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嗎？”
金先生摘下了墨鏡。
深綠色的豎起的如同貓一樣的瞳仁直直的盯著她，倒映出一個小小的懵懂的身影。
他的瞳孔一看便不屬于人類。
“你爺爺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就長這樣。我可是個老妖怪……”說完還張牙舞爪地做了個鬼臉來嚇?biāo)?p> 然而小宋染并不害怕，亦或者是受到了寶石的誘惑。她伸出胳膊抱住金先生的脖子，咯咯咯地笑出聲，“只要你不吃我，我們就是朋友啦！”
“朋友？”
“嗯！”
根據(jù)監(jiān)控來看，那之后的每一周金先生都會把她叫到自己跟前跟她說說話，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宋染一個在講。
有時候小宋染興致起來了，還會給他介紹一些外面的游戲拉著他一起互動。
由于視頻素材太長，每個視頻按日期命名，少則1小時多則10個小時，宋染只能隨機挑著看。
挑著挑著，突然發(fā)現(xiàn)某一天就刷到金先生現(xiàn)出了真身。
一條金燦燦的龍，和古代神話里一模一樣的龍。
宋染往前面翻翻找找，終于找到了最開始變龍的那一天的視頻。
那時候小宋染已經(jīng)上學(xué)穿校服了，看起來是剛放學(xué)回來，一進門見到金龍就直接撲了過去。
金龍搖搖尾巴，還頗有些炫耀的意味，“怎么樣小屁孩，我這龍鱗的顏色可比你那些破獎牌好看吧？”
這個語氣這個動作怎么看都和原先高冷略帶神秘氣息的金先生大相徑庭，到底是他在裝，還是長時間的相處讓它卸下了心防？
小宋染用手撫摸著龍鱗，夸張地“哇哦～”了一聲，然后張嘴就往上面上咬。
“喂，你干嘛？口水，口水！”
小宋染這才松了口，瞪大著眼睛指著它的鱗片問：“是真的金子嗎？！那你心、肝、脾、肺、腎是不是也都金子做的？可以賣好多錢！”
金龍：……
“你這丫頭，眼里除了錢還有什么？！”它用長長的指甲蓋輕輕彈了一下小丫頭的腦門。
小宋染捂著腦袋吃痛了一會，不過很快又不喊痛了，兩眼直直盯著選在頭頂上的又尖又長的指甲蓋看，恨不得眼里放出光來。
“指甲蓋，金的！晚點你剪指甲掉下來的屑屑都給我！”
金龍一時沒有防備被她跳起來抱住了指甲尖尖，像塊牛皮糖一樣怎么甩也甩不掉。
“下去下去，這不是金子！”
小宋染還死死抱著指甲蓋不松手，還扯著嗓子大喊：“我不信，我不信！就算它不是金的也值好多錢。晚點我就出去造謠它能壯陽，即便是天價我也能賣得出去！”
宋染捂著臉有些尷尬。她以前仗著身體年紀(jì)小都干些了什么蠢事？
金龍突然變回原身的原因，還要從再上次的見面說起。
那時候小宋染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被安排去參加了好多比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空來陪他。
然后她來的那天就把所有金牌一股腦掛脖子上，帶來展示給他看。
那個時候金龍還是人身。
“你看這塊是華夏少年組的金牌，這金子一看分量就足，可不像某些比賽全是鍍金的。晚點我讓人把這金子扣下來給我打個金手鏈?！?p> “你看看這個，是特研院中級造夢師比賽上拿的。我們院可摳門了，這金子一看就不好，指不定外面一圈鍍的K金的，咬都咬不動?！?p> “還有這個金鑲玉的，是我偷偷給我爺爺說家族里比賽的獎牌太丑，讓他給我改的。
嘿嘿，還是我們家里大氣啊，就這里面和田玉就有我一個巴掌那么大！晚點我讓人拆了搞個牌牌掛脖子上，旁邊的金子就搞個鏈子掛?！?p> 金龍實在看不慣她這小氣吧啦的勁，問她：“你獎牌不留著掛家里？”
小宋染才不管那么多，把獎牌拿下來隨意往地上一攤，跟地攤貨不要錢似的。
“家里掛著沒用占地方。再說了，沒有這些獎牌別人就不曉得我拿過獎了？我宋染還要用這些獎牌證明自己很厲害嗎？哼～我可是個小天才?！?p> 說完，她拿起一塊獎牌在臉上蹭蹭，瞇著眼睛滿臉賊笑，“還是拆了打了首飾掙錢劃算呀，到時候我就說這是用精神系天才少女宋染的獲獎獎牌打的，老板們帶著出去不是倍有面？絕對能賣出溢價100000%！”
金龍都被這丫頭給整無語了。
宋家又不是小門小戶，都幾百年的造夢世家了，怎么會養(yǎng)出來這么個缺錢玩意兒？
“那怎么能一樣呢？我掙的錢都是私房錢，以后就是用不完我也要給帶到墓里去陪著我！”
接著她又開始擺弄起她的獎牌來，一遍擺弄還一邊念叨：“吶，這個打戒指，這個太爛沒金子囤著以后出名了再拍賣，這個晚點打個平安鎖，還有這個……”
金先生見她數(shù)了半天，忽然聽說她要給自己青梅竹馬打一個金鈴鐺，就也想要個。
它便晃了晃自己五個指頭暗示她說，“你看是不是……”
小宋染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即指著周圍的金山理直氣壯地說：“你周圍那么多金子，還要坑我一個小孩子的錢？你臉皮怎么這么厚呢？”
“……”
之后小宋染就光顧著數(shù)獎牌了，還掏出紙筆興奮地邊畫邊給金龍介紹各種樣式。
他要這小宋染停下來陪自己聊聊天她也不肯，就趴在那堆獎牌里說：“晚點再陪你玩，你沒有金子好看?！?p> 金龍傷心了，傷心透了。
他怎么就會沒有一堆金子好看呢？他可是金龍，金燦燦的龍！所以第二天它變回了原型，心想著這樣小丫頭總該看它了吧？
沒想到這回宋染是盯著它看了，甚至還連同盯上了它的心肝脾肺腎。
不過宋染后來還是給金龍打了一條大金鏈子以及十個大金戒指，用的是它打發(fā)自己不要拔它指甲殼的那根大金條。
那是她唯一一次拿金先生的東西，只不過后來又換了一種形式還回去。
宋染心里清楚得很，金龍是特調(diào)組的龍，它的東西千萬不能收。
特調(diào)組是特研院的，特研院又是國家官方機構(gòu)，萬一哪天要告她個挪用公款、竊取國庫，她有理也說不清，說不定還得賠幾根大金條回去。
捂好自己的口袋最重要。
電腦里的錄像以13歲之前的居多，長大之后的視頻相對較少，間隔的時間跨度也越來越長。
最近的一次應(yīng)該就是在實驗之前，監(jiān)控錄像里她穿的戴的都跟現(xiàn)在一樣。
那個時候金龍看起來非常焦躁，呼吸急促、不停在窩里轉(zhuǎn)圈圈。
等聽說她要來了就趕緊躺下，金龍就擺出一副“老子天下最牛B”“你欠我的幾百萬什么時候來還”的樣子。屬實是有點傲嬌。
而宋染進門之后先用手遮住眼睛，然后輕車熟路地從毛呢外套里掏出一副墨鏡戴上，頗有幾分電影里黑化反派的感覺。
金龍甩甩尾巴，一股子濁氣從巨大的鼻腔里噴出來，“你說給我?guī)У奶悄?？?p> “不會少你啊?！?p> 宋染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把包著玻璃糖紙的糖，用手兜著給它看，“這是我從我女兒的口糧里給你扣出來的，你省著點吃?！?p> 金龍對她的表現(xiàn)非常不滿意，嫌棄地伸出一根金燦燦的龍爪子，戳戳那一堆糖果說：“你看看我這大爪子，能撥開你們?nèi)祟愡^度包裝的糖紙嗎？”
它張大嘴，又用那根手指指自己的喉嚨，“啊～要喂～”
這條龍可能真的是個死傲嬌。
趁宋染給自己喂糖的時候，它把身體蜷起來尾巴靠著腦袋只給她留了很小的一塊地，讓她只能挨著自己坐。
宋染把糖紙剝開，一粒一粒扔到它嘴里，金龍的嘴角都要揚得咧開了。
它舒展著爪子問：“你女兒有我這待遇嗎？嗯？”
宋染沒有回答這個令人智熄的問題。
“我女兒周二會過來，你想不想見她？她現(xiàn)在有你下巴那么高了?！?p> “不要。那個小肉團肯定又會扯我胡子，說不定還會騎我背上。我才不要見她?！?p> 金龍趴地上翻了翻肚子，用尾巴將她摟向自己，“你這死丫頭不會是動什么壞腦筋想讓我?guī)湍銕薨桑堪延懭讼拥募一锶咏o我你也干得出來？”
宋染摸摸它的大臉，讓它別生氣。
“我還怕你把我家大寶貝從天上扔下來摔著呢。你這醋精吃起醋來，什么事干不出來。”
金龍重重地“哼”了一聲，把腦袋別過去不想理她。
宋染站起來準(zhǔn)備動身了，“好了，我要去做實驗了，晚點再來看你?！?p> 進度條即將進入尾聲。
這場見面并沒有像以往那樣持續(xù)很久，可能原先她并不是專程來看金龍的，只是恰好順路。
她的主要任務(wù)還是做實驗。
視頻里宋染剛走了兩步，褲腳就被龍的大指甲壓住了。
它目光不善，表情卻是委委屈屈的，顯然是不想讓她走。
她嘆了口氣，“金先生，我真的要去做實驗了，這場實驗對我來說很重要?！?p> 金龍這才松開她的褲腳。
但是沒走兩步，它又用指甲勾住宋染的毛呢大衣衣領(lǐng)。
“你們?nèi)祟惛鎰e不都是要親一下臉的嗎？你，為什么不親？”
宋染只好轉(zhuǎn)身去抱住它的大腦袋，抱了很久。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p> 她在龍的側(cè)臉輕輕印上一個吻，“再見?！?p> 視頻結(jié)束。
再見。
宋染又把視頻拉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最后的道別場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再見?！彪S著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宋染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復(fù)雜的情緒。
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那是本不該屬于她的情感。
明明只是在看錄像，明明視頻里的兩個人對她來說就像是兩個“人偶演員”，她忘記了所有的事，可是當(dāng)再次聽到這聲“再見”的時候，她突然鼻子一酸。
明天還未開始，那句“再見”卻再也無法兌現(xiàn)了。
“對不起?！彼龑χ曨l里的龍說。
過去的她連同著所有回憶一起消失在那場實驗里。
是她親手毀了過往的一切。
到底為了什么？
或許只有想辦法啟動系統(tǒng)才能得到答案。
就在她起身準(zhǔn)備去找金先生的時候，腦海里再次傳來詭異的輕輕地低語，“去死，去死……”
在這個聲音出現(xiàn)的瞬間，她猶豫了一下，第一時間去的翻自己的包包。
精神補充藥劑，藥劑可以幫助她穩(wěn)定精神。
只要的吃下藥劑她就沒事了。
她渾身忽然開始發(fā)冷手不停顫抖著，就算兩手已經(jīng)捏著包裝的鋸齒邊緣，但是手抖得根本撕不開。
猛烈的心跳聲如同鼓點一下一下地在敲擊著她的神經(jīng)，耳邊充斥著聽不懂的囈語，隨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體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手上有一股力道突然拽了她一下，讓她在一陣眩暈中回過神來。
她看到有一個穿著白色吊帶衫的六七歲的小姑娘牽著她的手一直往前走，一直往黑暗深處走。
怎么回事？這里是哪？
啊，頭好痛……
那人又扯了扯她的胳膊，宋染看向那個小小的人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那個人是誰。
小囡囡？她的第一人格？
為什么她會出現(xiàn)在這？
小囡囡不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所以這里是夢境嗎？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