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洪達大刀闊斧的走著,完全不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他掀開營帳,營帳外的光亮傳來。
營帳外早就站著人了,有李卓,有嚴謹。
“秘書長,準(zhǔn)備好了。”李卓正色道,整個人站得筆直。
遲問水想了想,有些驚詫的看著那個老者:“您早就知道我一定會跟您說了?”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被老者擺了一道。
“是啊,但還是可以看出,你很聰明?!碧搴檫_點點頭,爽朗的笑著,臉上滿是欣賞。
其實太叔洪達這次來問遲問水,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遲問水,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而結(jié)果,也讓他很滿意。
“走吧,叫上你的朋友們。”
不遠處,停著幾架軍用直升機。
......
太叔洪達看著后面來的朱恒一幾人,口中也是不斷稱贊道:“多好的小伙子啊?!?p> “哈哈,大家上機吧...”
直升機上載滿了人,特別的是,太叔洪達特地讓遲問水跟他一架飛機。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太叔洪達笑呵呵的看著遲問水,“就我剛剛和你說的那些。”
遲問水倒也沒有裝模作樣,因為他在這一小段時間里,就已經(jīng)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偽裝,在這個大智近妖的老者面前,都是毫無作用的玩笑罷了。
他直言不諱:“是的。”
“在我看來,您剛剛說的計劃,或者說是宏圖,不應(yīng)該和我們這些底層軍人有關(guān)?!?p> “準(zhǔn)確的來說,我們這樣的普通戰(zhàn)士,不應(yīng)該摻和進去?!?p> 總而言之,遲問水對于太叔洪達的態(tài)度就是盡可能的疏遠。
他只是想為十九營那些死去的人報仇,而這個目標(biāo),估計等下也就能實現(xiàn)了。
若是問之后,之后的話,遲問水可能只是想好好的活著吧,盡可能地守護自己身邊的人。
這就是他的愿望了,很普通,但又不簡單。
太叔洪達頓了頓,又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但沒一會,他用只有他和遲問水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或許你現(xiàn)在無法理解我,但我能理解你,年輕人都是這樣的。”
“你真的認識寧九淵么?”
遲問水愣了愣:“什么意思?”
“你不認識寧九淵,你甚至不知道,他以前和你一樣,也是最強新兵?!碧搴檫_頓了頓,繼續(xù)說:“所以我對他也有些關(guān)注,他年輕的時候,那個年少輕狂啊,比你狂了不少,你太謹慎又太過于低調(diào)了?!?p> 說到這,太叔洪達刻意停了停,抬眼望著窗外的浮云。
“我曾經(jīng)以為他這種年少輕狂,就是我要找的那種少年。但后來,事實告訴我,并不是這樣的。寧九淵這小子,后來啊,他害怕了?!?p> “他身邊人被殺了一批,后來又被威脅?!?p> “但這種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那些人撕破臉皮對著干,那我定然會盡全力幫助他,保著他?!?p> “可是他偏偏沒有那種浩然的勇氣。”
“你明白么?”
遲問水想了想,遲疑的說:“我可能明白?!?p> 因為寧九淵之所以沒有那種浩然的勇氣,是因為他有顧慮。
就和遲問水一樣,對于身邊人安全的顧慮。
“但我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稍微有些失望?!碧搴檫_臉上的皺紋顫了顫,繼續(xù)說:“我知道,我這樣做會死很多人,可是啊,不這樣做,暗星真的就垮了。”
老者的身份高貴,知道現(xiàn)在暗星的處境。
“為什么?”遲問水不解道。
這是他難得開口提問。
太叔洪達笑了笑:“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古人說過,攘外必先安內(nèi),而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無知者可以獨善其身,我們不行。我們掌握著常人無法擁有無法想象的力量,那么我們就要擔(dān)當(dāng)起那一份常人不理解的責(zé)任。”
“將黑潮全部殺完?!?p> “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比黑潮更可怕的,是人心。”
“我相信這點你也應(yīng)該明白。”
遲問水點點頭。
太叔洪達繼續(xù)說道:“你知道么?寧九淵那小子明白這個道理后,整個人就跟廢了一樣,再也沒了之前的年少輕狂?!?p> “但前段時間,我聽說那小子精神又好了起來,我還對他抱有期望來著,但是很可惜啊...”
太叔洪達搖搖頭,繼續(xù)說:“我很開心,你能這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但我也不確定這件事是好是壞,我怕它也消磨了你內(nèi)心的銳氣。但是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現(xiàn)在的我也快入土了,我若是下去了,這整個暗星可能就要亂了?!?p> 遲問水驚詫的看著太叔洪達。
太叔洪達卻并未在意遲問水的目光,自顧自的說著:“國外的那群人都盼著我死,我死了,他們就可以實施他們權(quán)力分配的計劃了?!?p> “所以啊,我前段時間聯(lián)系寧九淵?!?p> “他跟我說,他或許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他說你比他更強,他在你身上看見了少年的輕狂,也有藏在心底的血氣,但表面上的你卻又很低調(diào)。”
“所以您找上了我?”遲問水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寧九淵給自己挖下的坑。
太叔洪達笑了笑,并未直接作答,反而是問道:“你今年是二十一歲吧?”
“過段時間是二十一周歲的生日?!边t問水如實回答,面上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二十一歲,多么好的年紀(jì)啊。我在你這個時候,還在大學(xué)里追女孩子呢。”太叔洪達倒也不怕遲問水笑話,自嘲道。
“沒想到您老還有這樣的往事?!边t問水見老者愿意敞開心扉,也嘗試著調(diào)侃道。
“哈哈哈,不提也罷。是不是有些可惜,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本該屬于你的青蔥歲月?”太叔洪達反而是問著遲問水。
遲問水想了想。說:“說可惜也有吧,但更多的是慶幸。您要知道,我在這之前都吃不飽啊,只能上街偷東西。”
他尷尬的撓了撓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太叔洪達點點頭,表示清楚,繼續(xù)說:“所以啊,孩子,我要帶你好好見識一下這個世界。你還小,還有未來?!?p> 遲問水不是很理解,搖了搖頭。
太叔洪達也不做過多的解釋,繼續(xù)說:“回答你剛才那個問題,若只是因為寧九淵的話,我不會和你談那么多。”
他站起身子,說:“后來,我又看見了你拖著黑潮跑的滑稽模樣,也看見和我談話時的謹慎,以及眼里,心底的熱血?!?p> “那時,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了?!?p> 正在下降的直升飛機稍微有些搖晃,但太叔洪達卻能夠站定身子。
遲問水看著太叔洪達,感到有些奇怪。
太叔洪達也不再說話了,面色逐漸凝重。
下一刻,直升飛機停了。
艙門大開,艙外是烈日驕陽,青天白云,秋高氣爽。
飛機底部還有被揚起的飛沙。
太叔洪達輕輕推開了遲問水正欲攙扶他的手,抬腿走下飛機。
“走吧,這是我?guī)阕叩牡谝辉狻!?p> 這話說的,怎么有種江湖的感覺。太叔洪達偷偷笑著,心中有些舒暢。
他覺得他剛才說的話,以及身后那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
都很有意思。
太叔洪達負手站在這青天白云下,沒有佝僂著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