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豪紳松口景毅兩得

　　半個月后，李興已能自如在馬場奔馳，這段時間我沒讓李興回家，直到李青龍回來后派人到軍營里來接他，我才同他一起，去朝天門碼頭見他爹。

　　船上，我把我以前學(xué)弓射的弓箭送給李興?！斑@是我以前練習(xí)弓射時用的弓，你初學(xué)弓射，用這種輕弓最合適不過?！?p>　　他有些嫌棄的樣子。“你一個女人用的弓拿來給我用，豈不顯得我太沒用了？”

　　我白他一眼。“你別小瞧了這把弓，你要拉開它也得三十四斤的力氣呢，軍中的騎營用弓也不過七斗，神弓營的配弓也不過一石，你現(xiàn)在用它也只是為了練練臂力，等以后有了力量，就能練習(xí)強弓了?！?p>　　“沒想弓射還有這么多講究?！彼@才收了弓，然后問道：“姐，你說長安哥騎射好，那他能用多少石的弓？”

　　“熾陽軍里最強的弓也就兩石，能拉開的人不少，但能用它射中靶心的卻不多，長安就能做到?！蔽医o他解釋?！爱?dāng)然，臂力越大，弓的射程就會越遠(yuǎn)，傷害也會越大，只是這樣做會讓將士們脫力，不能持久，因此，大多的人還是會選擇一石的強弓，夠傷害，夠射程就行了，長安也只是用一石的弓而已。”

　　他試著側(cè)身將弓拉滿，放手，弓弦回彈出嗡嗡之聲，繼而說道：“這一拉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可練久了，手臂肯定會酸痛。”

　　“這就是了，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說道：“就像你學(xué)騎馬一樣，剛剛開始的時候不得要領(lǐng)，總是把腿，把屁股磨破皮，現(xiàn)在知道該怎么掌握身體平衡，便不會再把自己弄傷了，練習(xí)弓射也是，須得循序漸進(jìn)?！?p>　　“知道了?！彼压藕?，湊近我?！敖?，你打算如何勸說我爹？”

　　我一笑?！澳憔偷戎窗??！?p>　　他嘟囔。“賣關(guān)子，真沒意思。”

　　等見到李青龍，都下午了，他看著我的眼神明顯不悅?！把绢^，你把你義弟帶去軍營，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

　　不等我說話，李興就道：“爹，不是姐帶我去的，是我自己找去的，你不能冤枉她。”

　　“我讓你說話了嗎，跪下！”李青龍當(dāng)著我的面這樣呵斥李興，儼然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李興悻悻跪到石板地面上，我看向李青龍，開口說道：“義父，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和阿興說?！?p>　　李青龍眉頭一蹙，隨后看了眼身后跟著的兩個手下，兩個手下離開，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們?nèi)齻€人，他盯著我，說道：“丫頭，你若是為了李興參軍的事情，那你的算盤可就打錯了。”

　　我只是一笑?！傲x父都還沒聽我說，怎好蓋棺定論?！?p>　　“呵，看來是有備而來。”李青龍一轉(zhuǎn)身，坐到躺椅上斜睨我?！澳悄愕故钦f說，看能不能把我說動了?！?p>　　李興一雙眼滿含希冀的看向我，就等著我說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壯語來，而我只是說道：“義父應(yīng)是讀過書的人，目光自然比尋常百姓看得更長遠(yuǎn)些，所以才能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里把漕幫經(jīng)營得如此風(fēng)生水起，而義父給阿興起名一個興字，當(dāng)也是知曉興字的含義，義父是想家族興盛。”

　　李青龍不置可否，眼睛微虛的可著我，似讓我繼續(xù)下去，我接著道：“義父對阿興寄予厚望，希望他可以把李家發(fā)展壯大，可是義父，如何才算是一個家族的興盛不衰？是讓他接手你的堂口？還是流芳百世？”

　　李青龍的眼神有了耐人尋味的意味，沒有打斷我說話。“義父，既然您考慮得這么長遠(yuǎn)，就該清楚，漕幫不是阿興該走的路，歷朝歷代，哪個皇帝會放任民間的幫派橫行，也就是現(xiàn)下的朝廷無力管轄罷了，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這天下終究有一天會歸于平靜，屆時，朝廷恐怕第一個下手的，就是像漕幫這樣的民間勢力，那時候，不談家族興不興旺了，只怕是性命都不保了，義父，我想您肯定也想過的，是不是？”

　　“丫頭，如你所說，我確實想過這些?！崩钋帻埑镀鹨贿呑旖?，冷笑道：“但你又怎知我沒有后路？”

　　“就是趁現(xiàn)在天下動蕩，漕幫渾水摸魚圖利，然后多攢些錢，好讓以后跟著你的手下還能有口飯吃？”我不無譏誚的說道：“待到坐吃山空，阿興這個興字，也就沒有意義了?！?p>　　“丫頭?！崩钋帻埳裆焕??！罢f話可得留余地，話不能說得太滿了?！?p>　　“義父，我沒有小瞧阿興的意思，正是因為我跟您一樣對他寄予厚望，才敢到這里來游說您。”我說道：“所謂亂世出英雄，或許您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是多么有毅力的一個人，可我知道，這半個月來，他從一個什么都不缺的公子哥進(jìn)到軍營里，卻能和軍中將士一樣吃苦耐勞，他這樣的人，不應(yīng)該，被您拖累！”

　　終于，他神色有些動容。“說下去?！?p>　　我看向他，認(rèn)真說道：“義父，您抓住了時機(jī)掌握了漕運，但終有一天，漕運還是會收歸朝廷，您也明白，這條路不可能一直走下去，所以，您何不利用眼下的勢力，為阿興謀一個遠(yuǎn)大前程，為李家謀一個門庭顯赫？”

　　他眼皮微抬?！澳銈儾痪褪窍肜钆d去從軍了，好讓我手上的漕運路線為你們熾陽軍所用么，何故說什么門庭顯赫？我李青龍若是輕信了你的話，豈非是個蠢貨？”

　　“義父，請聽我說完。”我說道：“您或許不會相信熾陽軍，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應(yīng)該相信您自己的人吧？”

　　他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也不瞞您，熾陽軍確是需要您的漕運水路，而義父所圖，將軍所圖，都是可以共同牟利的?！蔽艺f道：“您想一下，您手下有萬余人為您賣命，可這萬余人終會有遣散的一天，您不若把這些人組成一支軍隊，由李興率領(lǐng)？熾陽軍里并無水師，而跟著你走漕運的手下肯定個個水性極好，如此，可不就是給了阿興一個遠(yuǎn)大前程么？還能讓你手下的兄弟有個出路，何樂而不為呢？至于阿興能不能為你們李家謀一個門庭顯赫，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說到這里，李興猛地抬頭看我，滿臉訝色，我仍道：“義父，您手下的人可都是您自己的人，您不會連自己的人都信不過吧？”

　　他沉吟半晌。“可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這般冒險，萬一......”

　　“戰(zhàn)場兇險，我不否認(rèn)?！蔽艺f道：“可是，不去搏一搏，您又怎知阿興能走到哪一步？況且，組建的水師皆是您的人，勢必會拼命保護(hù)阿興的，您只需要用現(xiàn)在的勢力給阿興做籌碼，給他一個光明未來?！?p>　　“爹！”李興聽完我這些話，顯然更按捺不住內(nèi)心從軍的欲望，他抓住李青龍的褲腳?！澳?，我以后是將軍，等天下平定了，我就是有功之臣，這是光耀門楣的事情啊爹，您就答應(yīng)吧?！?p>　　許久，李青龍長呼口氣?！斑@樣一來，熾陽軍可謂是人力財力雙收，丫頭，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哇！”

　　“義父是答應(yīng)了?！蔽椅⑿?，朝他抱拳?！岸嘀x義父成全熾陽軍，也成全阿興?！?p>　　“謝謝?！崩钆d亦是興奮得站起身來抱住他。“謝謝爹！”

　　李青龍睨他一眼。“你以為真像她說得那樣好？小子，你既選擇走這條路，以后，可有你受的！”

　　李興只道：“我不怕，爹，這就是我的心愿?！?p>　　“阿興，義父說得沒錯，我所說的確實只是一個美好的設(shè)想，可現(xiàn)實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出入。”我也適時插嘴，以免日后發(fā)生不必要的事端?！澳悴灰詾榻M建的水師是你爹的人，你就可以立馬當(dāng)他們的將軍，這是不現(xiàn)實的，畢竟，你要學(xué)的東西，還太多?！?p>　　音落，兩人都用質(zhì)疑的眼神看我，我也沒有回避，依舊如實說道：“義父，阿興，我這絕對不是說要過河拆橋，只是，阿興左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他能帶兵上戰(zhàn)場么？他能保證他帶出去的人可以打勝仗么？只有他自己足夠有能耐了，才能率領(lǐng)大軍征戰(zhàn)，否則，就是拿將士們的生命開玩笑，義父，您也不想跟著您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一上戰(zhàn)場，就落得個身死的下場吧，他們要是死了，阿興也不會安全不是？”

　　李青龍抿了抿唇?！澳氵@話是什么意思？”

　　“熾陽軍不會讓阿興一上來就做將領(lǐng)，肯定會派一個將領(lǐng)訓(xùn)練組建的新軍?！蔽亦嵵卣f道：“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等到阿興有了足夠的能力，熾陽軍水師主將的位子，一定是阿興的。”

　　李青龍眉頭緊鎖，似在猶豫，這時候李興說道：“爹，姐說得沒錯，我若不夠本事，也無法帶兵打仗，不光跟著我的人會有危險，我自己也不例外，既然姐承諾了水師主將是我的，我想，等我學(xué)得一身本事后，再率兵出征，到時候打了勝仗，才能一鳴驚人?！?p>　　“哎。”李青龍嘆口氣?！澳阈∽?，若不能功成名就，你爹我這一生的心血，可就被你給糟蹋了?！?p>　　李興大喜?！暗阏婧?！”

　　事情談妥，李青龍留我晚飯，我想著盡快趕回去把好消息告訴景毅就婉拒了，回到軍營，已是入夜。

　　我急匆匆跑進(jìn)主帳，景毅，趙偉宏，陳軍，薛平他們都在，趙偉宏看到我就這樣闖進(jìn)了營帳，問道：“李姑娘笑得開心，可是有喜事？”

　　言罷，他們都看向我，我抑制不住心中喜悅，說道：“將軍，事成了！不僅如此，我還讓熾陽軍從此多了一支水師?！?p>　　景毅眉梢一挑?！傲汲?，仔細(xì)說說?！?p>　　我也知剛才說得有些急，沒有表達(dá)清楚，忙道：“李青龍答應(yīng)讓李興從軍了，我能說服他，便是看準(zhǔn)了他想要李家興旺，我怕他不相信熾陽軍，就提議說熾陽軍中無水師，讓李青龍的手下組建一支水師由李興率領(lǐng)，我也說了，以李興現(xiàn)在的能力不足以領(lǐng)兵，但我也承諾，以后等李興有了能力，熾陽軍水師主將的位子會是李興的?！?p>　　薛平一拍大腿?！袄罟媚?，你真是一個福星呀！”

　　我看到他們臉上都有了笑意，趙偉宏說道：“李興都從軍了，還怕水路漕運不為熾陽軍所用，不僅如此，你還讓熾陽軍壯大了勢力，李姑娘，此事你可是大功一件！”

　　“不錯?！标愜娬f道：“李青龍的手下都是跑碼頭的人，這些人為了爭搶地盤，哪個不是敢拼命的，他們從軍，可比一般的民兵強多了，只是，他們身上的江湖義氣重，要讓他們服從軍令，怕得費些功夫?！?p>　　“這倒不難?！蔽艺f道：“他們總歸是為了跟隨李興，不看僧面看佛面，李興會讓他們明白，什么叫軍令如山?！?p>　　景毅的臉上有了笑意，連眼睛都彎了起來?！傲汲?，此番你讓熾陽軍人財兩得，確實是立了大功，當(dāng)賞，說說，你想要什么?！?p>　　我望著他，與他四目相對，他深黑眼瞳里的光芒，像是要照進(jìn)我心里，讓我沒由來的心慌，僅是同他對視，就能讓我的心砰砰直跳，忙垂下頭?！盀閷④娦ЯΡ揪褪橇汲疆?dāng)做的事情，良辰不求賞賜?！?p>　　“這可不行?！闭f話的是陳軍?！皩④?，這么大的功勞若是不賞，末將都覺得不服氣了?！?p>　　“就是就是?！毖ζ礁胶偷溃骸坝泄Ξ?dāng)賞，李姑娘，你這樣客氣，是想讓將軍落個小氣的名聲？”

　　他們本是開玩笑，可這樣一說，讓我為難了，我一個女子，又不能在軍中任職，能要什么賞賜？總不能讓景毅買些金銀首飾，綾羅綢緞賞給我吧，即便賞我這些東西，我在軍中又能打扮給誰看？

　　我悄悄抬眼，見景毅正看著我笑，許是看到我在偷瞄他，他道：“良辰，要是不想我在他們心中是個小氣的將帥，就趕快說，你要什么賞賜?！?p>　　我實在想不到要什么，忽然想起前不久長安跟我說他想去騎營的事情，雖然他沒跟我說原因，可他跟我提了就說明他想，我自己沒有想要的東西，就幫長安吧，遂說道：“將軍，長安曾跟我提過想去騎營，不知將軍能否將長安調(diào)去騎營？”

　　他眸光一頓，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斑@......可是你的功勞?！?p>　　“將軍，我沒有什么想要的?！蔽乙Т秸f道，怕他不答應(yīng)?！翱赡终f有功當(dāng)賞，那我就想幫長安去他想去的地方。”

　　我不敢抬頭看他，少頃，才聽他說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