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一行人最終從頂端返回的時候，路面上已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紅綠相間的血與汁液。
李元正悠閑的站在空地上，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悠哉悠哉地靠墻望風(fēng)。
“這……”蕓音看這一地狼藉，再加上那已經(jīng)融成白骨的雞仔，差點“哇”的吐出在地上，只是她忍住了，現(xiàn)在面色鐵青，由拉康幫她順著背，好一會才緩過來。
“還說等會一起搓一頓，這下可真是倒了胃口咯?！辟惱赘褚菜闶且娺^世面的人，但他看到這等景象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一會請蛋子機器人過來整理整理吧。”賈車炮看李元的臉色又仿佛回到那天清晨，心中又是苦笑交雜。
這等冷血的殺手確實不失為一門好將，可若從私人的感情出發(fā)，他也許更希望李元成為撒旦這等模樣，而非一個已遁入修羅道的惡鬼，看樣子他已經(jīng)是習(xí)慣了殺戮與血腥，方才對雞仔也是說殺就殺。
哪怕悲喜交雜，賈車炮卻也是深諳慈不掌兵的道理，有李元這等人當(dāng)他的手下，他賈車炮這個領(lǐng)頭的若是個軟蛋，恐怕整個龍爻都會為此受到影響。
“我已經(jīng)通知了，老大，放心。”
“嗯，很好?！辟Z車炮點頭，為李元成長成思考全面的成年人而感到開心。
“唔，殺伐果斷，做事干凈，你，可是找到寶藏了。多少傭兵團爭著搶著要這樣的角色，怎被你小子收到麾下了？”隼龍笑哈哈，話里藏著不痛不癢的刀鋒。
“皆是緣，緣到了，變順?biāo)浦邸！辟Z車炮回笑，可謂是三分寸勁化作流水波浪又推了回去。
“好一個緣吶，真是，羨煞旁人。只是，這小子，我看著可頗有些眼熟?！?p> “隼龍大師是否看錯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應(yīng)該今日是第一次見您。”
李元見隼龍話露鋒芒，趕緊給他懟回去。
在場人這么多，暴露了指不定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哎，可能，我在哪里見到過你，你最近風(fēng)頭可不小，說是暗河里的大紅人也不為過?！?p> “大師過譽了。這些都是身外物，難免他人會喜歡追究有話題的八卦，這并非我本意。”
“哎，你這更讓我羨慕了，”隼龍沒回李元，卻轉(zhuǎn)頭和賈車炮說話，“這小子心性還不錯，不如，讓他過來我這學(xué)個一招半式，以后，也算我們器械雷外派的員工，你們這項目，恐怕也能進(jìn)展快些！”
其實賈車炮心里已經(jīng)樂開花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器械雷一向神秘，這下有人能從中窺見幾分真妙，又在他手下做事，這可何樂而不為呢？而且隼龍這話一出，必然是愿意將他們這工程給跟到底了，那可真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這……”賈車炮看著挺為難，望向李元，“似乎……不太符合暗河的規(guī)律，你呢？小元，你怎么想？”
“我？自然是樂意的，只怕是我笨手笨腳，給大師氣著就不好了?！?p> “哈哈，不怕，你進(jìn)來練上一二，哪怕是個榆木腦袋，都能變靈光?！?p>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既然如此，還請隼龍大師多擔(dān)待擔(dān)待我們這小了？”
“好說，好說?！?p> 一場令人眼紅至極的收徒儀式到此結(jié)束，可這群人也都是不是什么池魚之物，能做得了科研的、做得了工藝的，就沒幾個心性浮躁之人，暫時按下調(diào)節(jié)人性中最普通的嫉妒之情，也是件相對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就算想搶，也打不過呀？
誰不知這龍爻的紅黑二人是地獄守門員，是堪比哈迪斯、堪比黑白無常一般的存在？
方才怪物侵襲的緊張情緒，自蛋子機器人到來、他們離開之后，可算是終于煙消云散見山見海，氛圍都晴朗不少。
坐在席上，看著旁邊快活的飲酒作樂，吃自助餐的眾人，李元又陷入他那旁觀的境地。
這樣的場景，是這個世界的獨一份。
也許，這也是困難程度如地獄一般的世界給他送來的最好的禮物：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快樂。
他也算終于交上了一些關(guān)系能稱得上不錯的朋友，龍爻里的兄弟姐妹，平日里碰到的眾生，又或是現(xiàn)在在他眼前尋歡作樂真實存在的“大人物”。
這樣的記憶，在任何一個與之相關(guān)的記憶群落中都未曾出現(xiàn)過。
比如，他的上一世，傭兵王，不，科學(xué)家，每天都扛著世界毀滅的壓力，拋棄一切與生活相關(guān)的任何享樂或休息，蹲在實驗室里茶不思飯不飲的解方程，解到后面方程組就開始無限遞歸，他也不曾解出任何有意義結(jié)果。而李元也親眼看著百月躺在病床上逐漸形如枯槁，而那時的窗外，巨大的引力透鏡扭曲了夕陽，一切在極強的引力中被壓做扁平的“大餅”，靜止在黑洞表面，最后逐漸黯淡消失，光便至此失去了行動的意義，所有能攜帶信息的粒子也失去了意義，只剩下不斷跳躍和相互湮滅的虛粒子對在黑洞表面飛舞，最后連那黑洞都消失殆盡，一切重新來過，新的白洞產(chǎn)生，于是時間又有了新的開始，走向固定的方向。
又比如，在無數(shù)個身為暗河傭兵團首領(lǐng)的時間線上，他帶領(lǐng)所有人突破了城市上下的桎梏，沖出重圍，在最后的五年里將一切敵對意識形態(tài)的代表人物殺得干凈，可他建立新國家的當(dāng)天，未知的核爆在世界各地引爆，于是文明失去了人類學(xué)意義，不再是人類自我標(biāo)榜為宇宙最特殊存在的標(biāo)桿而存在。
情感，道德，倫理，在未知的毀滅下，沒有意義，只是虛妄，是渺小的螻蟻在浩瀚的宇宙之海中放的一聲無人知曉的響屁。
可是，造物主不知道的是，對于李元這個如系統(tǒng)無法探測出的bug一樣的存在而言，人類這時不時變得不太清晰又容易混亂的記憶成為他自我認(rèn)知的唯一錨點。
于是，那些在浩瀚磅礴的宇宙之力的冷酷面前，微不足道的人的一切，也成為他身而為人存在的重要組成部分。
成就了他存在的意義，也是他身而為人的意義。
李元舉起酒杯，與他們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