”羅烈轉(zhuǎn)身用鐵棒指著牧云。
“你生是青龍軍的人,死是青龍軍的鬼??v然是在和平年代,也不該忘記你身上的軍魂?!蹦猎票砬楹芷届o,聲音卻是極具說服力,“你有沒有想過,那般狼狽模樣是在打誰的臉?”
羅烈只是性格魯莽,并非愚蠢之輩,而且見到牧云,很容易聯(lián)想起久未謀面的大將軍蕭凰。
“我隨你去趟附近的城池,將山中有山匪的消息呈報給城主府?!蹦猎贫聪ち肆_烈的想法,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用心,暫時放下了成見。
“這可不像你的風(fēng)格?!?p> “如今是和平年代,夏國自有律法懲治這些打家劫舍的歹人。如果我?guī)ь^濫用私刑,對律令造成的沖擊不可估量?!?p> 羅烈聞聽此言,突然發(fā)現(xiàn)牧云比他更加適應(yīng)和平生活。
結(jié)伴往山城的途中,羅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聽到牧云親自解釋迎回魔族的舉動。
“更深層次的用意,三言兩語也講不清楚。我給你列幾個數(shù)字,大抵可以解答你的疑惑?!?p> “哪些數(shù)字?”
“七年人魔大戰(zhàn),人族傷亡數(shù)量達到了數(shù)千萬之眾。魔族的戰(zhàn)損卻是可以忽略不計。如果繼續(xù)打下去,徹底消滅魔族的美好愿望并不會成真,相反會有越來越多的平民和戰(zhàn)士在戰(zhàn)爭中死亡,府庫錢糧見底,中南部疆域的平民也會大量餓死。如果你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你會袖手旁觀嗎?”
羅烈沉默下來。
牧云輕拍羅烈的肩膀,問道:“漢兒對你們怎么樣?”
“當(dāng)初參加過人魔大戰(zhàn)的將士,每月都能領(lǐng)到餉錢。稱不上大富大貴,盡可以衣食無憂?!?p> “只是能果腹嗎?”
“聽衛(wèi)將軍說,夏國內(nèi)部暗流洶涌,能保證黎民溫飽已屬不易。在這種時候,身為青龍軍的將軍,有義務(wù)不給人皇和大將軍添亂?!?p> “我很佩服青龍軍。你們做出的犧牲,還有你們的功績,絕不會被遺忘。”
牧云短暫做過青龍軍狼騎兵分隊的分隊長,偶爾還會想起那些慘死在怨手下的戰(zhàn)友。
雖然那段經(jīng)歷如同稍縱即逝的煙花,但還是深深烙印在他的靈識之中。
“牧先生,真正不該被遺忘的,是那些死在人魔大戰(zhàn)里的亡魂。他們?yōu)榱讼膰冻隽藢氋F的生命。”
“所有人都不會被遺忘?!?p> 羅烈是蕭凰的心腹將領(lǐng),比旁人更清楚牧云的能耐。
拋開成見,對天下大勢的影響,沒人能比得上身旁這個衣著樸素的男人。
山城城主得知牧云到來,即刻派出城中的捕頭和衙役,前往翠玉山捉拿被定身的山匪。
羅烈本以為牧云會替山城的百姓出頭,懲治明顯和山匪有關(guān)聯(lián)的城主,結(jié)果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牧云報官之后,并沒有做多余的事。
羅烈聽說過坊間傳聞。
言稱牧云在離開上京城時曾給蕭漢留下了三幅字帖。
民間共有數(shù)十個字帖內(nèi)容的版本,不過綜合起來聽到最多的內(nèi)容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羅烈和牧云一同出了山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了解牧云,越看不清這個人。
“蕭凰如今在龍城,你去投奔她吧?!蹦猎茖⒃谏谑袌鲑徺I的駿馬送給羅烈,并給他指了條明路。
“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有什么臉去見大將軍!”羅烈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夏國光榮的戰(zhàn)士,傷疤乃是功勛的象征。你不僅要去見蕭凰,還得昂首挺胸去見她。讓她親眼看看,她親手栽培出的將軍究竟有多么優(yōu)秀?!?p> 羅烈右手放在胸口,略微躬身,向牧云行了個騎士禮。
牧云目送騎馬的羅烈遠去,騰云而起,繼續(xù)向恐怖谷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