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
王麟終于擺脫了禁足的束縛,可以暢快地游走在純陽宮的各處峰頭。
他早就聽聞,后山有著大批的奇珍異獸,全部都是掌門從外界捕回,放養(yǎng)到后山。
后山的動物全都怪模怪樣,大部分都是極為詭異的古怪樣貌。
王麟和莫聰兩個人忙活了一上午,一共也只抓回來了七只還算能看得過眼的小動物。
一頭圓滾滾,臉和身子長在一塊,體態(tài)如球,兩只眼睛長在耳朵上的小豬。
一頭赤尾白牛,渾身潔白如雪,鬃尾赤紅,但身上卻到處都沾滿了泥跡,有時莫名就會變成一匹泥牛,不管怎么洗它都和在泥潭里剛剛打滾出來一樣,污泥滿身,牛蹄所過之處,皆會留下一灘灘蓮花狀的泥印。
一頭小烏龜,龜殼混雜著紅白二色,龜甲上滿是分辨不出形狀的符號怪字。
一只大螃蟹,右邊的鉗子大小正常,但左邊的那只蟹螯卻巨大無比,幾乎和它的身子一樣大,鋒利如劍,咔嚓咔嚓地在河里作威作福,左大鉗不停夾斷魚蝦的身子,右小鉗往嘴里塞食。
一只巨鷹,身大如牛,翼有二丈多,在落地捕食一頭四眼兔子的時候,被兩人砸暈抓回。
一條黑毛短腿的獒犬,見到它時,這狗正撇著腿,往一頭打著呼嚕,張著一大血口在睡覺的巨熊嘴里撒尿。
最后還有一只毛色混雜的小鹿,除了皮毛有些難看,由各色混雜而成,其它方面都和普通小鹿別無二致,算是這些玩意兒里最正常的一頭動物了。
這些東西個個都桀驁不馴,被他倆合力抓回林溪峰后,每時每刻都想著要逃走。
莫聰也不知悄悄地用了什么法子,將它們挨個拉去棚舍圈欄之后,全都突然變得服帖了起來。
雖然還是難以約束,但一個個已經(jīng)不再想走,安分地趴在地上,舔舐飲用著莫聰放在碗中的清水。
見到這邊的養(yǎng)殖農(nóng)場已然起步,王麟再無擔(dān)憂,和莫聰簡單商量了下山還劍的事,確定了之后在仙音閣碰頭的時間之后,便去游說其它人了。
............
從蘇半夏的姐姐,如今位列天驕榜的蘇青月的院中走出后,王麟路過了呂青空的房門。
剛經(jīng)過他門前,就聽到呂青空在院中哀愁地念叨著:
“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p> 王麟心情好,也不多計較之前呂青空誹謗傳閑話的事情,有意點(diǎn)醒他,質(zhì)問道:
“風(fēng)者,無處不在,它來此吹皺一池春水,又干你何事?”
呂青空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只見他輕輕搖頭,滿身愁思,望天嘆息道:
“我以前不懂這句詩,只覺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聽起來美,念起來也很美。
如今我才慢慢感覺到,那種不被人洞察,無法言語的喜歡,就像群山上的一棵樹,樹上的一叢枝......是那般的微小,渺渺,但卻又有棱有角,獨(dú)一無二?!?p> 隨后,他又在嘴里喃喃著:“干我何事?干我何事?”
他連念數(shù)遍,然后抬頭盯著王麟,堅(jiān)定地說道:
“師叔,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置身在那片蒼莽的群山碧玲間,眼中只能看到那一道飄飛著的彩裙水袖。
“師叔你肯定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在她崩散開一身的霓裳羽衣,于九天仙降而下之時,我就知道自己再也出不來了?!?p> 他腦中想著王麟剛剛所說的“干你何事”,痛苦無比地哀嚎道:
“是啊,她就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可是......可是那一道舉世無雙的倩影,你告訴我要怎么忘啊????!”
王麟見他雖然缺心眼,但總歸還不算蠢到了家,沒有徹底把腦子丟掉,不禁又提點(diǎn)道:
“看在你喜歡嚼舌根子的份兒上,我再教你一句,莫把陳醋當(dāng)做墨,哀哀怨怨?jié)M紙酸。”
呂青空哪還能聽得進(jìn)去,自顧自地就開始講述起了他一見鐘情時的情景:
“我知道,我知道,這其中其實(shí)什么都沒有,完全是我單方面的一場空想,是我在癔癥,是我在發(fā)癲
“可是,可是,可是……為什么當(dāng)初她落地回眸之時,偏偏要撞上了我的眼?
“你說,她當(dāng)初若是抽身便離去,我又怎會有此奢望?
“可她,可她……可她那時偏偏對著我笑了一聲
“她笑了啊,笑了?。?p> “那是一抹唇紅,是輕勾魂魄的藍(lán)眸,是......”
王麟已經(jīng)不想再勸,他不走的原因,純粹是為了看看那孟疏月的媚術(shù)究竟是個什么效果,有著多么大的威力。
呂青空歪頭想了片刻,又接著開始了對他那孟師姐的描述和贊美:
“她好美,像是一場絕美絢爛的大雨,將我籠罩,再也無處可逃。”
“呃……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其實(shí)這雨也沒多大,是你心里的風(fēng)在拼命刮,僅此而已。”王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略微刻意地刺激著他。
“我心里的……風(fēng)?”
見呂青空臉上茫然無措的表情,王麟點(diǎn)頭解釋道:
“嗯,在你心中,那股被你肆意放縱、吹鼓的燥熱狂風(fēng),妄圖沾染雨滴水汽,將自己那身干熱甩出體內(nèi)的不竭之風(fēng)。
“我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說,別人都不記得你是個誰,你就在這萬般思緒,千種惆悵。
“不是我說,你是個誰?。磕銛R這自己一個人臆想,與人孟師姐何干?”
王麟觀察著呂青空的反應(yīng),試圖用語言找出他心中的那份虛假感情的漏洞,看看能不能就這樣破去孟疏月的媚術(shù)。
但呂青空在沉默一陣之后,居然抬起頭,點(diǎn)頭肯定起了王麟的話語,卻仍死不悔改地說道:
“師叔你說得對,我其實(shí)并沒有那么喜歡她。
“只不過我看到她的時候,身上會覺得很舒服,她那眼角彎彎的樣子,完全滿足了我對愛情的所有幻想。”
王麟大概明白了這媚術(shù)的難纏程度,完全沒有改變對方的心智,只是勾起了對方內(nèi)心深處對愛情最真切的渴望與追求。
“那你覺得,你現(xiàn)在有什么目標(biāo)或者想要實(shí)現(xiàn)愿望嗎?”
“我想再看孟師姐幾眼,再和她見上幾面。”
“我是說,那種人生的終極意義,不是這種邪念妄想,是你活著的真正追求!”
“那就一定是在黃昏時分與她相遇了!可以順帶著瞧瞧,月光之下的她是個什么樣貌?!?p> 王麟聽完同樣回以沉默。
他知道,這人算是勸不回來了,當(dāng)即便往外走。
也不知是這呂青空自己的問題,還是孟疏月的媚術(shù)可怕到如此地方,讓他心中暗嘆道:
自古表白多白表,從來情書難書情
笑談年少多少年,常與生人道人生。
............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