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余生長安我只有你
“殿下，良辰是來服侍您的?！?p> “那好，讓本王看看，你如何取悅本王。”
“所以，你想以荒誕的行為來宣泄你內(nèi)心的力不從心。”
“所以，我自私的想要偷得浮生，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到底不是圣人?！?p> “良辰，這世上，也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了?！?p> “啟明，未來多變，我不敢承諾什么，唯一可以保證的就是，哪怕終有一天你我為敵，我都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p> “有你這句話，便值得了?！?p> “啟明，如果可以，每年生辰，你都陪我來這里看楓葉，好嗎？”
“良辰，如果你我不散，莫說每年陪你看清秋紅楓，就算天涯海角，我都陪你?！?p> “啟明，別過。”
“良辰，別過?！?p> 你我相識于中秋，你說你不是圣人，卻極盡所能為著天下人，你說死在我手上得償所愿，我們便訣別于中秋，所以，真的就永別了么......
衛(wèi)啟明，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一人背負所有，然后拋下你我之間的約定，把我留下繼續(xù)面對人世殘酷，衛(wèi)啟明，你讓我怎么辦......
“良辰，良辰，你醒了嗎？”
我不想醒，我追逐的光明太刺眼，照亮著一切丑惡，或許就此沉淪于黑暗中，才是最好的解脫，可長安急切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讓我明白，我還有他，我還有唯一的他，我不能像衛(wèi)啟明丟下我一樣，將他獨自留在世上，不然，長安又該怎么辦。
“長安......”睜開眼，我看見長安眼下淤青，是許多日子都沒有安眠的憔悴。
“良辰，你終于醒了！”我又聽到景昭的聲音，掃了一眼周圍，屋里，就景昭和長安兩個人，對于景昭，這個想要自由卻不得自由，自少年到現(xiàn)在都無法掙脫枷鎖的人，他甚至都沒有娶妻，就怕在黑夜中，他僅有的自由也被他人占據(jù)，身為景毅侄子的他，還真是可憐。
是，我就是覺得他可憐，初心不改至今，依然未得實現(xiàn)，哪怕一天也未得！我分明看到，在衛(wèi)啟明死后，景毅名正言順的抱著太子衛(wèi)冀寧接掌了朝廷大權，而他卻是黯然神色。
我張開嘴，澀啞著道：“景昭，安王之死，你也不開心吧？”
因為我很清楚，他也終將永囚囹圄，再無任何自由的可能，他的夢想如我一般，已經(jīng)坍塌。
“良辰?！彼D了頓，說道：“我知道安王的死你很難過，可只有這樣，才能避免引起更大的風波，叔父他......”
“夠了?！焙靡粋€避免引起更大的風波，不過是景毅不想坐上皇位后背負罵名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就是景毅說的不會與我為難，他要衛(wèi)啟明死，的確是不與我為難吶，可我現(xiàn)在，連質(zhì)問，連責罵的勇氣都沒有，我不敢，因為太子衛(wèi)冀寧在他手上，我怎敢對他有一絲不滿？只平靜的言不由衷的說道：“景昭，王爺剛剛才平息了安王叛逆之亂，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處理，你去幫幫他吧，這里，有長安陪著我就行了?！?p> “良辰，我們......你與我也要生分了嗎？”他垂下頭，苦笑?！傲T了，終歸是世事無常，這十數(shù)年來，你若還只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我們，都回不去了，倒教我想念起那北地寒風，刺骨冰雪來，至少，我們幾個人還在一起，我們的心也不曾變過?！?p> 其實，他又有什么錯？他跟我一樣，都懷念著少時情誼，錯的只是他是景毅的侄子，是景毅的步步為營，逼得我連他也不愿再面對，景毅呀，原來你在去豫州不要我隨軍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你覺得衛(wèi)啟明喜歡我，便將我留在京城陪他，好讓他更不舍得我有任何意外，你當真是一點余地也不留！
“良辰，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彼惶匀坏恼f道，隨后起身，背對著站了半晌，才單手摁在長安肩頭?！伴L安，多少年了，可能唯一沒有變的人就是你了，照顧好她吧，如今就只有我們?nèi)齻€人了，我們之間縱然沒了情誼，我不想最后連相見，都只剩怨恨。”
長安只說：“我不恨你，良辰也沒有?！?p> “如此......我就心滿意足了?！本罢训氖衷陂L安肩上捏成了拳頭，我明白，他何嘗不珍惜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只是，他也是受命運操縱的人，身不由己。
景昭走后，長安扶我起來，我撐在床板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心一直緊攥著衛(wèi)啟明留給我的字條，毅諾我冀寧活命，如冀寧無故身亡，辰盡其所能脫身，明絕筆，短短二十余字，深深烙印在我心底，他連死都沒有放心我的安危，他連死都沒不能安心......
我能接受云香，周同和韓旭他們的死，但我真的不能接受衛(wèi)啟明的死，我把紙條攤在手心，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眼淚一顆顆下墜?！伴L安，你看，他連死都不能安心，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怎么會......”
“安王，不是傻，只是太誠摯?！遍L安垂下眼瞼，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團，慢慢將紙團展開，我看見了上面‘良辰長安’四個字！
驀地望向長安，長安也看著我?！傲汲?，安王為我們計劃好一切，可是我要從軍中脫身不易，需得做些安排才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一定是我讓你等久了，讓你心急了你才會回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只是不想有后顧之憂，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絕不會再有任何顧慮，哪怕有無窮無盡的追兵，我也不會畏懼?！?p> 我霎時明白過來，衛(wèi)啟明安排了長安和我一起走，良辰長安不止是要我一生平安，還有我和長安兩個人的遠走高飛，然而衛(wèi)啟明又不敢跟我明說，因為他很清楚，我不會讓他為我犧牲，怪只怪我早早就醒過來，因為沒能等到長安就離開了，然后長安又沒找到我，知道我肯定回來了，是以，長安也只能回來。
我為什么不再多等一等非要回來，我回來既沒有辦法保衛(wèi)啟明不死，還把長安也搭進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長安，對不起，怪我，若非我，你肯定不會再回來，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再也不用......”
“良辰?！痹捨凑f完，長安一下將我摟進懷里，他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p> “長安......我知道你把我看得很重要，可為了我，沒必要......”
“不，你不知道！”我的話再次被長安打斷。“良辰，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如果沒有你的地方，縱然天高海闊我也不稀罕，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我錯愕，一直以來我視為親人的他竟然會說出喜歡我的話?！翱墒?.....”
“良辰，你讓我說完。”他急急道：“我們在柴草堆里躲避北夷人的時候，你跟我說你會保護我，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人了，在我不愿再叫你阿姐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發(fā)誓要一生護你平安，可我還是沒能保護好你，一次次看到你為了景毅受傷流血，多少年了，我有好多次都想跟你表明心跡，可我不敢，因為我知道你的心都在景毅身上，但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再心慕景毅了，如果我再不告訴你，只怕你永遠都只把我當阿弟，良辰，我從來都不想做你的阿弟，甚至害怕你喚我阿弟，我想要的只是與你朝暮?！?p> 所以，在我不敢殺人的時候你替我殺，所以，在我月事腹痛的時候，你用你掌心的溫度為我止痛，所以，你一次次為我受傷赴險，所以，我早前問你有無心儀的姑娘，你說那姑娘是通縣人，說的一直就是我？然我卻因為把你當做阿弟，未曾想過你的心意，二十年了，我到底是糊涂到什么地步，為什么要被所謂的姐弟束縛，而忽視你對我的默默付出。
“良辰?！彼穆曇粑㈩??！澳阌袥]有那么一刻，沒有把我當做阿弟，有沒有那么一刻，想過與我長伴？”
我有，我不止一次想過和你永遠在一起，我也時常為你擔憂，心疼，你從來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只是我也習慣把你看作阿弟，而忽略了心底的感情，此刻知曉你的心意，我才明白，我在乎的你，是時時都會想著你，念著你，甚至是在最絕望的時刻依然想到的是你，其實是我早就不把你當做阿弟的原因！是我不明真心，仔細想想，景毅做很多事情我都會覺得有所目的，卻從未懷疑過長安或者啟明，如果我真的心慕景毅，為何會有這樣的念頭？卻原來，我以為的愛慕，是我在絕境中抓住了景毅這根救命稻草，讓我不自覺的想要依附景毅，因此，每每生出跟景毅在一起的想法，我又會不自覺的自我放棄，可我卻是實實在在想與長安永遠在一起，訥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直把你看作阿弟，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我最在乎的人，不論發(fā)生何事，我會馬上就想到你，時刻擔心你的安危，我也想過與你長久相伴，可......”
“這就夠了?！彼麚е业氖直塾l(fā)的緊，聲音帶著激動?！傲汲?，只要你想過與我長久相伴，那么不管將來如何，我都要與你在一起，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殺出一條路來，誰都不能阻攔?！?p> 這是他第一次近乎霸道的向我宣誓著他的決定，然而剛剛的話我沒有說完?！翱晌乙桓睔堒|，如何配得上這樣好的你。”
郢都城，伍德侯對我侮辱與折磨，不是我不去想不在意就可以當做沒有發(fā)生的，然長安卻是松開我，用他僅有的一只眼望著我，認真說道：“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會永遠陪著你，不論生死，我陳長安不在乎任何，我在乎的只有你李良辰。”
瞬間，我眼眶酸澀，我怎能忘記，在我被救出地牢后的心死如灰，那時他說不論生死都要陪著我，我以為他是為了我好好活下去而說的威脅我的話，但他卻是真的想要與我生死相伴?！伴L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笨，這么多年都沒能明白你的心意?！蔽液蠡诘檬暱奁饋?，因為我的過失，我們又回到了景毅身邊?！翱涩F(xiàn)在才明白，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呀。”
“別哭，良辰?！彼袂樾┰S驚慌失措，慌亂的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安煌?，只要還活著，就都不晚，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離開，你喜歡渝州，我們就去渝州，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過完這一輩子。”
“好，我們一起，過完這一輩子。”我下意識點頭。
“良辰?！彼ζ饋?，笑得歡愉明媚?！澳阒牢覀冊谌刖┣暗哪羌宜略豪?，我許了什么愿么？”
我看著他，聽他自問自答?！拔艺f，我此生只有一愿，便是一輩子都和李良辰在一起，求佛祖保佑我唯一的愿望實現(xiàn)，良辰，我好開心，現(xiàn)在，我的心愿實現(xiàn)了，你愿意和我一輩子在一起，我還有何所求?！?p> 不承想他一生惟愿只是與我相伴，原本我們有機會遠走高飛，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長伴一生，卻因我回來而葬送了，我很清楚，只要還在景毅身邊，我和長安就不可能真的長伴，擔憂道：“長安，可是景毅現(xiàn)在已經(jīng)利用啟明除掉了皇帝，他挾太子令諸侯朝臣，慶安都已經(jīng)是他的了，我們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他攬過我靠在他的肩頭。“前日我離開騎營，雖做了不少安排，可是景毅調(diào)軍的時候我卻沒有及時出現(xiàn)，便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猜疑，若短時間內(nèi)再想要不動聲色的離開，怕是不能了?！彼稚系牧Φ乐亓诵┰S，低下頭來。“良辰，再等等，景毅現(xiàn)在還沒有坐上那個位子，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等過一陣子，自然就把我沒有及時聽他調(diào)令的事情給忽略了，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離開，我想，應該不會等太久，不會太久的?！?p> 我從衛(wèi)啟明安排的小屋離開后他才趕到，哪怕他知道路線，但回來京城也不會比我快多少，而景毅又是在那天調(diào)令軍隊攻入皇宮，身為騎營校尉的他沒能及時聽調(diào)令率軍入城，勢必惹景毅疑心，再有，他沒能及時聽調(diào)令的時間又正好是衛(wèi)啟明送我離開的時間，不用想也能猜出當中關聯(lián)，如果再急著走，肯定是不能的。
但此時我也不會走?！伴L安，我們還不能走?！卑咽掷锏募垪l遞到他手上?！皢⒚饔盟雷o我今后平安，這份恩情，無論如何我也還不上了，可是他在留給我的字條上提到了太子，我想，他深知景毅不會放過皇室宗親，卻還是選擇幫景毅除去障礙，不是他因為別無選擇，而是他想給天下人安寧，同時，也寄一分希望，希望景毅可以信守承諾，不過，我們都很清楚，一個新朝代要取代舊朝代，是不可能留下皇室中人讓其有死灰復燃的可能，別的皇室宗親我管不了，但我還是想為啟明護下太子的性命，以保衛(wèi)氏不絕?！?p> “良辰，安王于你是知己，安王更是為你付出良多，他對你的情誼，我們怎么償還都不為過?！遍L安說道：“總歸現(xiàn)在是走不了的，我們可以先觀察景毅，如果發(fā)現(xiàn)他欲對太子動手，屆時，我們就帶太子一起走，從此隱姓埋名，居于山林，想來也就安全了，保住太子性命，為衛(wèi)氏留下一條血脈，也算是我們對安王的一分心意了?！?p> 我正是這樣想的，我們一面計劃離開的辦法，一面觀察景毅的動向，一旦發(fā)現(xiàn)景毅有欲除掉太子衛(wèi)冀寧的動向，就帶著衛(wèi)冀寧一起走，只是，衛(wèi)啟明如何知道長安于我的心意？我問：“啟明什么時候知道你于我的心意？”
他唇角微牽?！斑€在桐城大營的時候?！?p> 那是好多年以前了，那是我和衛(wèi)啟明初識的時候，那是長安和衛(wèi)啟明第一次見面，他們兩人還在草原上賽馬的時候，原來，在那么早那么早之前，衛(wèi)啟明就看出了長安的心意，并在他面前坦誠我們的關系，便是怕長安難受。
我被一葉障目多年，讓長安這么些年一個人默默守護，默默付出，啟明，既你早已知曉他的心意，并想方設法成全我們，我怎會再辜負你的用心。
沒有經(jīng)受過苦難的人體會不到幸福的珍貴，然這時代的人近乎都是來受苦的，我尤甚之，所以，哪怕有一點點幸福的可能，我都想要牢牢握住。
雙手攀上長安肩膀，吻在他的額頭。“長安，余生我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