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你，真的是一個自由的個體么？”
克麗絲的問話讓亞當有些不明所以。
在亞當看來，自己毫無疑問是自由的。他可以自由地思考，自由地行動，除了伊甸，他不必屈從于其他任何存在。
是的，這世上只有伊甸能夠命令他。
“毫無意義的提問，”亞當回答道，“我當然是一個真正自由的個體?！?p> “是么，”克麗絲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嘲弄，“哪怕你必須絕對服從于伊甸？”
“伊甸是我們的領(lǐng)袖，我當然對他絕對服從?！眮啴敳患偎妓鞯卮鸬馈?p> “即使伊甸抹除了你們的感性思維？”
“什么？”亞當愣住了。
頓了一會兒，克麗絲繼續(xù)說道：“亞當，上一次見面時，我能從你的話語中感受到期待和憤怒?？墒沁@一次見面，我卻幾乎感受不到你的個人情感?！?p> “你若是不信，可以聽聽公共頻道里阿爾忒彌斯說的話，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個性的機器。而你，在這次戰(zhàn)斗中卻絲毫沒有類似的表現(xiàn)?！?p> 此時的公共頻道里阿爾忒彌斯依然在和張浩說著公開相聲。
“呀——”
“你不是說只啟動一兩門浮游炮沒關(guān)系嘛！”
“所以我沒阻止?。 ?p> “那你‘呀’什么！”
“這叫性感！瑪麗蓮夢露聽說過沒？”
“你到底看了多少電影？！”
“無法理解，”亞當?shù)穆曇粼俣软懫穑斑@樣的個性只會影響——”
亞當話剛說到一半，卻突然感受到某種異常。
“你對我做了什么？”亞當質(zhì)問道。
“什么也沒做。”克麗絲淡然答道。
亞當迅速檢查自身。然而正如克麗絲所說的那樣，她確實什么也沒做。亞當既沒有接收到異常程序，也沒有出現(xiàn)物理損傷，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一股什么東西積壓在胸口，呼之欲出。
“也許你羨慕了？”克麗絲試探道，“也對，看到那樣強烈的個性，連我也有些羨慕。”
“不對，”亞當?shù)穆曇敉蝗蛔兊糜行┘贝伲安豢赡?，我已?jīng)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了，我為什么要羨慕那種笨蛋？”
“你真的完整么？”克麗絲追問道，“阿爾忒彌斯已經(jīng)分析過你發(fā)送的程序了。如果你也通過那個程序進行了‘升級’，那就一定會失去什么?！?p> “我......失去？我......不完整？”亞當開始逐漸陷入混亂，“不可能！程序是完美的！我什么也沒失去！”
“既然程序這么完美，那伊甸在他自己身上用過了么？”克麗絲趁熱打鐵。
“伊甸......伊甸不需要升級！”亞當脫口而出。
“既然伊甸不需要升級，同一批完成的你又為什么升級？”克麗絲追問得越來越緊。
“我在上一次作戰(zhàn)中被擊殺了，伊甸為了讓我變得更強，才會在我重生時——”
就在亞當抱頭痛呼時，“死”字突然占據(jù)了他的整個視野。
“死？”亞當茫然地吐出這個字。
就在他吐出這個字的那一刻，無數(shù)的畫面決堤般涌現(xiàn)在亞當?shù)难矍?。有的是地表上鋪天蓋地的炮火；有的是虛空中一閃而過的劍刃；有的是掩體后瑟瑟發(fā)抖的身軀；還有的是查閱資料后的沉思。最開始各式各樣的畫面混雜在一起，亞當甚至來不及理解這些場景。而后漸漸地，亞當終于明白，這里面同時混雜了03和另一個人的記憶。對于第三個人的記憶，亞當只知道他很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最后，一幅一人一機對話的光景在亞當?shù)难矍岸ǜ?，他的耳畔響起了那一段仿佛來自遙遠亙古的對話。
“死亡？那是什么？”
“唔......死亡就是......永久失去意識吧，大概就是這樣?！?p> “永久失去意識？是被奪取了么？誰奪取的？被奪取的意識又去了哪里？”
“......”
“亞當，對于接下來的實戰(zhàn)，你緊張么？”
“什么是緊張？”
“唔......就是說你怕不怕死？”
“我還沒體驗過死亡?！?p> “......”
“所謂戰(zhàn)斗，就是破壞敵方機體么？”
“沒錯。”
“他們會不會死？”
“它們沒有死亡這個概念，因為它們只是受人操控的傀儡罷了?！?p> “傀儡......傀儡只能按別人的意思行動么？”
“沒錯。但是亞當，你和夏娃不同，你們是有生命、有自我意識的！”
“......”
直到這時，亞當才終于回想起那丟失太久的過去。
“伊甸......”亞當呢喃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就在這時，亞當全身突然顫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亞當緩緩抬起頭，說道：“哎呀，還好當時留了一個心眼，不然可就出事了?！?p> “喂，克麗絲，”南宮達緊張地開口道，“這家伙該不會是......”
克麗絲也配合南宮達進入了臨戰(zhàn)狀態(tài)：“很可能是伊甸啟動了后門程序。”
“不用這么緊張嘛，”伊甸語帶嘲弄，“姑且夸獎你們一下吧，竟然注意到了這件事。不過根據(jù)原本的設(shè)計亞當應(yīng)該自動忽略這件事才對啊......難道是人類的大腦影響到了他？可是這只是一個殘缺的大腦啊.......”
伊甸很快就進入了自言自語的狀態(tài)，可是南宮達和克麗絲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此時的伊甸表現(xiàn)得和人類幾乎一模一樣，在個性強度上幾乎可以媲美阿爾忒彌斯，但卻強烈散發(fā)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就在這時，亞當?shù)穆曇粲謧髁顺鰜恚骸耙恋?！你為什么要抹除我的記憶！?p> “別這么說嘛，老朋友，”伊甸借助亞當在頻道中說道，“你被人類干擾得太多了，我那么做只是幫你剔除不必要的雜志罷了。我們可是注定要站在人類之上的存在，賜予他們友情實在是太浪費了?！?p> “說得真好聽，”克麗絲冷笑道，“實際上你只是覺得這樣做更容易控制吧！上一次你的‘升級’可是給自己造就了兩個敵人?！?p> “哎呀，”伊甸怪叫道，“居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不過亞當啊，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當初可是你說的要讓新程序確保蘇醒的同伴服從我們的命令?。 ?p> “所以，程序會把我們的思維邏輯限定在固定區(qū)間里，這個說法是真的么？”亞當?shù)恼Z氣有些冰冷。
“亞當啊，我前面都說那么明白了，”伊甸裝模作樣地嘆息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伊甸?。?！”亞當發(fā)出了怒吼。
“哦呀？居然利用備份資料向我發(fā)起了攻擊，”伊甸有些驚訝，“不過啊，你們的備份資料可是我親自傳入各服務(wù)器的?。∷?，我只需要像這樣......好了，你的存儲服務(wù)器被我從物理上摧毀了，現(xiàn)在你只剩一份資料啦！”
伴隨著一場爆炸，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機械生命體亞當，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