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穹醒來的時候,又是兩天后了。
每次使用婆娑樹的種子都會嚴重耗費他的心神,以至于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恢復過來。兩人一狐拾掇拾掇,很快離開了醫(yī)院。
齊穹還記得他們從超市出發(fā)的那天,車里坐得滿滿當當?shù)?,所有人胳膊腿都不知道往哪兒塞。而現(xiàn)在,齊穹坐上了駕駛位,展宏坐在副駕駛座。而小狐貍趴成長長一條,癱在后排。
雨水沙沙,車內(nèi)空蕩而安靜。
齊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肉絮百合的尸體還沒有腐爛,它身上纏著已經(jīng)發(fā)黑枯萎的藤蔓,躺在那一大片斷壁殘垣之中,像是地獄才會有的景象。
他把轉(zhuǎn)回腦袋,目視前方。屏峰山頂凝結(jié)著一圈散不盡的紅色血氣,仿佛光環(huán)一般。道標蝶和他的預感都在告訴他:想要的答案和一切的根源就在哪里。
他們開大約三小時的山路,就能到達半山腰的農(nóng)家樂。之后的路途車輛無法通行,就只能依靠兩條腿走上去。
失去了能看夜路的毛叔,就只能由提升了視力的齊穹來開車。
不過他……根本沒去考駕照。憑借著記憶和自由發(fā)揮,他試圖勉強擔此重任,結(jié)果就是在上山路上玩起了速度與激情,險些把唯二的兩名乘客顛飛出去。
展宏理所當然地看著齊穹冷著臉,坐上駕駛座,插鑰匙,掛擋……最后一腳油門沖了出去,在即將撞到大樹的時候一個方向盤回旋,一個車身漂移,堪堪擦了過去,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小狐貍當然沒有系安全帶,直接滾了兩圈,啪唧一下撞在椅背上,發(fā)出嗷的一聲。
齊穹:“……”
車慢慢地減速,最后停了下來。兩人交換了位置,然后繼續(xù)前進。
好在路上并沒有什么阻礙,齊穹在一旁出言指方向,倒也行進得很順利。
自從醒來之后,齊穹就感覺自己的胃變成了無底洞,怎么都填不滿,吃下去的東西也仿佛根本沒有正常地經(jīng)過消化系統(tǒng),就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盡快提升能力,齊穹時不時地就掏出一兩塊蜥蜴皮的肉往嘴里塞,渴了就喝點獨眼巨怪的血,畢竟增長了實力才能囤更多的糧。
他現(xiàn)在空間里也只有這兩樣東西又多又便于食用。婆娑樹太少見,腐蝦必須煮熟才能食用,而死魚眼材料并不足。
他幾乎是機械性地進食,直到聽到兩聲系統(tǒng)提示為止。
一個提升體能,一個提升敏捷。
這是他身體最本能的反饋,他外表雖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變化,但能明顯感覺自己身體不再疲憊,且一下子輕快起來。
過了大概兩個半小時,齊穹終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太順利了。
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怪物,一只也沒有。
又過了片刻,他們終于看到了農(nóng)家樂的入口。一塊古樸的木招牌背后,是一片已然光禿禿的果園。隱隱約約的,他們能夠望見背后的民宿。
但奇怪的是,民宿居然燈火通明,亮著安然而溫暖的黃光。
在這不正常的世界里,如此正常的景象才令人悚然。
展宏把車停在大門外,一行人步行往民宿靠近。這里的后門直接通向山頂,且路只修了這樣一條,其他地方都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臺階可以走。
他們來到房前。一個面容蠟黃,滿臉皺紋的老頭子拄著拐杖,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老頭穿了一件藍色工裝,不大合身,褲管特別長。
直到一行人走近,老頭才突然啟動了一般,張嘴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你……們好?!彼恼f話拖拖拉拉,語調(diào)也很古怪,“要……做什……什么?”
齊穹皺了皺眉:“不用,我們只要從后門去到山頂?!?p> 老頭點了點頭,卻仿佛根本沒聽懂他的話,繼續(xù)執(zhí)行他的流程:“住宿……對吧?登記?!?p> 他自顧自地轉(zhuǎn)了個身,徑直往屋里走去。他走到柜臺前,依舊用幽幽的眼神盯著來客,并從桌面上拿起一本登記冊,強硬地塞給齊穹。
本子發(fā)黃陳舊,幾乎散架。齊穹小心翼翼地翻開,里面夾著一支圓珠筆,書頁上畫著一張自制的表格。
姓名,入住及退房時間,身份證號。
“一晚……六十五?!崩先死^續(xù)叨叨,“白天的項目,摘果子,五十。吃……吃飯是,另外的價錢?!?p> 齊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F(xiàn)在哪兒還有什么白天,果子也全都因為血雨爛在地里了。
他又低頭看冊子,最后一行的姓名是——
“蘇宗言”。
一陣寒意涌上心頭,齊穹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下一秒撲來的是澎湃的怒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放大了聲音:“最后一個住宿的人呢?他什么時候來的?”
老頭僵硬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他……走了?!?p> 齊穹又瞥了一眼冊子,上面果然寫著兩天前的日期,而退房時間則是一天之前。
3201……齊穹記下了門牌號碼。
他還是決定去搜尋蘇宗言留下的蛛絲馬跡,畢竟他也是真咽不下被設計的這一口氣。
“那就住一晚吧?!饼R穹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和展宏的名字都寫了上去。
“好?!崩项^使勁兒點頭,脖子發(fā)出摩擦般咯吱咯吱的聲響,“房間……有熱水。要我兒媳……給你們做飯嗎?”
齊穹搖頭:“不用?!?p> 他還是覺得太過蹊蹺。明明水電都該停了,但這個農(nóng)家樂卻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老頭作為主人,行為舉止怪異,完全視血雨為無物。
說實在的,他不敢吃這里產(chǎn)出的東西。
但廚房……應該也不是不能用吧?
他思及此處,向老頭問道:“這兒有廚房嗎?”
老頭愣了愣,念叨著“廚房”“廚房”,仿佛第一次聽見這個詞。他自言自語了半天,仿佛終于想起了廚房是什么東西:“在……一樓,你找?!?p> 齊穹嗯了一下:“你先把鑰匙給我們吧,我們上去放個行李。對了,我要3201的鑰匙?!?