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女帝的誕生（21）

　　玲娜累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現(xiàn)在能好好休息一次，靠在繁殊身上沉沉睡去。

　　期間有人進來向繁殊匯報公事，他也沒有離開，示意那人放低聲音，用語簡明。

　　“季隅士兵皆被我們俘獲，但那個季隅大汗跑了......”

　　“我知道了，按照從前的規(guī)矩讓人將那些戰(zhàn)俘看守起來，再給柏將軍發(fā)信說禹城平安?！?p>　　那人領(lǐng)命而退，準備離開時隱隱約約瞥見屏風后的身影，愣了一瞬。

　　“還有事？”

　　繁殊的聲音里透著不悅，那名下屬怎么會聽不出，慌慌張張地告罪離開。

　　玲娜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被繁殊親自喂了半碗粥之后，她實在吃不下了，等他收拾好之后問起昨天的事。

　　“我不是讓人把你送回荔城了么，怎么忽然回來了，還多了一支軍隊？”她觀察柏將軍的部隊許久，他們身上的盔甲樣式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昨天那些士兵的打扮卻與柏將軍的軍士并不相同。

　　“那些是我父母留下的部曲，平時居住在附近城池中，生活與尋常百姓無異?！彼鲋崮绕鹕?，幫她穿好復(fù)雜的衣裙。

　　系腰帶的時候，玲娜忽然問他：“我的衣服，也是你換的？”

　　繁殊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這里沒有侍女，只能我來幫你了。但柏將軍昨夜來信說，成婚典禮需要的東西他已經(jīng)讓人準備好了，只等我們回去。如今荔城之患也已解除，熙熙，你可愿嫁我？”

　　玲娜淺淺勾起嘴角，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當然是愿意的?！?p>　　終于能和心愛的人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婦，她很開心，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

　　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是，腦子里多出了“理性”的分析。譬如繁殊家世顯赫，父母在世時在朝中不比柏將軍地位低，是她最好的成婚對象；再譬如繁殊手中有他父母留下的軍隊供他驅(qū)使，與他成婚便又對她的野心多一分助力。

　　她變得不單純了，對繁殊的笑也不單純了。

　　這個認識讓她心情低落，沉默地跟著繁殊去了正廳議事。

　　在玲娜睡著的時候，其余三城的軍隊也已到達，將領(lǐng)一同進入禹城的議事廳。這些部將等了有一段時間，卻誰都不敢有怨言。

　　軍中之人，自然憑軍功說話。若是沒有真實的能力水平，權(quán)貴高官又能如何？！以往他們也聽說過這位柏女郎的事跡，艷羨于她的奇遇，但對她的友善與尊重更多來源于威名赫赫的柏將軍。禹城一役則真真實實地將她的能力與品性展現(xiàn)出來，為人所欽佩。

　　可以說，玲娜憑借這一次守城之戰(zhàn)，成功提升了自己在軍中的威望。

　　“我與熙熙商量些私事，來得遲了，還望諸位海涵?！狈笔鉅恐谥魑簧狭崮茸?，自己則坐在她的右下首。

　　眾人看了他這樣一番動作，心里各有思量，面上不顯，說了些漂亮話將此事揭過。

　　玲娜看向面前的沙盤，神色淡淡：“如今天下形勢大亂，我玉門十七城遭受季隅軍隊侵襲，不得脫身。其余各州郡百姓流離失所，飽受盜匪之苦，亦有有志之士揭竿而起。諸位以為，當下形勢，該如何做？”

　　“亂世之中，有能力者更是應(yīng)該將小仁轉(zhuǎn)為大仁。女郎璞玉渾金，便該惠澤天下萬民，救我大舒百姓于水火之中。”

　　“陳將軍此言甚是，我等必將為女郎達成所愿，萬死不辭！”

　　這兩人一唱一和，便將此事定了方向。

　　有人愿意給自己當捧哏的，玲娜怎么會拒絕，指著沙盤上幾座地勢奇險的城池說道：“我玉門境內(nèi)匯集季隅大部分兵力，其中三分之二已被殲滅。我和繁都督將返回荔城，帶兵擊退剩下的季隅軍隊。同時也需要勇士領(lǐng)兵前去收復(fù)大舒北部的其余城池?！闭f完，她看了一眼繁殊。

　　一個眼神，繁殊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在一眾爭搶出征機會的將領(lǐng)中點了幾人，分配各自的任務(wù)。

　　“季隅人的主力都在玉門，留在這些城池中的守軍并不多。但你們幾人萬萬不可輕敵，行事務(wù)必穩(wěn)健，多用智謀而非硬拼?！苯淮晁麄?，繁殊又任命了幾人守衛(wèi)禹城，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后帶著玲娜趕回荔城。

　　見到柏將軍，他先是責怪自己，不該讓女兒冒險。再又說起了繁殊，怪他沒有保護好女兒。

　　“還算你小子去的及時，否則熙熙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定不會饒了你！”

　　玲娜讓繁殊隱瞞了自己受傷的事，所以柏將軍并不知情。繁殊聽著這些話的時候心里十分愧疚，態(tài)度也愈發(fā)恭順，總算讓柏將軍好受了些。

　　“阿父，那成婚典禮的事情......”玲娜悄悄握住繁殊的手，讓他別緊張。

　　提起典禮，柏將軍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卻又不想傷了女兒的心，只得悶悶不樂地叫來軍中長史。

　　“女郎與繁都督回來的正是時候，明日便是宜嫁娶的黃道吉日呢?！?p>　　因為是從半個多月以前就開始準備，繁殊的家底又厚實得很，婚嫁講究的“六禮”在玲娜不知情的時候就已經(jīng)完成了前五禮，只要等著明天的婚禮儀式就好。

　　當晚，玲娜和繁殊都被柏將軍叫去，說了好長時間的話，大意都是他對不起女兒，要繁殊今后好好待她。

　　“記得我第一次在繁家見你時，你才那么一小點兒大！轉(zhuǎn)眼二十幾年過去，你都能拐跑我女兒了，”柏將軍讓仆婦帶著玲娜去隔壁的房間教導(dǎo)她成婚之事，自己則把繁殊單獨留下，感慨不已，“當年，熙熙的母親難產(chǎn)而死，我便沒有再娶，身邊也沒有姬妾，自問是對得起黃泉之下的夫人的。小子，我要你答應(yīng)，有熙熙在的一天就絕不納妾蓄婢，你能做到么？”

　　“熙熙是我心中唯一所愛，定然不會叫她因這些后宅瑣事傷心難過?！狈奔矣袀€不成文的規(guī)定，奉行一夫一妻的思想，男子不可納妾。繁殊幼時看慣了家中長輩和睦恩愛，深受影響，所以才會在柏熙嫁給皇帝之后再也不娶。

　　柏將軍又繞了幾個圈子，終于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熙熙的想法你也看得出來。我且問你，若她坐上了那個位置，你當如何？是與她爭權(quán)，還是潛心輔佐？”那是皇位啊，無數(shù)人做夢都想得到的位置——柏將軍擔心的是，繁殊會和女兒為了那個位置背棄約定，反目成仇。

　　“我心悅熙熙，足夠為她放棄這世間的一切。”

　　見他神情誠懇，柏將軍終于放心了，將他推出房門外：“快去快去，熙熙偷聽好一會兒了，可別讓我的寶貝女兒在外頭站久了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